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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很高兴见到您,索罗少爷。”柯依达很配合淡淡的笑开去,礼数周到。
    “柯扬阁下的妹妹么,看来是我失礼了,伯爵千金?”优雅得体的笑容,“记得往年这个时候我似乎没有见过您?”
    “那段时间我正在军校,毕业以后在北疆待过一年前不久刚刚回到帝都的,因为兄长不在所以今天才作为家族的代表出席的。”
    “我以为贵族小姐都只热衷于绣花和服饰之类的东西,在军中也很少见到女性军官,伯爵小姐居然有着如此与众不同的经历,真是难得。”
    “索罗少爷在军中待过么?”
    “海茵希里阁下在西防军中有军职,是现役的少将。”
    修格淡淡的挑眉,正值一曲终了悠扬的华尔兹复又响起,斑斓的灯光折射出舞池里丽影双双。
    内禁部队的统领费兰皮瑟斯男爵的身影在对面倏忽闪过,修格埃利斯微微一凛,到了一声“失陪”抽身而出。
    海茵希里索罗向身边清冷气质的女子伸出手,清澈的冰蓝色眸子含着深浓的笑意:
    “如此美丽的小姐如果只是站着做壁花的话,就未免太可惜了,您说呢,伯爵千金?”
    海茵希里·索罗侯爵少爷其实是个很不错舞伴,步法娴熟,转身的每一瞬间姿态优雅高贵。但在悠扬的华尔兹中徜徉舞池的时候,柯依达依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不适应的感觉,可能是换了舞伴的关系吧。
    对黄金时代的贵族小姐们来说,同刺绣、插花、珠宝鉴定等一样交际舞是必须修习的课题,她们从小就被用一名大家族女主人的标准教导着,而在此之前这些淑女的课业则是她们日后踏上上层社交圈子获得贵族男子青睐的资本。柯依达早年的童真时代也是在这样的要求下度过的,但与这些相比,伯爵小姐对于书籍、军刀之类东西的兴趣远胜于此,进入亚格兰军校以后由于柯扬·阿奎亚利斯伯爵的近乎冷漠的放任索性荒废了这些传统淑女课业的修习。对她来说,在一群香水气息浓重的贵族小姐之中盲目的制造一种欢乐的气氛远不如锁定了目标一击必中的军事演练来的轻松。然而军校中为军官学员们将来踏上社交界做准备而设置的交际舞课程,柯依达的成绩一直是相当不错的,当然舞伴的人选也是一直固定的,当时的交际舞教师麦琳伯爵夫人就曾经发出过“实在是没有想到,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在交际舞上,卡诺与柯依达的搭配依然是最合适的……”这样的感慨。当然也并不是全体军官学员都可以顺利通过这种课程的,即便是当年各科全优的菲利特·加德努力了六年也才勉强混了及格。至今为止他那种拙劣的舞步也时常被皇帝拿来当作笑话讲,成为后世“菲利特金勋上将为人正直老实”这一类评价的又一佐证。
    想多了。
    “您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年轻的侯爵少爷眉眼里含着笑意看她,“我的要约让您觉得无趣么?”
    “呵,多心了,侯爵少爷。”收敛一下漫无边际的思绪,清清冷冷的笑容,虽然不喜欢这种场面上的应酬,但却也可以淡定从容游刃有余的应对,“您的舞跳得很好。”
    “感谢您的赞美。”海茵希里失笑,俯下身凑近她的耳际,“但是伯爵小姐,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温度。”
    柯依达微微愕然,淡淡的笑:“所以才很不讨人喜欢。”
    “不,您的气质是很多贵族小姐都不具有的。”这一次是真心的赞美,“回西南之前可以有幸邀请您共进晚餐么?”
