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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半个时辰之后,天色大亮,水位已经涨到一米多高。
    村里人有序的撤离,能带走的牲口,最后也被赶走了。
    曲氏也跟着郑老爹一起走了,他家猪圈的十几头猪,现在也顾不上了,保命要紧。郑老爹虽然舍不得,但是看到曲氏也舍不得自己的家,他一咬牙一狠心,主动帮曲氏牵着小花,拉着她步行往观音庙去。
    就像沈月萝跟他说的,牲口没了,家没了,只要人活着,又有什么不可以从头再来的。
    小景怕水,也跟着曲氏走了。
    至于元朔,受伤那么重,自己也不能走。
    沈月萝很坏心的想,给他弄个木板,让他自个儿往下游漂。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是一条人命。
    阿吉派了两个兄弟,送走了元朔。
    对外,只说他患了病,不能让人知道他受了箭伤。
    幸好还有金创药可以用,否则不能去抓药,元朔伤口就得溃烂而死。
    最后,整个广阳村只剩沈月萝,阿吉,孙天,孙下,跟郑林等人。
    他们最后撤离,孙天一直担心沈月萝的安危,途中为她挡去好几次危险。
    在离开广阳村,前往观音庙的路上,他们又碰见从其他村子逃出来的村民。
    这才得知,除了广阳村之外,这附近的十几个村子,也被水淹了。
    因为撤离的时候,一片混乱,导致拥堵不堪。
    期间发生打架斗殴,甚至哄抢的情况。
    沈月萝本不想管这些事,但是当看到一个妇人抱着婴儿从洪水冲下来,经过他们身边。
    尸首都泡白了,那母亲也没有放开孩子,一个大人,一个小孩,紧紧抱在一起。
    再冷血的人,也无法再淡定。
    首先沉不住气的是孙天,“主子,这一片受灾太严重了,我不能跟你上山,我要去附近的村庄看看,能帮就帮一点,都是永安的子民,总不能看着他们淹死。”
    郑林几人也心急如焚,但他们习惯了听从沈月萝的安排,在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他们不敢离开,就怕坏了她的计划。
    沈月萝想了下,对他们几人郑重的叮嘱道:“这样,让郑林带着你们,寻找附近可以落脚的地方,要实在找不到,也都去观音庙吧,孙天跟阿吉留下,我们需要到下游水路拥堵的地方去看看,排水问题不解决,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阿吉摇头,“你先不要去,我跟孙天去探探情况,咱们在观音庙集合。”
    孙天也同意,“这个办法好,沈姑娘,下游的情况很复杂,具体什么位置,还需要确定,你去了也没用,我们有武功,来回很快的。”
    沈月萝也不坚持,“那好,我先去观音庙,那边需要人主事,郑林,你让附近村子的村长,都去观音庙,他们要是不听,你就说这是世子妃的命令,若有违抗,等事情完了,定会治他们的罪!”
    众人愣了,世子妃是谁?
    沈月萝眼前闪过龙璟的脸,居然让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你们不用太惊讶,我已经跟龙璟谈好了,定亲直接改为成亲,呵呵!”
    消息一出,真是有人欣慰,有人伤心哪!
    郑林收起心里的那点忧伤,笑着祝福她,“只要你高兴就好!”
    孙天已经完全认同沈月萝,若她没有资格,谁能有?
    观音庙地势高,但不是山。
    四周树木茂盛,不用担心山体滑坡,或是泥石流。
    沈月萝跟孙下赶到观音庙时,这里已经很热闹了。
    庙里的几个尼姑,很和蔼的请他们在庙里休息。
    将庙里留存的旧木板都贡献出来,让他们在院子里搭了棚子,以便避雨。
    此时,雨势小了很多,但仍在下着。
    小景站在庙门口最高的廊柱上,眼巴巴的看着上山的路,当看见沈月萝出现时,蹭的从柱子上跳下去,朝她奔了过去。
    “小景,哎呀,不要要到我跟前来,身上都是水,小花呢?你得看好小花,别让它瞎跑,被水冲走了,可就找不到了,”沈月萝亲昵的揉乱它的毛。
    正说着,小花一摇一摆的,晃着短尾巴从庙里跑了出来,接着是曲氏跟郑老爹。
    几人寒暄着进了庙,迎面遇上庙里的主事尼姑。
    沈月萝很感激她,对她态度也格外恭敬,“多谢师太广开庙门,让我们进来躲避洪水,师太的大恩大德,我们广阳村的百姓,一定铭记于心!”
