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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梁澄不禁叹道:“师兄还有什么不会的?”
    一念沉吟片刻,笑道:“师兄不会丹青,我曾听闻,当朝太子喜梅成痴,曾经日画梅株三百,可有其事?”
    梁澄微讶,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想坊间还在流传,于是小声道:“只有二百九十九……”
    “只差一株,”一念道:“回去后师弟叫我丹青可好,师兄想送你一副画。”
    “好啊,”梁澄咧嘴,笑意溢满双眼,忽然一阵劲风吹来,他还没动作,人已被一念往怀里一紧,转身背过寒风,梁澄埋在一念宽实的胸口处,不受一丝寒风侵扰,整颗心似乎都要被暖意融化了。
    第36章 洞中作3弄
    在绕过一丛挂着雾凇的矮木后,迎面便是怪石嶙峋的崖壁,再无去路,一念所说的崖洞在峭壁上,梁澄原先以为他们得借着突出的岩块和几颗伶仃的枯松登上去,但是一念却开口道:“我们到了。”
    说着便将梁澄从怀里放下,让他往后退一下,梁澄依言后退,便见一念抬手按住一块足有人高的突岩,脚下的雪被气劲猛地震开,然后松开手,巨大的岩石向外缓缓移动,渐渐露出幽深的洞口。
    梁澄惊讶地望着眼前一切,一念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的后背,走进洞中。
    “师兄,我没那么娇弱。”梁澄对一念这种时时刻刻把他当做易碎品的做法让他又是无奈,心底却又有些欢喜。
    一念闻言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收拢手臂,道:“我知道,但是师兄想抱着你。”
    梁澄脚步一顿,侧头看向一念,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念却没有丝毫不适,仿佛方才那句颇为狎昵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似的,再自然不过地向梁澄解释起这处洞穴。
    “我原先是在半崖处发现这处洞穴的,后来发现此穴迂回环绕,岔口众多,其中一条通往崖底,便设了机关,未免他人发现,就加了个阵法。”
    一念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两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一颗交给梁澄,然后往穴璧某处一按,梁澄便见岩石巨门又缓缓地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出口顿时被封住了。
    其实自从见了一念的别院后,梁澄心里就有些疑惑,如今再加上这两枚价值不菲的夜明珠,不由猜想,或许是师兄这一门底蕴深厚也未可知,毕竟自地如来传承至今,已有千年,门里自然有些积累,这也解释了一念明明孑然一身,手上却有些产业,那青阳县的别院,应该就是其中一处,院中奴仆唤他“老爷”,应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收回视线,正好对上一念的幽黑的双眼,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洞穴里一片漆黑,除了二人手里的夜明珠,再无其他光源,淡淡的光线自下而上地辐射开来,一念深邃的眉骨顿时在眼廓四周投下浓墨般的阴影,显得幽深鬼魅,仿佛壁画上森然的神像。
    虽然知道是光线的缘故,梁澄还是被吓了跳,一念觉得有趣,加之此方幽密的空间里只有他和梁澄二人,心里头顿时冒出某些悄悄的邪念。
    梁澄还不知他心中正直高洁的师兄对他起了逗弄之意,唤了声“师兄”,声音不大,在这幽寂的洞穴里却显得十分清晰响亮,仿佛被放大了十倍,还伴随着一阵回音,梁澄双眼微睁,觉得有些新奇,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身处这样的环境。
    忽然,对面的人向他缓缓靠近,眸沉似海,深处又似乎闪着锐利的光点,犹如一只鹰隼牢牢地盯着猎物,一念的目光也紧紧地锁在他脸上。
    气氛有些怪异,梁澄原先还能镇定地立在原地,等二人的距离不足半臂之远时,梁澄才觉得有些怪异,忍不住向后一退,结果身后就是穴璧,脚下又有碎石,梁澄身子一晃,后腰就被人围住。
    一念一手撑在他脸侧,一手揽着他的腰部,将他紧紧搂住,二人顿时腹部相贴,梁澄一呼吸,就能感觉到对方的的腹部也在一起一伏,这动作不但暧昧还很危险,梁澄忍不住屏住呼吸,那双眼盯着一念,又是不解又是紧张。
    一念困住他后却又没了动作,只是深深地凝视他,也不说话,梁澄一颗心吊在半空,憋了半天,忽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明白了对方想做什么,想到一念的心思,顿时有些难为情,局促道:“师兄,你可是又想、又想破戒了?”