    “很抱歉,最近因为要熟悉参谋处的运作所以比较忙。”
    “淑女是不会拒绝绅士的邀请的,伯爵小姐,您真是让人心碎啊……”
    海茵希里·索罗,可以肯定他不仅仅是西防军拥有实际兵权的高级军官,更是在贵族圈中左右逢源的玲珑人物,这一次的帝都之行决不会是仅仅出席“蔷薇花会”而已,从皇帝和修格·埃利斯的态度便可以推断出这是个将会在西南战事发挥重大作用的关键人物。而此时他有意无意所表露出对她本人的好感和所谓的邀约,习惯用理性思维分析一切陌生事物的柯依达更愿意将它看作是社交圈里通用的恭维和贵族青年博得女性好感的手段。在这些没有超过所忍受的限度之前,她依然是可以保持应有的礼貌和对方所谓礼仪性的并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
    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海茵希里无奈的望着她的眼神仿佛是捕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将她拉进怀里,一个迅速的转身之后,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仿佛受了诅咒似的自由落体,“轰”的一声砸在他们方才落脚的地方,乳白色的水晶玻璃碎了一地,飞溅上贵妇华丽的长裙,灯烛的残焰在无数男男女女惊恐的尖叫声中吞噬深红色的地毯。
    一片混乱。
    柯依达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晃而过的惊愕表情,居然连头顶上吊灯的松动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警惕性实在是退步了。
    但尽管如此她依然嗅出了混乱的空气里凌厉的杀机,在一道雪亮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一抹天水蓝的身影疾驰而去的时候,苍色的瞳眸瞬间收缩。
    “陛下!”
    隔着老远的距离还没有来得及动作的时候,已经传来皇妃的悲鸣,随之蜂拥而进的卫队将皇帝团团护卫在中央。内禁统领费兰·皮瑟斯男爵从斜刺里杀出,一刀截断那到正从混乱的人群迅速闪去的黑影,血光冲天而起,将琉璃色雕花的窗户染上一层妖娆的外衣。
    一地狼藉。
    这便是王国历228年“红蔷薇事件”的序幕,皇帝波伦萨·亚格兰在出席“蔷薇花会”的时候遭到不明人士的刺杀,为这原本喜庆的夜晚天上一层难以洗去的浓重血腥味,而这仅仅是又一轮血腥杀戮的开始。
    第4章chapter4杀戮
    charpter4杀戮
    皇帝永远是最好刺杀的对象。
    即便是后世所称颂的疾风皇帝也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
    刺客掷出的匕首没入皇帝的左肩,隐约可以见得鲜红色的液体渐次渗出黑色飞金的法衣从皇帝按住伤口的修长手指尖缓缓地溢出来。
    没有去理会皇妃由于担心要求马上传宣医官的恳求,皇帝苍冰色的瞳眸冷冷注视着阶下已经渐趋稳定的局势和仍然处于惶恐之中的贵族们,仅有修长英气的眉峰微微蹙起,仿佛是在掩饰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表情。
    “朕并无大碍,诸卿不必惊慌。”
    短短一句话出口,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贵族们收敛着各种各样的表情,望着他们年轻的主君,忐忑的揣测着接下来事情发展的走势。
    “陛下,老臣惶恐,在老臣的府邸竟然让陛下受到如此的惊吓和伤害,老臣实在罪无可恕!”
    “蔷薇花会”的东道主,多维加·塞切斯特大公忽的跪倒在地,惶恐的谢罪,已经花白的头发让人不禁对这位年迈的重臣报以无限的同情,皇帝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刺,即便确实是个意外,作为东道主的评议会议长大人也是难辞其咎的,摊上如此于弑君有关的罪名,也难怪大公阁下会如此惶恐了。
    “早就听闻大公府上警卫森严,没想到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趣啊……”站在皇帝身边的是监察长埃森·凯瑟侯爵,银色利落的短发,狭长的眼睛眯成线,人畜无害的笑容飘忽莫测。
    “监察长阁下,难道您的意思是家父蓄意要谋害陛下吗?”
    黛瑟芬琳·塞切斯特皇妃一凛,冷下脸来。
    “皇妃陛下请不要误会,下官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事情有所蹊跷而已。”
    皇妃美丽的栗色眼睛冷冷的盯着监察长官无害的笑容,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了。”皇帝皱眉,制止了这场没有营养的争执,“费兰卿,刺客已经伏诛了是吗?”
