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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走啊!不准回头!!!别忘了你们的誓言!你们胆敢违背誓言,就不是我们乌鞅族的人!”大长老边喊着,边抵挡着攻击,身上已经中了戟国人的好几箭,他依旧屹立不倒,回头对还一动不动的族人说,“都走!别让我们白白牺牲,永远不要忘了和戟国人的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
    最后那句话,响彻了荫突和乌鞅部落的边界处,让所有乌鞅人都刻骨铭心,回荡在他们心中,永生难忘这段种族仇恨。
    大长老巴雅尔最终受伤过重,倒下了,但在他的手下,却死了多达十来个乌鞅人。
    他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但此刻却令人肃然起敬。
    眼看着乌鞅族伤的伤,逃的逃,居然陆陆续续地在往林子深处撤退,一点都不像他们曾经的作战风格,他们向来不管不顾,哪怕全灭也会尽全力消灭敌人。
    “他们居然逃了!”真是不可思议。
    李變天淡漠视线看着远处,“阿一,让他们不必追,退回来。到了林子里就是乌鞅人的天下,他们进去反而会中计。”
    然后又吩咐身边的亲信,迎接第二营将士,打开城门,他需要下去。
    离开城墙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林子深处,沉甸甸的目光,“果然是有高手在他们背后指点。”
    藏头露尾的,真以为你能一直躲下去吗?只要你再出手,就不可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李變天眼底爆发着凶狠冷厉的光芒,充斥着杀气。
    当李變天下了城门时,下方还残留了一部分第五营战士,已经整理好队形,哪怕伤亡惨重,哪怕身边有许多同泽的兄弟都死去了,他们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维持着戟国战士的尊严,他们共同高举手上的武器,敲击着地面,居然形成了微微震动,口中整齐地喊着:“戟国必胜,圣君万安!““戟国必胜,圣君万安!”
    这些口号倒不是李變天命令的,而是戟国军队自发的。
    坐在轮椅上的李變天抬起手,瞬间场面安静了,隆将军等主将们都站了出来,“清点一下人数,所有受伤的士兵提前送回大本营,死去的将士都好好入殓,他们都是我们戟国所有人的英雄!朕亦以他们为荣!”
    李變天真真切切地表达了,虽死犹荣的概念,潜移默化地灌输着。
    不少士兵在李變天说完这话时,目光迸射出强烈的忠君忠国目光,显然李變天的话太有感染力。能被戟国神一般的存在认可,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值得疯狂的事,哪怕是死了,家人也会以他们为荣。
    乌鞅族似乎早就有所安排,规划好了逃跑路线,当第二营的士兵追击而去的时候,果然如李變天所料,他们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甚至在林子里有多处陷阱。
    他们只能撤退,丛林战,并不适合现在,保住李皇的生命才是第一要务。
    现场开始进行清理工作。
    这里的动静,让本来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的一人,手指微微动了动,并不明显,但如果一直有在关注的他的人,能够发现。
    已经准备离开的李變天目光一凝,他让身后推着轮椅的几个亲信先退下,自己亲自推了过去,夕阳余晖最后一丝光线照在少年身上,萧瑟气息弥漫开来,他被折了羽翼,毫无生气地躺着,就好像刚才的动作只是自己的错觉。
    李變天在少年身边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小家伙,那背后几乎血肉模糊,特别是背部露出的白骨,看着都毛骨悚然,背上还插着一把箭。李變天目光中隐约透着一抹复杂和一丝庆幸,淡得几乎察觉不到。
    “李遇?”他的声音很轻,李變天从来没有这样有些后怕,有些期待的模样,哪怕是没道理的只要从他口中说出来,也定然是极有说服力的,但现在他却是有些不确定的,。
    下方的人好像听到了,手指又动了动,看上去非常艰难,就像已经完全生锈了的车轱辘。
    李變天嘴角微微一抿,“如果你还活着,那么就靠着自己醒来,我就再把你带在身边。”
    言下之意是,如果不能,他依旧不会带上李遇这个累赘,让他自生自灭。
    李皇的话太过残忍,任何一个濒临死亡的人,都有可能受不了这种被多次重视的人抛弃的感觉,但周围没有一个人,也没人会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也是李變天第一次对身边亲信如此苛刻,甚至是刻薄的。大部分人对外人反而会宽容,却会对最亲近的人才会偶尔刻薄,这种现象出现在李變天身上,更像是奇迹,哪怕只有零星那一丝丝裂缝,随时都有可能缝合。
    至少在遇到李遇前,他的眼里只分三种人:有用的,没用的,用完后的。
    少年艰难地动了动,也不知是什么支撑着他的意志力,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居然还能动弹,只见他像是卡壳了似的,抬起了鲜血模糊的脸,脸上都是尘土,甚至已经看不清他原本清朗的模样了,“……陛……下。”