    “呵。”一念发出一声轻笑,忍俊不禁道:“师兄和你在一起,心里便没了清规戒律,连佛祖的教诲都已全然忘却,又何来破戒一说?”
    一念凑近梁澄耳边,嗓音压低,声若流水琴音,流进他的耳道,拨动他的灵魂,“师弟你说,师兄破了何戒?”
    一念呼出的气息弄得他脸侧一阵阵麻痒,梁澄忍不住往一边稍稍移开,瞪着一念,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一念无辜回视,仿佛在问,师弟,我到底破了什么戒律,你倒是一一指明,好叫师兄改正。
    梁澄颇为无语,他终于发现自己以往有多么天真,这人哪是什么高僧,一手调情手段,简直不输那些风流才子,脑中闪过一串串画面,皆是自二人互表心迹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梁澄恍然发现,某人或许一开始就已步步筹谋了。
    最初对他隐忍克制,又总在他面前显出种种伤心落寞之态,引起他的不忍,一旦他松口,对方便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慢慢地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本来面目,直到此时此地,终于只剩他们二人,师兄,现在又打算做什么?
    梁澄为自己的猜想惊得一跳,正要自我唾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时,耳边又响起一念幽幽的声音,“师弟,你在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
    然后脸颊上被落下轻轻一吻,偷袭他的人一点自觉也没有,低声笑道:“还很烫,把师兄的嘴唇都给烫伤了,你给师兄吹一吹,好不好?”
    “……”梁澄早已风中凌乱,见鬼似的瞪着一念,“师兄,你、你怎么了?”
    一念歪头,“师弟,怎么办,师兄有些克制不住魔心……”
    话音未落,梁澄便不可置信地看到,幽微的光线中,一念原本一双玄石般墨黑的眼瞳,渐渐沁出一丝丝红芒。
    所以师兄方才那般不对劲,皆是九转摩罗的心魔在作祟吗?!
    梁澄心中掀起万丈惊澜,身子微侧,一手穿过一念腋下,抵到对方后背,注入菩提真气,低喊道:“师兄,心定!”
    回答他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亲吻,一念将他按进穴璧里,低头咬住梁澄的嘴唇,不再像之前两次那般缠绵温存,仿佛要将梁澄吞进肚里,若非梁澄的双唇没有出现血迹,一念的吻简直就像野兽的撕咬。
    他的舌头仿佛一条巨蟒,梁澄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被迫仰着脖颈,露出脆弱喉结,但是梁澄却不敢挣扎,他任由一念的唇舌在他嘴里肆虐,一手仍旧抵住对方背心,源源不断地输入真气,就怕一念真地为心魔所控。
    第37章 老死之3地
    幽深的密洞里,此刻只剩下急促的喘气声,偶尔间杂一两声隐忍的呻吟,一念眼中的红色渐渐弥散扩大,犹如一滴鲜血滴入水中,渐渐向四周晕染开去,梁澄如何能让一念在自己眼中走火入魔呢,正当他要再加深功力之时,一念手中的夜明珠忽然滚落在地,猛地松开他,往后一退,单腿着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地面,低头喘息。
    “师兄!”梁澄正要去抚,却被一念轻声喝止,“别过来。”
    一念闭上双眼,嘴角勾起一道无奈的弧度,原本只想逗一逗某人,没想到竟然失控了……
    梁澄心知一念方才魔心震动,皆因他而起,于是不再靠近,跟着蹲在地上,向下歪着脑袋,想要看清一念隐在黑暗中的面容,虽然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出声,只能紧张地观察着对方的状况。
    一念默念静心诀,直到丹田之处的骚动恢复平静,气血回流,真气归元,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见梁澄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眼角微红,就知自己这回真把人给吓着了,他暗暗地回味了方才的滋味,心想心魔之事,得尽快处理了。
    “我没事了,师弟莫忧。”一念抬手,抚向梁澄的脸颊。
    梁澄往前一扑,双手捧住一念的脸侧,确认瞳孔的颜色恢复正常后,心中却依旧残留着上一刻的恐慌,微微震颤着,他一把抱住一念,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腰背,闷声道:“师兄,魔心一日不定,你以后就一日不准破色戒,这样心魔就不会有机可趁了。”
    “……”自作自受说的就是一念,他又一次感觉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憋闷,但是一念要是这么容易被打发那就不是一念了,他摸了摸梁澄的头发,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笑道:“傻,你之于我,早已是此生不灭的执念,若是不能与你亲近,执念不得满足,到时才会被心魔所控。”
    “那如何是好,”梁澄松开一念,双手搭在一念肩上,眼里满是焦急。
    一念轻笑:“师弟不必担心,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师兄便不会为心魔所控,因为师兄怕伤了你。”
    胸中涌起一阵阵酸涩的暖意,仿佛热泉,就要涌出眼眶,梁澄咬住嘴唇,半响道:“好,梁澄此生,愿永伴一念左右,不离不弃。”
    一念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师弟,说话算话。”
    梁澄点头,扶起一念,道:“师兄,可有何不适?”