    “是的,陛下。”
    “那么,埃森卿,这本是你监察厅的事情,尽快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吧。”
    “下官领旨,陛下。”
    “大公殿下也起来吧,朕是不会怪罪凶手手中的凶器的。”
    “谢陛下明察,陛下,老臣绝对就今天的事情给陛下一个交代。”
    “不必了,朕已经说过那是监察厅的事情,大公殿下还是不要过问了。”
    年迈的执政官起身的时候,清楚看见年轻的监察长官眼中一晃而过冰凉的光芒,旋即又迅速眯成弯弯的线。
    “陛下,您的伤势不容延缓,妾身请陛下马上传唤医官。”
    点了点头,默许了皇妃的恳请:“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遗憾,朕需要处理伤口,皇妃陪朕回宫吧,另外宣医官过来,诸卿请随意。”
    皇帝的车驾是在费兰·皮瑟斯男爵内禁部队的层层护卫下离开的,大公府上也是曲终人散,一年一度的盛大贵族集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似乎预示了旧贵族阶层此后几年中的迅速衰败。
    “看来您的觐见要延期了,海茵希里阁下。”走出大公官邸,修格·埃利斯望着皇帝远去的车驾云淡风轻的道。
    “没关系,我的行程并不紧。”海茵希里·索罗回头望着身后高大恢宏的华丽建筑,嘴角隐约泛起莫测的弧度,“真实遗憾啊,发生了这样的事,伯爵小姐以为呢?”
    被问到的对象专注的欣赏遥远的天边黛色的流云,没有回头,淡淡的道了句:“今天多谢了,索罗阁下。”
    侯爵少爷的嘴角扯出深浓的笑意:“您欠我一个人情,伯爵小姐。”
    挥挥手,踏上随从驾驶的马车告辞离去,风掀起墨绿色蕾丝的车帘,隐约可以捕捉到一抹飘逸的石青色。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柯依达·阿奎利亚斯冷冷的望着已经在夜幕里在夜幕里只剩下一个黑点的马车,有点无力的皱了一下眉。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对你一见钟情了吧。”
    修格冷冷的笑,事不关己的样子。
    一贯以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毒舌风格。
    “我看他更像个可以和蓝德尔学长相媲美的花花公子。”闭上眼睛,晚来风急,把满头青丝微微的扬起。
    “海茵希里·索罗,对我们来说是个重要的人物,不可以得罪,但也不要靠的太近。”
    “这算是忠告么?”
    点头:“虽然是有点多余的忠告。”
    柯依达失笑,牵过自己的马:“我受教了。”
    “还有,最近的帝都不太平,没事的话待在伯爵府里不要乱跑。”
    扯缰上马,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参谋官扬起眉毛,鼻梁上精致的眼睛泛起斑驳的光芒,“我会小心的,修格大人。”
    带马转身,长街延展。
    脚下的的的马蹄声破开夜空的寂静,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积淀了一夜的喧嚣炽烈又会再一次充斥这个古老的帝都,所爆发出来的是激情,是热血,还是粉饰太平下面的暗流汹涌,抑或明火执仗的杀戮与血腥?
    柯依达迎着风扬起头,苍色的瞳眸里面一片冰天雪地。
    菲利特·加德是在帝都军下午的例会散后从同僚的议论中听到皇帝遇刺的消息的。
    彼时夕阳正好,血红色的余晖仿佛倾倒了的蜜罐里流淌的液体大片大片泻在黄昏时候的路面上鲜艳欲滴。
    “真是没想到啊,居然会出这样的事……”
    “重大庆典往往更容易被不法之徒所利用,这么想到也是合情合理啊……”
    “嘘……敢说这种话,你军事法念没有了么……”
    “不就是这么回事么……也许是苏奇皇子和苏珊娜公主的余党作乱也说不定啊……”
    年轻的第一师团统领带着马走出帝都军总部,想起适才耳边纷乱的窃窃私语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菲利特学长实在担心刚才谈论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