    “女施主言重了,静安是佛门弟子,救助百姓是份内之事,没有施恩一说,只是庙里简陋,恐怕要委屈各位了!”
    静安师太是这间观音庙的主持,年纪约摸三十多岁。佛门人没有七情六欲,所以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
    沈月萝温和的笑道:“大灾大难之时,能有一个栖身之所,便是我佛慈悲,不过在洪水退下之前,我们可能都要在这里讨扰,师太放心,我一定约束他们,不让他们扰了佛门清静。”
    静安师太微笑的转动佛珠,目光十分和善的仔细看着沈月萝的眉眼,“相比贫尼的功德,姑娘才是大善之人,善心必要善报,姑娘也是有福之人,祸兮福之所依,阿弥陀佛!”
    沈月萝双掌合十,也对她拜了拜。
    进了后堂,只见到
    堂,只见到处都坐满了人,连廊檐下,都被牲口占满了。
    当看见后堂的佛像上挂着几件湿衣服时,沈月萝不悦的皱眉,“这是谁的东西?赶快收起来,佛门之地,你们是来避难,不是来享福的,该要注意的言行,还得注意,听见没有!”
    二丫不高兴的爬起来,不情不愿的将衣服拿下来,小声的嘀咕道:“横什么横,真当自己是官呢,凭啥对我们呼来喝去的!”
    刘大宝他娘听见女儿的嘀咕,狠狠的打了她一下,“别胡说,今天多亏了人家月萝姑娘,你就会一张嘴!”
    “娘,我怎么能帮着外人呢,”二丫又羞又恼。
    沈月萝懒得搭理她,“我们现在是避难,我再说一遍,注意你们的言行,不要在殿内烧火,也不要把庙里搞的乱七八糟,要做烧都去借用庙里厨房,这些牲口找个地方关好,别让它们到处乱跑,另外,可能还有其他村子的人过来避难,咱们村的年轻人吃过早饭之后,都去院里帮忙搭棚子。”
    后面的话,她是对着所有人说的,“最后再强调一点,注意言行,这里的庙庵,不比在自己家里,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神色各异的回答。
    实在是沈月萝气势太强,他们不敢不回答,也不敢不听她的话。
    可他们就不明白了,平时看着挺温柔的一个小姑娘,遇到洪水这等可怕的事,也可以气定神闲的应对,实在是太难得了。
    人多力量大,几个青壮年,忙着劈柴。
    庵堂存着不少的木料,因庙里都是尼姑,她们用多少劈多少,没有多余的木柴可用。
    早饭是庵堂熬煮的稀粥,不能管饱,但能吃上一口就不错了。
    曲氏照顾起元朔的饮食,端了稀饭给他。
    沈月萝好笑的跟在曲氏身后,瞄着元朔那张惨不忍赌的脸,等到曲氏离开后,她笑着调侃,“你怎么不把胡子剔了,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小娃见了,都得吓哭。”
    元朔面无表情的白了她一眼,端起稀饭,几口就喝完了,“我乐意,你管不着。”
    “对,管不着,那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吧!”她虽然不好奇,但事关自个儿的安危,不得不问。
    “我说了,是你自己没听见!”元朔换了个姿势躺在草堆上,目光慵懒的瞄着她。
    沈月萝气的笑了,“是,你说过,你叫元朔,这个我听见了,可是我不知道元朔是谁啊?外族?蛮夷?你是逃到这里的吧?为什么留下?在等什么?让我猜猜哈……你到永安,无非就是要寻个再打回去的机会,放眼整个永安,能帮到你的,应该只有龙璟了,你要找他对不对?”
    元朔原本慵懒的目光突然变的犀利,危险十足,“你怎么知道!”
