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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杀!”这个声音并没有出现,但在出枪的那个安军心中,却是已经喊了出来。
    杨烈这一刀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刀锋撕裂空气,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那瘦高安军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明明想躲,却觉得自己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而那边,杨烈也感到了身后传来的杀意。
    会死吗?会受伤吗?先砍了眼前的人再说!先杀出一条路再说!
    当!
    杨烈的刀和那名安军举起的刀相交,后者瞬间就被击落在地,然后那刀锋带着绝对的力道向那安军的脸上砍去。
    当!
    李十三一刀砍翻一个拦路的安军,向杨烈奔去,他和杨烈的关系并不怎么样,但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能不卖力的。
    嗤!
    后面那个安军的枪穿破空气,已经要刺到了杨烈。
    如果这个时候有摄像机,如果能录下这一切然后放慢动作,我们就能看到,在这一刻,那个枪尖已经快要挨到杨烈身上了,只凭肉眼的话是已经挨上了,只要再多一寸,这一枪就扎到了杨烈身上。
    但这一寸再也多不上去了,就在这一刻,刘灿的箭到了,它从那名安军的后颈处扎入,又从前面出来,一直到身体落地,那名安军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碰!
    杨烈的刀终于砍在前面那个安军的身上,那安军应声而倒,再爬不起来。而一解决了他杨烈立刻转身,却发现身后已没有早先那个安军的身影了,他一怔,就看到刘灿正对他点头微笑,随即,他就明白过来了。他愣了愣,然后冲刘灿点了点头,转身又冲进安军里:“杀!”
    这一次他比早先更威风,夹带着斩杀安军都头的杀气,对下面那些士兵更是如砍瓜一般。刘灿看在眼里,不仅赞叹了一声。这杨烈早先看起来不起眼,却不想如此刚烈。只是这选择……
    “尔等都头已死,尔等还要负隅顽抗吗?”她提高声音,大声道。
    战场有瞬间的安静,随后就有人喊道:“别听这谣言,抓了石敬瑭,大家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是,抓住石敬瑭!”
    “抓住石敬瑭!”
    一声一声的呼喊,两边又战到了一起,刘灿微微一怔,这士气……也有些太高昂了吧?一般来说,不是当官的死了,下面就要败的吗?怎么这些安军竟是个个都要抓石敬瑭?她心中有着疑惑,手下却不敢停,一翻手箭已经搭在了弓上,一边瞄准一边道:“你手上有伤,就不要射箭了,替我掠阵吧。”
    石守信应了一声,他心中明白这是刘灿在保护他,所以这一声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一股爽气。
    对于刘灿来说,远距离射箭比冲锋陷阵更能体现她的价值。本来两军混战是不适合弓箭手的,可刘灿的箭术实在是太犀利太老道了,哪怕两人正在纠缠着,她这一箭也能射到安军身上,不说箭箭毙命,起码也要带出点血。两人正在厮杀,本来是不相上下的,突然一边有了助力,哪怕这助力不大呢,对另一边也是严重干扰,更何况这助力还不是一般的大,饶是这帮安军意志坚定,也是节节败退,一盏茶后终于有人受不了大叫奔逃,随即把剩下的人也带了起来。
    “杀!”
