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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可,可以学他们,冒充是太行山下来的强盗,把联庄会拔起来,鸡犬不留!”刘省被问得微微一愣,随即握紧拳头,狠狠砸在面前的石制桌案上。“反正那联庄会,一直就想跟大人您掰手腕,这次正好彻底解决了麻烦!”
    石头桌案发出“咚”地一声,上面的木制棋称被震得高高跳起,白子黑子落得满地都是。县令孙山和师爷两个互相看了看,轻轻摇头。随即,相继俯下身,一边捡地上的棋子,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太复杂了,这办法!”
    “县令大人说得对,太复杂了,风险也太大。那郭荣、赵匡胤两个,可是都有将门虎子。乡勇们未必拿他们得下!”
    “效果还不一定好。”
    “嗯,幽州韩家算是满意了,咱们自己却得不偿失!”
    刘省原本就是个急脾气,见一个外来的师爷也敢说自己的不是,顿时火冒三丈。蹲下身,一把揪住对方脖领子,厉声咆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穷酸倒是说个行的办法出来?赶紧着,否则就别怪爷爷的拳头硬!”
    “办法,办法有,有,有现成的!”师爷被勒得喘不过来气,满脸通红,“刘爷,刘爷您放手,放手我就说给你听!”
    “刘省,放肆!”县令孙三一拍桌案,大声呵斥。
    “哼!”县尉刘省用力将师爷朝地上一摔,站起身,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你说,爷爷听着。大人,我可不是针对您!”
    “唉吆,唉吆!”师爷被摔了个屁股敦,慢吞吞地爬起来,呲牙咧嘴地呻吟,“县尉大人,您着什么急啊。不就是怕郭威知道后追究么?多简单的事情,找个替死鬼一刀砍掉,说是他瞒着县令大人做得好事,不就成了。至于幽州那边,他韩家自己派来的人本事不济,怎么有脸怪在咱们头上?”
    “嘶——!”刘省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满脸怒容的县令孙山和老神在在的师爷,低声追问,“找替死鬼?找谁做替死鬼?在这定县城里,谁还有本事将县令和我一起瞒住?”
    “不是瞒住县令大人和您,而是瞒住了县令大人,私下与辽国韩家勾结!”师爷冷笑着着看了他一眼,将身体迅速后挪。
    “光瞒住了县令大人?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刘省再度倒吸了口冷气,手指师爷,满脸不解。“我,那我又成了什么?”
    “当然是那个勾结辽国,吃里扒外的家伙!刘县尉,难道你有胆子做下如此勾当,却没胆子承认么?”师爷加快脚步后退,同时冷笑着大声反问。
    “你,你这狗贼!”县令刘省的眼睛顿时彻底红透,抽出钢刀,就想将师爷当场砍死。谁料双腿刚刚先前迈动了两步,小腹处突然一疼,有股热辣辣的东西,顺着鼻子和嘴巴同时喷涌而出。
    “你,你……”用钢刀撑住身体,他将头艰难地转向县令孙山,“你,你在茶里头下,下毒?”
    “嗯,是啊!否则,谁来承担郭家雀的怒火?”县令孙山施施然在桌案边落座,点头承认。
    “你,你,你……”小腹中痛得宛若刀绞,刘省用左手指着自己曾经的结义兄弟,定县令孙山,身体前后摇摇晃晃,“你,你居然下毒?你,你怎么如此狠的心?你,你,你……”
    “当贼,哪如做官?”县令孙山捏起一粒棋子,缓缓按在了棋称上。
    第四卷 兵车行
    第一章 传说(一)
    “军师,这三个人是你派出去的?”手里拿着一份没头没尾的密报,北方绿林道总瓢把子,太行七十二寨总头领呼延琮瞪圆了眼睛询问。
    “我,我手底下如果有这样的人才,早就派出去独领一军了,哪可能如此糟蹋!”做第二把金交椅的军师孟凡润扁嘴皱眉,苦笑连连。“我也是刚刚接到眼线的飞鸽传书时,还以为他们三个是大当家你派出去人。所以才急着赶回来问问您下一不是不是有东进的打算!”