    哪怕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但眼中的恳求却很明显,好像在说,不要丢下我,我想继续待在你身边,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憎恨和怨恨,还是那么纯粹如清水。
    李變天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缓缓弯下了身,一手拖着少年的脖子,一手穿入少年的膝盖,轻轻将少年抱在自己怀里,两人一同坐在四轮椅上,李變天虚抱着着他,不碰到那些狰狞的伤口。
    大漠的夕阳下,影子拖着极长,最后一丝光芒渲染着整片天际,暖橘的光线中漂浮着深紫色的云层,整个气氛交织着日落后的萧条和暗夜前的生机,有什么情绪在缓缓酝酿着,浅浅的,绵长的。
    完全不介意少年身上的脏污,不假他人之手。
    少年被抱入男人梅香的怀里,虚弱地笑了起来,暖阳给他苍白的脸上铺了一层活力的红,但哪怕是笑也能牵动伤口,他皱了皱眉,忍着痛说了一句话,“……”
    声音太轻了,李變天凑近了听,只见少年用气说着:“不……要再抛下……我,好吗……”
    李變天一愣,看着少年盈出的水光,柔柔抹去他眼角的泪水,缓声道:“好……”
    少年扬起格外幸福的笑容,好像已经完全满足了,李變天居然忍不住蹭了蹭少年的脸颊,软软的,好像有一种能戳中内心最柔软部分的错觉,李變天淡眉扬起上扬的弧度,刮了刮少年的秀鼻,“小傻子。”
    即使他知道,这句答应只是谎言而已。
    男人只要在感动的时候,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都不一定会视线,因为那只是当下那一刻的触动。
    傅辰最后昏迷过去前,转开了视线,看到的是沙漠边的最后一缕光线,那个是晋国的方向。
    赌的只是这一点不同。
    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也许已经赌赢了……
    接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准备好了吗?
    .
    乌仁图雅夫妻听从傅辰的意见,在设计了乌鞅和戟国后,完全消失了踪影,乌仁图雅正在坐传说中的月子,虽然她们族人根本就有没有这方面习惯,但是想到傅辰提到了女性到了年老后就会出现的各种疾病问题,她还是听从了意见,左右也不过是一个月而已。
    他们选择的地方是乌仁图雅选的的没有人烟的山洞,这是以前她打猎的时候发现的,这样艰苦的日子,在晋国娇生惯养的姜舒扬倒是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与妻子经历过那么多,好不容在一起了,他现在只想有朝一日可以回到晋国,向那个被他逃婚的姑娘道歉,并且明媒正娶乌仁图雅。
    乌仁图雅是个闲不下不来的人,她让姜舒扬准备好了一切算卦需要的东西后,盘腿坐在偏僻的山洞口,山洞内是哄着孩子的姜舒扬。她手里串着圆润的特制铜钱,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铜钱都是几百年前的古董,是非常稀有的币种,那是她作为圣女才有的东西。另外身边还放着龟壳、竹签、八卦盘,按照她们乌鞅族的祖传算卦方式进行推演,面前的八卦盘无风自动,指针不停转动,从一开始只是微微动了动,到后面越转越快,她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水。
    在她的头顶上方是铺满繁星黑丝绒一般的夜空。
    汗水越来越多,几乎快要浸透她身上的衣服,渐渐她发现不对劲,有人在干扰她!
    而且那个人似乎比她更强!
    想要阻止圣女的算卦,只有可能对方也在算着这个,而且恰巧就在这个时候两人都在算同一个人,同一个卦。
    就她所知,拥有这样的能力,还能通过卦向远隔万里阻止其他算卦者的,这世间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一个在戟国皇帝身边,一个隐居了,另一个几乎不出现在人前,而这是要付出成倍寿命的代价的,隐居的那位年近古稀,惜命着呢,不出现的那位一直在云游,几乎没人能找到他,还剩下的就是……
    没人可以阻止她,她从出生至今,哪怕是曾经的大巫都不是她的对手,这次算卦如果中途功亏一篑,失败的一方会遭到反噬,对方非常狠,甚至想借机直接杀了她,乌仁图雅心一冷,居然那么狠,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你留情,我欠你个人情,日后相见好说话;你不留情,那么我也会杀得你片甲不留。
    这是他们做这个的规矩,可以说是从小被大巫如此教育的。
    有破绽,就是这里!
    忽然八卦盘上的箭头停了下来,乌仁图雅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撑在地上。
    倒在洞口,她望着天上的玉衡星。
    “乌仁图雅!”姜舒扬忙放下婴儿,冲了过来扶住妻子,“你怎么样?”
    “没关系,我只要调养几天就行了,对方可是要遭到反噬呢!呵呵!”乌仁图雅冷笑了起来,她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身上带着乌鞅族人的烙印,有仇必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很重要的……”
    发现乌仁图雅真的没有大碍,姜舒扬还是心疼地喂了她一颗傅辰给的补血丸,是分开的时候傅辰留下的。
    “你发现了什么?”