    “杀!杀!”杨烈带着人继续砍杀,他也感觉到这一路都不太对,可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想着趁这个机会多杀些安军,减少后面的麻烦。
    “臣刘灿拜见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杨烈离开后,刘灿就带着石守信走了上来,石敬瑭看着她,面色有些复杂。
    第150章 决断(上)
    这一路上的事情,石敬瑭自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真说起来,每一个人都值得怀疑。但杨烈、李十三包括东门统领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李十三年龄虽小,可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刘家父子真是最值得怀疑的。但要说就是刘家父子,也有疑点,比如在东门外,内城暴乱,外面又遇上了安军拦路,刘家父子要想做什么,那真是最佳时机。可刘家父子却一路追随,不断的帮他抵挡追兵,他能逃到现在,和刘家父子也真是有莫大关系。
    “说什么罪不罪的,大郎奋勇杀敌,朕都看在眼中呢。”这些念头只是在石敬瑭脑中打了个转,随即就笑容满面,“秦方,快快与我扶起大郎,莫要做这小儿女态。”
    这一路上石敬瑭这边虽然减员严重,郑则和秦方却始终没落下。郑则吧,是因为和石敬瑭一匹马,秦方则完全是自力更生的,几次都是死里逃生,也亏得他性格坚毅,否则此时还真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步了。饶是如此,他此时也狼狈不堪,不过听了这话还是连忙上前:“刘指使为陛下尽心尽力是大家都看到眼里的,陛下也很是夸呢。”
    他一边说,一边就迅速的在刘灿手臂上划了三下,刘灿心中诧异,面上却不露:“秦公这话真是令我羞愧,不过好在总算没辜负陛下的期望。”
    说着,她顺势就站了起来。说话间杨烈和李十三已经回来了,他们身后的亲兵各提了一串人头,虽然身上带血,脸上却比先前多了几分精神。看到她杨烈点点头,李十三却只是眯了下眼,刘灿笑道:“两位将军辛苦了。”
    “还好。”杨烈干巴巴的说一句,又道,“刚才,多谢你了。”
    “杨将军客气,不过是应有的。”
    杨烈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本就不善言辞,和刘灿也没什么交情,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刚才那一箭他却记在了心上,想着什么时候还回去。旁边的李十三皱了下眉,开口道:“陛下,刚才我同杨将军已把那些安贼都杀了,若是没有漏网的,下面的行程应该暂时不会有安贼出现了。”
    他一边说一边向刘灿那边看了一眼,石敬瑭微微一怔,随即道:“如此大好,不过咱们下面应该往哪边走?”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应答,这一路上除了遇上安军而被迫转向外,都是石敬瑭说的方向,这位帝王好像对这一代非常熟悉,也不知是早先来过还是仔细研究过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捡了漏,而现在他把这个问题丢给他们……
    “十三,你先说。”
    “回陛下,臣对这一代并不熟悉,实在不知要往哪里走,不如问问大郎?我看大郎对这一代却是熟悉的,刚才我们都不知他上哪儿了,也不知他从哪儿出来的,说不定大郎已经发现了什么隐秘通道呢。”
    “十三兄,你这就是开我玩笑了,我若是清楚,早先也就不会同家父失散了,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刘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还故意叹了口气。她是真的担心刘成,所以这表情叹息都不是作伪的,石敬瑭见了暗暗在心中点头。虽说大丈夫行事,儿女妻子都要抛在一边,但刘家下一代里也就只有刘灿能顶起来,刘家有再多算计,也不该把这嫡长子处于危险中。而且据他观察,刘家父子感情也是真的不错。此时再见刘灿这满脸满眼的担心,早先的怀疑就去了几分。
    李十三听他这么一说,则顿时笑了:“大郎放心,刘节度身边恁多护卫,又个个身手不凡,兵强马壮,并不会有事的。其实刘节度要还同咱们在一起,现在说不定也不是这副景象。”
    说到这里,他面上添了几分忧虑,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不知刘节度怎么就没了踪影。”
    刘灿脸色一变:“十三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可惜刘节度不在咱们身边啊。杨将军你说是不是?刘节度手下也有上万兵马吧,就算有一些被卡在东门处没能出来,也要有个五六千。我记得一开始他还是同咱们在一起的,结果跑着跑着就没了踪影,若有刘节度这些人马在,咱们又怎么会被这一个都两个都的安贼欺负?”
    “十三兄,我怎么听你这话里话外是我父子可疑呢?”
    “大郎多想了,我不过是感叹罢了。”
    刘灿眯起了眼,紧紧的盯着他,李十三也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他的表情很平静,但心中却有一股忍受不了的战栗——终于让他抓到机会了!终于!
    从他说要为庞帅出气的时候他就在等着这一天,刘灿的那个回信,最受打击的是包魁?不,是他!是他提议要给刘灿下挑战书的,是他写的信!然后,刘灿大咧咧的回了他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
    他李十三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耻辱!就凭他李十三,凭他和李氏的关系,凭他的手段,从来都是令别人难受吃亏的,而那一次,刘灿的大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他脸上,当时他没有出声,过后还说要帮庞帅报仇,好像这一切都同他没关系似的,但其实,他是最在意,最恼怒,最想把这一击找回来的!