    “猜的啊,不然呢?你以为我是间谍啊?傻样,这么简单的事,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而且我还知道,龙璟不见你,忽视你的存在对不对?”沈月萝冲他调皮的眨眨眼睛。
    “这你也能猜到?我不相信,”元朔又不是傻子,他开始怀疑沈月萝的动机。
    “你不信也没用,事实就是如此,你看看现在永安的局势,这不明摆着他自身难保吗?既然他自个儿的麻烦都不能解决,又怎能出手帮你,难道你想让他腹背受敌?你不傻,他也不傻,不仅不傻,他这个人还是绝顶的聪明腹黑,亏本的事,他不会干,所以他才要拖着你,既不表态,也不放你走!”
    元朔看她的眼神已经从怀疑,过渡到惊恐,像看鬼似的盯着她看,“你……你!”
    “你什么你,这不过是我的分析,很难猜吗?对了,你还是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解决问题不能只想着靠别人,得靠自己,懂吗?”
    元朔安静了好久,才慢慢开始说话,“我们是蛮夷族,可是在此之前,我们是有自己族名,在归顺南楚之后,原本的名字被抹去,草原六个大部落,都被定为蛮夷族,我是大蕃族的二王子,去年冬天,冰雪封山,被冻死的牛羊不计其数,草场也受到损毁,六部之间产生分歧,强抢地盘的事时有发生,南楚派兵镇压,并命令我父王增缓,呵,之后的事,连我父王都没想到,竟成了大蕃族意图造反,元朔领兵投降南楚,导致三千大蕃勇士战死,我也成了大蕃的罪人,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很好笑?”
    元朔笑的很苦涩,其中的原由连他自己也搞不懂。
    他说的不明不白,沈月萝却听的七七八八,“照你这么说的话,有两种可能,一是你大蕃内部争斗,你是不是还有哥哥?你是不是直光芒太强,遮了他的光,挡了他的路,他肯定不会放过你,设计陷害,将你逐出大蕃,再在外面将你杀死。”
    听到这里,元朔的心凉了半截,“还有一种可能呢?”
    沈月萝觉得他挺可怜的,声音也放柔了些,“第二种可能,也是龙璟所担心的,蛮夷日渐强大,南楚不得不防,你们六族如果分崩离析,互相猜疑以至打成一锅粥,南楚将坐收渔翁之利。”
    元朔不说话了,他们草原人,想法很直接,要打要杀,都是一句话。
    要不是太不懂得为人处事,又怎会到了永安的地界,却落到这步田地。
    沈月萝觉得自己说的够多,要怎么理解,全在元朔自己身上。
    去探听消息的孙天跟阿吉很快回来了,两人都是满头大汗,一路蹚着
    ,一路蹚着水,身上脏污不堪。
    曲氏看他们辛苦,催着他们先去吃了早饭。
    简单的洗了下身上的脏,三人便坐下来商议下游的情况。
    “被堵的河道,从这儿往西走,大约二十里的地方,都是山顶掉下来的大石头,将河道占住了,要想把石头移开,恐怕不容易,不好办哪,”阿吉粗声粗气的嚷道。
    孙天也很发愁,“最大的石头足有上千斤,就算几百人同时去推,也做不到。”
    “那就将河水改道,重新挖一个豁口,找一条出路,”沈月萝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时间紧迫,不可能去制造炸药,将石头炸开,就算炸开了,那得需要多少的人工去将碎石清开,唯一的办法只能让河水改道,绕过这片碎石带。
    阿吉跟孙天一起摇头,孙天说道:“改道也不容易,一边是山,那是不可能挖通,河道的另一边是个小村子,人口不多,大概有十几户,那个地方早年修了河堤,所以河水并没有漫过去,他们还没走,都在村里住着。”
    沈月萝猛的站起来,在庙堂里来回跺步。
    这回她真的犯难了,要是强制让那十几户人牵走,她没那么大权利,难道要用抢的吗?
    得罪人的事,她也不是没干过,也不怕。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尤其对方还是普通的渔民,让她怎么说的出口。
    这时,郑林带着十几个人进了观音庙。
    “月萝,我把人带来了,”郑林喘着气,脸上的雨水都顾不上抹,便一头冲进来。
    那十几个人紧跟着,也一并走了进来。
    郑老爹走过来,对那几人抱拳,“几位老哥,你们辛苦了,快快进来坐。”
    郑老爹走村过乡的收猪,跟他们或多或少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