    “那,那,那这三个人是谁派出去的,难道,难道是冒了咱们的名?”呼延琮闻听,眼睛顿时瞪得更圆,随即,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子上,大呼小叫,“天!居然也有人敢冒我呼延琮的名!这三个,这三个小子也忒有种了!”
    “如果确实非大当家所派,这三个人,就肯定为冒名!”军师孟凡润继续苦笑着点头,话语中,隐隐带上了几分钦佩,“如此胆大的骗子,我以前真的听都没听说过。也怪不得那李有德,被人家给吃了个骨头渣子都不剩!”
    “的确手段了得!”呼延琮也点头,脸上带着明显的遗憾,“可惜传言不能当真。否则,就凭他们三个当晚的表现,每人坐镇一个寨子,都绰绰有余!”
    “是啊,咱们山里头,最缺的不是粮食,而是人!”孟凡润想了想,低声轻叹。
    他和呼延琮两个,一度曾经势同水火。然而自打去年在河东战场上被呼延琮冒死救回来之后,孟凡润就彻底认清楚了一个事实:自己的长处在于给别人出谋划策,却不适合单独领军作战,更不适合站出来号令群雄。
    于是,他就很光棍儿地,放弃了跟呼延琮争夺总瓢把子的野心,甘愿去当一个纯粹的军师。而呼延琮,也很大气地宣布既往不咎,跟孟凡润一道当着所有太行山豪杰的面儿,表演了一折子将相和。
    不过,明面儿上的争斗和倾轧虽然都消失了,暗地里,呼延琮和孟凡润二人,却都留着一些“后手”。二人彼此之间也心照不宣地认可了这些“后手”的存在,轻易不去探查对方的隐秘,更不会去试图完全去掌控对方。
    这是绿林道的标准生存法则。所谓光明磊落,所谓义薄云天,通常都是做给底下人看的。能在总寨坐上一把金交椅的人,谁都不会太简单。真正的磊落丈夫早就于数不清次数的弱肉强食过程中死绝了种,活下来的人,每一根肠子至少都有九十九道弯儿。
    所以乍一听闻李家寨最近发生的事情,呼延琮和孟凡润两人,都本能地以为是对方出的手。也都为对方夹袋中深厚的人才储备而感到震惊。谁在第一时间都没料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人敢打着他们的旗号,玩了一场漂亮的黑吃黑!
    “既然不是咱们自己所派,那咱们还等什么?两位哥哥尽管下令,我这就带人去把这三个胆大包天的骗子给抓回来!”七当家焦宝贵是个急脾气,听两位哥哥当着这么多弟兄的面儿没完没了地夸赞三个“骗子”,忍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请缨。
    “可不是么?李有德的联庄会也算一份可观的基业,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大哥,军师,咱们虽然在韬光养晦,却也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到头上来!”
    “大当家,军师,主寨中的存粮已经不多了,山外边也正好到了收秋时节!”
    “即便不追究他冒名之罪,至少,他们得给大当家您一个交代。否则,若是人人都……”
    还有十几名分寨主恰好在场,也纷纷站起身,给焦宝贵帮腔。
    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太行群雄一直被路泽节度使常思和太原留守刘崇两个压着打,各山寨或多或少都蒙受了一些损失。如今刘崇受到党项人的牵制,带领麾下兵马退出了山区,常思也被朝廷调去征剿李守贞,大伙刚好可以趁机杀出山外劫掠一番,以弥补各山寨在前一段时间的亏空。
    然而,面对这送上们的出兵借口和众人热切的求战之情,大当家呼延琮却提不起任何精神。懒懒地在金交椅上挥了下手,低声道:“抓他们,我为什么要抓他们?让他们替咱太行山扬名,有什么不好!如今之际,最难受的应该是孙方谏那厮,而不是咱们。姓孙的一家又没给过咱们任何孝敬,咱们凭啥替他出力?”
    “这——?”众人有些理解不了呼延琮的古怪思路,皱着眉,将目光陆续转向二当家兼军师孟凡润,“军师,大当家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难道咱们就捏着鼻子认了?”