    本来,他以为刘灿死定了,可刘灿又冒了出来,而且带着那么多人,后来还有刘成,他只有隐忍,只有等待,而现在,终于让他等到机会了。他知道,石敬瑭不会就这么杀了刘灿,但这个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下面刘灿要面临的就是更恶劣的环境。她早先带的那些人已经都走散了,刘成也不知去了哪儿,她身边只有那么一个叫石头的家伙,这样的机会他要错过了,他就不是李十三!
    碰!
    就在李十三得意的时候,刘灿突然转身一把跪在了石敬瑭面前:“陛下!早先十三兄曾写过一封邀战书,说要同臣比试一番。臣当时想着大战在即,外有乱贼,实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所以就推了。但现在,臣恳请陛下同意臣同十三兄的比试!”
    “你这是做什么?”石敬瑭皱起了眉。
    “陛下,十三兄说臣,臣没有意见。十三兄年长,从军时间又比臣长,哪怕就是教训臣呢,臣也只有听着。但十三兄这话污蔑家父,却是臣再不能忍的!自天福元年,家父就跟随陛下,这些年来虽不说立下了什么功劳却也兢兢业业,得陛下赏识,也镇守了一方。今日却被十三兄如此编排,臣若不言不语那与畜生又有何区别?”刘灿抬起头,目光坚定,“臣,誓死杀李十三!”
    这话杀气腾腾,不说李十三,就是石敬瑭都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大怒:“胡闹!这是你们做这个的时候?刘灿,你早先知道顾全大局,怎么现在却不知道了?李十三,向刘灿道歉?”
    “陛下……”
    “道歉!刚才你那话是有指责刘节度的嫌疑。”石敬瑭瞪着眼,“这哪是你能说的?”
    李十三呆住了,他刚才敢说那话,一是看刘灿式微,另一方面也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石敬瑭已经开始怀疑刘家父子了。早先他一直在石敬瑭身边,曾听他叹了口气,说了一句:“那刘家大郎上哪儿了,怎么也不见了?”
    这话虽然看起来只像是正常的询问,但李十三却知道里面已经夹杂了不满和怀疑。也就是有这些铺垫,他才敢说刚才的那些话,但他没有想到刘灿的反应会这么过激,而石敬瑭,竟然让他道歉?
    不不不,他不是惊讶石敬瑭让他道歉,他其实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个结果。比如刘灿与他争论,然后石敬瑭出面制止,再之后让他道歉,他就顺水推舟的说两句,刘灿到时候就算不服也没奈何。可现在刘灿不是要与他争论,而是直接要与他比试;石敬瑭也不是假模假样的训斥他两句,而是真的要让他道歉。
    不由得,他心中一紧,看向石敬瑭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忐忑,石敬瑭的面色没有丝毫缓和,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李十三怔了怔,终于认清了情况,虽然心中不服,也只有拱起手:“大郎见谅,我刚才的话考虑不周,刘节度忠心耿耿,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刘灿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李十三又道:“大郎一向是个大度的,现在又大敌在外,还请大郎原谅我则个。”
    刘灿还是没有开口,石敬瑭皱了下眉:“大郎,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是,陛下。”刘灿应了,但只是垂下了头。
    “你还不站起来,难道要我去扶你吗?”
    “臣不敢。”刘灿低着头站了起来,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心中是极其不服的,石敬瑭头疼的皱了下眉,本来人就没几个了,还闹了内讧!那李十三平时看起来还是聪明的,怎么这一次这么蠢笨?还有这刘灿,竟也是个炮仗脾气!
    闹到这一步,他也不好再试探了,就指了个方向让大家往那边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杀光了安贼的原因,这下面竟异常太平,当夜他们找了个山坡驻扎,这一路他们丢了不少东西,但还留了几个帐篷,普通士兵自然没的分,石敬瑭和刘灿等人还是可以挤挤。石敬瑭带着杨烈等人住一个,李十三带着几个亲兵住一个,几个都头、队长合挤一个,刘灿则和石守信一个。
    “大郎,要我去把那个李十三杀了吗?”
