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此画不假
在场几人均是一愣住。
其中尤是张老反应最快,“四郎并无裱画习惯,这一点,我比你更为清楚!”
杨婧摇摇头,还是笑,一手举起画作过头,一手提起桌上的紫砂壶,仰头喝了一口。
“噗”地一声,她张口将画作喷湿。
“你!”
段老板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方才经人鉴定,此画是赝的,可假若是真的?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她将画递给挨着张老最近的一名老者,“请辨认。”
那老者眼神防备瞅了她一眼,低头一看手中潮湿的画,脸色突变,嘴边的笑意慢慢僵硬,放下。
“这......”
张老一把抢过画作,“怎么?他还能变出朵花来不.....”话未说完,张老亲眼看着画作上被喷湿的字迹半点不染不褪,完好如初。
甚至,杨婧喷的口水还给画作了点睛之笔,使得画上淡描的山涧云雾似真似幻,雾气更添几分朦胧,意境也更为深远了。
“这画绝不是四郎所作!”张老还硬挺着说道。
杨婧瞥他一眼,“若这画不是江秋白所作,我愿在脸上刻字绕城跪行。”
段老板吓住了,“公子!这!”
在脸上刻字是何等大辱?更别说还要绕城跪行?
“公子,我知你是个识货的,但眼下这场合,还是交给老儿我来处理吧。”段老板好心劝说。
张老却不领情,“好,既然你这混小子如此坚持,不惜堵上自己一辈子的声誉,那我便豁出这张老脸,登门请四郎......”
“张老不必请了。”江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
“是,是四郎来了?”虽说屋里几人也是柳州鼎鼎有名的才学之辈,可终归没有见过江秋白本人几次,加之江秋白每次除了每年诗会和登科贺喜之日,极少参加盛会,他们便差点将江廉的声音认错。
直到那一袭白衫出现。
江秋白的目光先触及到她,随后移开,张老慌张着走上前,“四郎,你来得正好,且让这睁眼瞎的小子开开眼,死死心!”
张老身后的二老将画作捧了过来,一脸奉承之相。
江秋白冷着脸,面上好似结了一层冰霜。
众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将目光投向张老,毕竟在场几人,就属他与四郎关系最为密切,虽然是曾经。
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张老这些年对外总是声称幼时为江四郎教授过课程,如今看上去,怎地好像有些奇怪?
杨婧早就怀疑过张老和江秋白的师生关系。
如今看这阵仗,也算有了证实。
江秋白离她很近,听到小声回过头去,“张老说的小子,就是你吧?”
她看着他不说话。
江秋白垂眸,“这幅画确实是我所作。”
边说边素手接过画作,看着上面潮湿一片,他惊讶问:“怎么?各位这是没有认出我的画?打算稀释了作古?”
望着画作上潮湿的雾气,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众人不敢出声。
只是纷纷将目光投于张老,张老站不住脚,“四郎,我竟不知,你何时学会裱画了。”
“这么说来,这幅画果真是四郎作的?”段老板插进一句话,喜悦急了。
“是啊,是我画的。”江秋白叹息道,“只是前几日不知为何,偏巧从家中遗失了,想来是画得太丑,被人当作了赝品。”
他将画递给江廉,“算了,这幅画还是由我再亲自收回去罢。”
江廉接过,上前掏出一把银票递给段老板,“多少钱?”
“不,不不,小老儿哪敢收四郎的钱,这画既是四郎所作,便当做......”小老儿送还给四郎的。段老板话还没说完,江廉已押着他的肩膀,走出三步开外。
“段老板,我家公子托我问你一句,这画你是从哪里收来的?”江廉弯腰问。
段老板瑟缩着,“这,这画是从我城中一个专门收藏四郎画作的商贩手中收、收来的。”
“姓甚名谁?住在何处?”
“城、城东烛火商铺。”
江廉放开押着段老板的手,走到江秋白跟前复命,“公子,问到了。”
“恩,那走吧。”
话毕,他带着江廉径直出了门去。
杨婧见状也跟随其后离开,段老板却将她叫住,“公子,今日多亏有你。”
“段老板气了,告辞。”
杨婧很快便走出店铺,转角一顿,说道:“出来吧。”
江秋白从颓倾的墙后走出,“被你猜到了。”
“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他也不再拐弯抹角,“高进要走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是没关系,只不过,我打算带着刘子胜和他一道入京。”
杨婧皱眉,“你入京作甚么?”
江秋白笑了笑,声音很是温柔,“若是阿婧愿意跟着我一道入京,或许我能为你解答。”
“你爱说便说,不说拉倒。”
她提脚要走,怎料墙后再次走出一道黑影将她拦住,江廉屹然不动伸出手臂。
这尊冷菩萨可不好对付。
杨婧盯了江廉几秒,他作势看向别的方向,根本不为所动。
“阿婧还是回去好好考虑下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婧又误会我了,我这次真的是好意。”
“哼。”她冷笑一声,背对着他,“不管你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我并不是可以任你摆布的人,我劝你最好别算计于我。”
江秋白闻言摇了摇头,“我就知道阿婧又想误会我。”
杨婧要紧牙关,实在听不得他装腔作势,干脆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今日的出现,不过是想顺道帮我解个围,既能承我之情以便日后要挟于我,又可顺藤摸瓜给那些光天化日之下高仿你画作的小商小贩们一个警告,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江秋白默了。
她说的没错,在进门之前,在他听到里面的声音之前,他本来不想打草惊蛇的。
可是......
他就是想让她承自己的情。
“可是你错了,我不会承你的情,因为我只要一看到你这双眼睛,便时时刻刻感觉到自己深陷算计。”她语气冷漠,态度强硬。
江秋白这回儿没有再说误会的话,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两人对视约摸半刻。
“倘若这次我真是为你好呢?”
“我不信。”她很快回答,“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做人做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指望你为我着想,我还没有这么大面子。”
“江四郎,我能请你今后离我远一些吗?”
四周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