    “不是捏着鼻子认了。而是现在做任何反应,都为时尚早!”孟凡润看了一眼呼延琮,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众人,硬着头皮解释,“你们想想啊,这事儿发生在孙方谏的地盘上,按理说,那边的地方官府应该有所反应才对。可无论是当初李有德的联庄会,还是如今被三个骗子所窃夺的联庄会,孙方谏居然都能忍着不闻不问。这也太好脾气了吧?你们的印象中,孙家兄弟,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么?”
    “这——?”众人语塞,皱着眉头开始回忆当年孙方谏混绿林道时,给大伙留下的印象。老实说,那些印象都不怎么光明。绿林道不鄙视拦路抢劫,不鄙视杀人放火,却对装神弄鬼的家伙们都没什么好眼色。而孙氏兄弟,当年正是靠着装神弄鬼起家,然后凭借在辽国和后晋、后汉之间一次次准确的站队,才侥幸混成了手握重兵的地方诸侯。
    有道是,同行皆冤家。孙氏兄弟当初对李有德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结寨自保的行为不闻不问,可以理解成其不想让外边看清楚自己的真正实力。对于三个“骗子”窃夺了联庄会的行为依旧装聋作哑,就有些令人困惑了。除非,除非孙氏兄弟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还继续把三个骗子当成太行山的人!
    可他们没必要如此客气啊?毕竟,孙方谏现在好歹也是大汉国的一镇节度使,即便再畏惧太行群雄的实力,也得做一些表面上的文章,对他的朝廷有所交代。否则,万一被言官弹劾跟绿林好汉暗中勾结,他孙家哥俩和汴梁之间隔着上千里远,岂不是有口难辩?
    如此一想,呼延琮先前那几句云山雾罩的话,立刻就闪烁起了智慧的光芒。不是大当家性子变得软弱了,而是眼前情况过于扑朔迷离。那三个“骗子”假借太行山的名义窃取李家寨的行为,有可能是个连环套。大伙过于仓促去找他们的麻烦,恐怕会一头扎进别人布置好的陷阱。
    能在总寨的议事堂里,坐上一把金交椅的人,无论平素表现得多鲁莽,心思转得却都不会太慢。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大家伙在孟凡润的引导下,就都“领悟”了呼延琮的高瞻远瞩。一个个脸色微红,佩服地向后者拱手。
    “大当家,英明!”
    “大哥,您看得真长远,小弟佩服!”
    “大当家,我等刚才……”
    “狗屁!”在一片曲意奉承的声音里,呼延琮猛地坐直了身体,不耐烦摆手,“老子真有军师说得那么英明,就不至于被常思打得缩在山里不敢露头了!老子是懒得趟别人家的浑水!反正那三个小子原本就不是老子派出去的,他们三个怎么在孙方谏的地盘上折腾,跟老子何干?老子现在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他们如果真的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老子干脆就认了他们三个做弟子!把假的直接做成的,好歹也算出了一口鸟气!”
    第一章 传说(二)
    “大当家威武!”众寨主们问题,异口同声的称颂。至于心里头到底怎么想,则谁都无法深究。
    “也没啥威武不威武的!”呼延琮慵懒地摆摆手,依旧提不起太多的精神,“那三个小骗子虽然不厚道,但从细作送回来的密报上看,他们三个当日所做所为,却把咱们太行山的威名利用了个十足十。刚才军师也说过了,咱们山里头如今最缺的是什么?是人才!如今天下渐渐恢复安定,肯上山落草的豪杰越来越少,咱们怎么着也得弄些人才回来继承衣钵。否则,哪天咱们这些人都老得干不动了,太行山这么大的盘子,由谁来接?万一弄个眼光和本事太差的上来,弟兄们的口粮不说,咱们的祖坟,都得让人给刨了!”