    第151章 决断(中)
    在石守信说这一句的时候,刘灿正在绘制地图。她的方向感很好,这一来是有些天生的,二来也是过去的训练。过去每次带团到一个新的地方,她都会绘制一幅地图。这看起来没有必要,有gps,有现成的地图,还有当地的地陪和司机,但她还是执著的做这件事。她总觉得通过自己的手画出来,她的印象会更深刻。
    她的这个习惯也在工作上给她带来过很多便利,普通的找路是不说了,有的时候有的客人在外面玩摸不到路了,她也能很快弄清对方是在什么地方。
    来到这里后,她的这个习惯也带来了。当然,一开始没什么用武之地,直到这一次。听到石守信的话她抬起头,此时后者已经把铺盖整理好,像头狮子狗似的半跪在那里,两眼黑亮。此时太阳几乎已经落山了,只有一些余晖,这点余晖趁着石守信如同山林中的某种野兽,带着一种纯真的危险。刘灿不由得就想到了阿草,这一次阿草也跟过来了,但她实在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从阿草,她又想到了刘成,昨天晚上实在是太混乱了,所以到了现在只有石守信同她在一起了。
    “大郎不想杀他吗?”石守信又道,刘灿回过神,“过来,你看这个。”
    石守信有些疑惑,但还是凑了过去。有条件的话,刘灿还能找纸笔画个地图,但现在不过是在木板上刻一些线条,石守信虽学过看地图,此时也有些迷惑。
    “这里,是邺城。这里,应该就是我们所处的方位,你看出了什么没有?”
    石守信看了一会儿,最后有些犹疑的道:“我们好像一直在往外走?”
    “不错,我们一直都在往外走,从来没有走错过。”
    石守信眯了下眼,立刻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妥。一直往外走,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但昨天从出东门,就一直乱糟糟的,几次,他们都面临着围追堵截,要说还能在这些时候辨别方位,实在不太可能。而他们却一直都没有走错。这当然可以归咎为运气,可运气还能影响到安军吗?
    “这些路,都是陛下指的。”石守信压低了声音,这一路他始终追随着刘灿,而刘灿却是一直跟着石敬瑭的。
    “所以,很有意思是不是?”
    “我不明白。”石守信皱着眉,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石守信安排的,这完全说不通啊。要知道这一路他们是真遭遇了几次危险,不说别的就是最后那一次,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杀了一名安军的都头,杨烈很可能就受了重伤。而一旦他不行了,靠李十三根本就顶不住啊,当然,不是说石敬瑭就逃不了,事实上李十三一直没出动,可能就是准备在紧急的时候护着石敬瑭继续跑,但这也太危险了吧。
    但要说不是石敬瑭安排的,又是谁?
    “我也不是太明白,但我知道李十三今天的表现不太对。”
    “大郎怀疑是他?他有这么大的能力吗?而且,他的目的是什么?”
    刘灿摇摇头:“我是真想不到,不过我们可以慢慢看。好了,把李十三放到一边,我们睡觉吧。”
    石守信一怔,刘灿已经收起木板,躺到了铺盖上。这时候也没什么讲究了,枕头是没有的,就是铺盖也只有一套,刘灿躺在了里面,外面就是明显给石守信留的了。
    石守信僵着身体,半天没有动,直到刘灿又看了他一眼:“过来吧,别做什么小儿女态。”
    “可是大郎……”
    “嗯?”
    石守信不再说话,僵着身体,慢慢的慢慢的走了过去。他走的很慢,但终于还是走到了,他看着刘灿,想往下躺,又有些动不了。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嘴巴很是发干。
    “你怎么了,石守信?”他问自己,怎么这样?大郎让你睡这儿一是为你好,二来也是需要。你若疲惫不堪,明天怎么上阵杀敌?你不睡在这里还能睡到哪儿?
    “可这是大郎……”他心中仿佛辩解似的道,“是大郎啊,我怎么能和他睡一起?”
    “为什么不能,大郎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
    “我、我……”是啊,有什么在乎的,虽然他们上下有别,男女有别……男女……男、女……
    “你是准备在那里站一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