    一念捡起夜明珠,顺着梁澄的的动作起身,轻轻摇头道:“无碍,这回魔心并未完全脱控。”
    “真的没有一丝影响,”梁澄皱眉,怕一念为了给他治疗寒毒隐瞒暗伤,于是问道:“热泉离此处远吗?不若过几天再来?”
    一念:“师弟,你莫担心,师兄还要为你排毒,绝不会等闲轻视自身状况,师兄真地无事。”
    见一念不似说谎,梁澄这才信了,二人沿着洞穴,往深处走去,梁澄发现这通道明显是经人清理过的,并没有太多阻碍之物,地面也较为平整,除了一些碎石块。
    中途出现过几次岔道,整个洞穴仿若迷宫,若是没有一年牵引,外人很难找到热泉准确的地点。
    他们的速度不是很快,甚至是有些慢,终于,在走了将近一刻钟后,洞中温度愈来愈高,梁澄知道这是要到达目的地了。两人又走了半刻钟,前方忽然出现一些微红的光亮,二人脚步加快,转过一弯,眼前豁然开朗。
    梁澄原先以为,洞穴里头顶多隔间大小,此刻见到,才知道此处竟有一殿之宽,四壁尽覆火晶,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穴璧下是不知名的矿石,五彩流华,夺人眼目,正中偏左,一潭热泉正冒着阵阵白气。
    透过白气,梁澄看见洞穴深处摆着一张单人软垫,上面却没有被子,边上一方矮脚石案,应是一念之前放进来的的。
    梁澄忽然感到头上一阵风吹过,抬头便见洞穴上方不是密封的,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向着右上方,不知通往何处,风正是从缺口吹进来的。
    一念解释道:“这缺口通向罡风最烈的崖壁,沿此道出去,功力布深者,在靠近洞口十步远,便会为罡风所伤。”
    “真是造化神奇。”梁澄忍不住惊叹道,此处也当得上“洞天福地”一赞了。
    “不止这些,”一念拉着梁澄往右边走去,抬手按住一块毫不起眼的突石,一声震动响起,石壁往外移开,又露出一小间洞穴,大概一室之大,住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梁澄兴致盎然地跟着一念往里走去,这间明显更为隐秘,装饰得也更为舒适,边上砌出高台,其上一张拔步床,桌案椅子,屏风架子,橱子柜子,总之一应俱全,也不知是如何把这些大物件运进来的。
    梁澄以为这就是尽头了,结果一念又打开了一扇石壁,出现一道往上延伸的石阶,二人顺着石阶往上爬,乖了两道弯,清风忽然扑面而来,眼睛被白光刺得一酸,梁澄闭上眼睛,等适应了才睁开,入目便是断崖飞瀑,奇峰环绕,独成一方小世界。
    梁澄抬头仰望,四面皆是高入云霄的皑皑雪峰,正对面的断崖,一道晶莹飞瀑悬空灌下。
    “这瀑布一年四季皆有,冬春两季主要是雪水,夏秋则是雨水,此处本是罡风最为猛烈的一面,不过这方半壁崖,左右上三面突出,是罡风的死角,我当年就是从这里意外发现洞穴的,之后命人打出这些机关,等到来年春日,鹤鸣鹭啼,桃李缤纷,每当正午时分,阳光正好落在崖瀑之上,便有飞虹跃崖之景,也算是一处世外桃源吧。”
    眼下正是深冬,虽然见不到一念口中的美景,但是此刻天地间一派白茫茫,群峰似银,重重叠叠,一道飞流,在浅薄的日光下熠熠生辉,似银河倒流,接天连地,雄伟壮阔。
    梁澄沉浸在此番美景之中,后背忽然被人抱住,“师弟,将来我俩便在此处老去,如何?”