    这个话题,有些过于长远,也过于沉重。在座的大多数寨主们纷纷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唯独七当家焦宝贵这个急脾气,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高声反驳,“哎——!大哥您这么说,就是太瞧得起他们了。什么人才难得?还不是欺负定县那帮人见识短么?真正遇到大场面,这种坑蒙拐骗的招数能起什么作用?要我说……”
    “当年咱们都看不上孙方谏兄弟俩坑蒙拐骗,如今人家哥俩是坐镇一方的节度使,咱们却还在太行山里苦哈哈地熬日子!”呼延琮看了他一眼,叹息着打断。
    “那是他脸皮厚,当年耶律德光那厮,不也曾拿出个节度使的头衔来请大哥您出山么?并且是安国节度使,坐拥刑、洺、贝三州,比他那个保义军节度使好得多!”焦宝贵梗着脖子,继续喋喋不休。
    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些混不吝,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在场大多数寨主的心里话。太行群雄不是没有割据一方的机会,而是当机会送上门来时,被呼延琮用钢鞭硬生生给打了个稀烂。
    当时呼延琮的话,大伙至今依旧在耳,“我燕赵大好男儿,岂能为他人做狗?”这事儿到现在为止才过了几天,大当家怎么又开始羡慕起孙方谏兄弟的好运气来了?
    “如果当初我受了辽人的招安,呼延家的祖宗都会被气得从坟地里蹦出来!”从众人的表情上,呼延琮就能猜到大家伙此刻都在想什么,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解释。“咱们这些人,有子承父业进入绿林道的,有被仇人所逼的,虽然彼此经历各不相同,却都还算活得顶天立地。若是当日我接受了耶律德光的招安,咱们就成什么了?一群为虎作伥的疯狗!非但死后没脸入祖坟,活着时,也得被人偷偷戳脊梁骨。”
    在场的寨主们咧了下嘴,红着脸点头。谁也没勇气反驳,呼延琮说得没有任何道理。
    见大伙不接自己的茬,呼延琮顿了顿,他继续补充:“况且安国军和保义军岂能混为一谈,保义军在拒马河边上,时刻都能两头下注。契丹人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可以倒向汉国。汉国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就可以立刻倒向契丹。而安国军,却是坐镇河北腹心,岂能说倒向另外一方就倒向另外一方?若是当日受了契丹人的招安,结局要么是跟汉军死拼到底,要么再受汉军一次招安,被郭家雀等人驱赶着,去跟赵延寿那厮死拼,左右不会落到个好下场。”
    “唉——!”“唉!”“唉!”最后一句话刚刚说完,议事堂里的叹气声顿时响成了一片。大伙无论服不服气,都不得不承认,呼延琮当日所做出的,其实是最为理智的选择。
    孙家哥俩是孙家哥俩,太行山是太行山,彼此之间份量不同,受招安之后的结局必然也大相径庭。
    “算了,不说这些了,人活着,总要放眼将来!”呼延琮笑了笑,再度意兴阑珊地挥手,大伙都散了吧,“总之一句话,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大伙乃耐下心来,且看看那三个小子到底能折腾起多大风浪。也留出些时间,等等更多的消息!否则,光凭着一两句话就杀出山去,实在有失妥当!”
    “大当家说得是!”“我等遵命!”“大当家,我等先行告退!”众寨主们乱纷纷地答应着,陆续起身离开。
    焦宝贵依旧心存不甘,却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呼延琮。从金交椅上站起来,跟在了所有人身后。然而还没等他的大腿迈出聚义厅的门口儿,耳朵里又传来了大当家呼唤声,“老七,你等一等,我找你还有别的事情!”
    “是!”焦宝贵迟疑着回过头,满脸困惑。
    “回来,到我跟前来坐,我让人去准备了些吃食,咱们兄弟好些日子没一起坐坐了。”呼延琮对他客气地笑了笑,低声发出邀请。
    “噢!”焦宝贵心里打了个突,缓缓走回,欠着半个屁股坐好。
    以他过去的经验,大当家呼延琮越是对某个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双方关系越是亲密无间。相反,当呼延琮忽然对某个人客客气气,恐怕心里头就已经不再拿此人当兄弟看,用不了太久,该人屁股下的金交椅便会空出来。
    “老七,久不见你到主寨这边,婶婶和弟弟妹妹们,最近都还好吧?”呼延琮又对他笑了笑,无论是表情还是话语当中,都没有露出丝毫的敌意。
    焦宝贵心脏却又是一哆嗦,将手放在大腿两侧,强笑着点头,“都好,他们都好。我娘临来之前,还念叨过哥哥你呢。说要我一定尽心尽力辅佐你,自家兄弟别为了一些小事儿就生分了!”
    “噢!”呼延琮先是欣慰地点头,随即,双目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那你呢,你是不是觉得哥哥最近做得不够好?”
    “不,不是,绝对不是!”焦宝贵腾地一下跳起来,双手摆得如同风车,“大哥你听我说,我今天绝对没有跟你对着干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你,你对那三个骗子,太,太当回事了些!”
    “只是这样?”呼延琮将眼睛从焦宝贵的眼睛上移开,对着从窗口投射进来的光柱追问。
    已经入秋了,阳光远不如夏天时强烈。光柱中,无数纤细的灰尘被照亮,随着空气的流动上下起伏。
    “咱们两家从祖父那辈就搭伙,到咱们这儿是第三代!”焦宝贵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强调。
    “所以,有些话,我才当面儿问你,而不是问其他人。其他人,未必跟我说实话!”呼延琮也站了起来,背对着窗子,身体被阳光衬托得无比魁伟。“老七,你放心,我不会把兵器对着自己的亲人。我现在可以对着咱们两家祖上的在天之灵发誓。但是,你今天,却必须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告诉我,你今天的话,都是顺口说出来的,根本没有走心!这话,我不会信,你自己也骗不了自己!”
    “大哥,你最近懈怠了!”焦宝贵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接连后退两步。随即把心一横,声音陡然转高。“大哥,你真的懈怠了。按照现在的模样,咱们太行山豪杰,早晚得被你带到沟里头去。大哥,我没想过取而代之,我也可以发誓,对着咱们两家祖先的在天之灵。可你这样下去,最迟半年之内,取代你的必有其人!”
    第一章 传说(三)
    “你说什么?”呼延琮向前大步紧逼,双手握成拳头,咬牙切齿。
    懈怠这个词,从字面上理解并不算重。然而放在绿林道上,却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指控。在这诸侯杀皇帝如杀鸡的年代,上司和下属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牢不可破的忠诚。信奉实力为尊绿林道上,尤其如此。一名大当家精神上出现了懈怠,则说明他已经不适合再带领弟兄们东征西讨。那么,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主动让贤,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人从金交椅上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一狼死,一狼立。所谓实力为尊,就是赤裸裸的狼群法则。当旧的狼王露出疲态,无论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就会被挑战者咬断喉咙。新的狼王站在旧狼王的尸体上,接收它曾经拥有的一切。狼群中的母狼和小狼都绝对不会想什么替先王复仇,它们会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
    “你懈怠了,你就是懈怠了,你自己没意识到,或者不想承认!”被呼延琮逼得连连后退,七当家焦宝贵却坚决不肯改口,“自从那场大病之后,你就失去了进取之心。遇到常思和刘崇,你只会躲,却不敢带着大伙拼命。如今被三个骗子欺负上门,你依旧想着静观其变,而不是立刻带人冲下山去,将他们碎尸万段!大哥,咱们绿林道,干的就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勾当,几时求过十拿九稳?大哥,作为兄弟,你让我带队爬城墙,我二话都不会说。可你让我跟你一起蹲在山里头混吃等死,大哥,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唯恐下一刻就被呼延琮活活打死,焦宝贵扯开嗓子,一口气说了个痛快。随即,背靠着柱子,把两眼一闭,等着迎接霹雳万钧。
    然而,意料中拳头,却迟迟未曾落在他身上。悄悄地将眼睛睁开,他看见大当家呼延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瘫坐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把金交椅上,双目紧闭,身影如同一棵被风吹雨打了许多年的老树根般孤独。
    “大哥——”焦宝贵立刻觉得心里好生不落忍,向前蹭了蹭,低声呼唤。
    他可以对天发誓,自己刚才说得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太行山好,都是为了大当家呼延琮好。他从来没想过取而代之,也不认为别人坐在呼延琮的位置上,会干得比呼延琮更为出色。然而,他却无法容忍呼延琮继续懈怠下去,无法容忍呼延琮将曾经辉煌一时的太行山七十二联寨,一步步带入绝地。
    “老七,你说得对!”短短几个呼吸,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呼延琮抬起右手,轻轻前挥,“正因为是自家兄弟,你才跟我说这些。别人未必没看出来,但是,别人却没你这份勇气,或者心里已经做好了换大当家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