    “好啊。”梁澄握住一念放在他腰间的手,笑道。
    第38章 洞中生活
    二人出发之时,天光熹微,晨雾弥漫,此刻日已中天,一念于是道:“师弟,此处离别院却是有些距离,回去后便是日暮,若是每日这样来回,不提路途不便,眼下正是寒冬,针灸后最好避免受风,第一月需日日施针,我们还是先暂时在此住下,如何?”
    梁澄自然无何异议,点头答应,只是方才环顾四壁,并未见到任何干粮,问道:“那我们吃什么呢?”
    一念笑:“昨日你在别院见到的管家,唤作蒋逊,一直替我打理此处,别院里的仆从皆是忠心耿耿的死士,早在几日前,我便飞鸽传书,吩咐往冰室里备上菜蔬米粮。”
    “冰室?”梁澄微讶,从一年的描述来看,此方洞穴看来不止一处。
    一念:“方才你所见,不过冰山一角,此崖别有洞天,大大小小的洞室足有数十个,不过其中过半不宜居住,山体内暗河遍布,每逢雨季水层上涨,有些洞穴便会形成水潭,而有些洞穴,一年四季坚冰不融,便被做成冰室。”
    “我们住的洞室往下,就有一冰室,那里还有一个由暗河冲刷而成的溶洞,溶洞里的暗河流出崖体,顺着地势,流向山崖北面的狮子峰,汇入九华河,蒋逊他们便是经由此道,借船而上,把物资运送道冰室。不过他们并不知其中的机关,所及最多只能抵达道那里。”
    梁澄闻言,不由赞道:“人要是躲在这里,估计很难被发现。”
    一念嘴角一勾,凑近梁澄耳边,道:“是啊,如果哪天你要离我而去,我就把你关在这里,谁也找不到。”
    梁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二人的关系越是亲近,对方就越爱开玩笑,也不知是不是件好事?
    一念自然看得出梁澄的腹诽,也知道对方并未将他的话当真,一念环紧梁澄的腰腹,不做解释。
    两人之后往冰室取了些果蔬白米,就着溶洞里的河流洗净,放到事先备好的竹篮子里,这还是梁澄第一次做这种事,所幸手脚不笨,没把菜叶子给洗烂了。
    之后又是生火,又是架锅,梁澄一边打下手,一边看着一念撸起袖子为他熬粥,即便做着烧火做饭这样的事,一念看起来依旧不失一丝一毫的风度,动作熟稔,犹如行云流水,好像不是在下厨,而是在沏茶,直看得梁澄双眼晶亮,仿佛见到什么新奇事物的稚童。
    一念对于梁澄的注视十分享受,等米熬得差不多熟后,有刀也不用,直接双指并拢,击出一道气劲,只见几片青菜叶飞向半空,一念手指飞转,菜叶顿时被气劲削成粗细大小一致的丝条,纷纷落尽米汤里,之后又是蕹菜和茭白,阖上盖子,一念看向梁澄,淡淡道:“再过一盏茶便可以了。”
    梁澄问道:“师兄,你看上去好熟练啊,经常做吗?”
    “在外云游时,难免需要自己动手,也不是很难。”
    “师兄,那今晚我来煮吧。”梁澄眼里闪着光彩,笑意如水,“我还从来没试过。”
    一念揉了揉练成的发顶,说道:“那师兄就有口福了。”
    两人又聊了些话,等时间差不多了,一念掀开盖子,一股清淡的菜粥味道飘出,撒上盐巴和香葱,眼下正是寒冬,最缺的就是各种果蔬,冰室里的蔬菜却十分新鲜,米也是好米,水又是最清冽的山泉,熬出的粥,虽无荤腥,依然十分鲜美。
    溶洞又大又曲折,他们所处的,是一个较为隐秘的嵌洞,里面早已被仆从整理干净,桌子椅子,柜子碗筷一应俱全,一念将什锦蔬粥装入瓷盅里,端到桌上,给梁澄舀上一碗。
    梁澄早已那好调羹,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放到嘴边轻轻地吹着,一念眼里尽是柔柔地宠溺,笑道:“慢些。”
    “师兄为我洗手做羹汤,我当然心急啦。”也许是因为与世隔绝的环境,梁澄心境前所未有的放松,也许是因为这一段日子以来一念总是时不时地撩拨他,梁澄竟然开口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