    吞了下药,乌仁图雅脸色果然好了很多,才道:“虽然我没算出公子想要的七煞星的方位和特点,但我却知道我自己是谁了,算卦只有自己的才会算不出来,在算到玉衡星的时候,一片空白,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她就是玉衡。
    居然是搅乱天下的星之一,那个遗落很久快被遗忘的传说。
    当出现千年一遇的帝王星,必然伴随着[杀破狼]出现,这是帝王星的劫难,也是紫薇的契机。杀破狼代表着三颗主星,只要集合全部主星,紫微命盘改动,天下大局必回更改,真龙天子必会易主。而玉衡是七颗辅星之一,注定要跟随杀破狼的首领,七煞星。
    想到傅辰身边萦绕不去的两股紫气,是两个帝王,帝王星和紫薇星!
    那是传说,却真正出现在她面前。
    “舒扬……,也许公子他的身份是……”
    第131章
    远在栾京, 屏退了身边人,又一次进行算卦的扉卿猛地身体剧烈摇晃, 口中不断呢喃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
    被七煞得到了玉衡, 帝王星又暗了一些。对方的命格很硬,他离得过远,无法控制卦向。这世上能算七煞命格的人除了他以外不超过两人, 现在恐怕又要多出一个了。
    七煞啊七煞,你究竟有何三头六臂, 居然躲过了一次次生死劫,再让你躲下去, 就要十星珠连了!
    七颗辅星又代表着七君子,从刚才对方的反击来看,这颗玉衡星煞气很重。
    算卦不断消耗着扉卿的寿命, 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早就生了白发,屋漏偏逢连夜雨, 送出的信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后, 他就怀疑恐怕有人截了信。
    无论真假, 他打算过一个月还没有陛下的回信, 就再一次送过去。
    也不知道七皇子到底做了什么,他的身体经常性出问题, 总是有个头疼脑热的, 据说那是他当年医治七皇子的时候落下的病根,本就对他颇有微词的皇帝越是不满,虽然他还是国师, 但地位和威望却不复曾经了。
    京城谁人不知邵华池现在是皇帝心里的宝贝疙瘩,有点头疼闹热的都能折腾上很久,更何况那时候在所有太医素手无策的情况下,便请他来治疗邵华池的癫病,现在没有“治愈”,喜欢将责任推卸的晋成帝自然找到了扉卿。
    他早就发现,这个邵华池非常不简单,当年装病的时候就能表现得惟妙惟肖,无人察觉,现在比以前更深沉更内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以九皇子马首是瞻,到是大皇子的确将所有矛头都对准了九皇子,明争暗斗,私底下不断下着小绊子。
    他倒好,完全躲在背后给九皇子出谋划策,就他的探子得到的情报,邵子瑜最近面对大皇子的几次小胜利,全是老七出的主意,甚至隐隐压过了老大,要以后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也就罢了,若是……
    那恐怕有大麻烦了!
    三个月后,微风吹拂脸颊,带来了春天的气息。邵津言和一路都没什么表情、痴痴呆呆的邵嘉茂快走出笏石沙漠了,他们隐隐能看到嘉尨关的模样了,邵津言有些喜出望外,风尘仆仆地他一脸惊喜,“太好了,八哥,我们要到晋国了,快要回家了,我们要回家了!”
    如果赶路,要走出笏石沙漠,其实一个月不到就可以了,但可惜他们跟的是一个臻国的商队,这是青染为他们找的队伍,又选了一队镖团护着这两个皇子,其实在青染看来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这两个皇子所推崇的二皇子已经死了,他们现在活着还护送回去难道就只是主子的心血来潮?但主子既然要保下他们,那她就会做到尽善尽美。这个商队每年要来往笏石沙漠多次,对沙漠各种危险非常了解,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多次受到了悍匪的袭击,死了不少人,那个镖团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两个皇子也是险死还生,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已经完全没了天潢贵胄的雍容气度,与西北的难民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们要想说出去自己是皇子,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们。
    邵嘉茂依旧没什么反应,但已经习惯的了邵津言却一点都不生气,如果不是他,哥哥也不会变成这样,他轻轻抱着自己哥哥,一起下了骆驼。
    商队还算讲信用,到了最近的羊暮城才把他们丢了下去,羊暮城是晋国边陲城。邵津言倒是想去守卫军那儿,说明自己的皇子身份,但当时傅辰问他要了皇子令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把老八的令牌给了出去,自己的那块早就被戟国人给收走了,当时他也没多想,现在才意识到这个皇子令牌是他们身份唯一的凭证。
    没了令牌,他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傅辰好像很讨厌他和老八,总是莫名其妙地间接折腾他们,偏偏他还找不到恰当的证据来证明这种感觉。
    现在身上没有什么证明自己的东西,嘴上说自己是晋国的皇子,谁会信他?在被又一次从知府门外被打了出去后,邵津言就放弃了。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胆敢冒充堂堂十二皇子,当我们不知道十二皇子和八皇子是贤妃娘娘的儿子吗,他们现在还在羌芜国享福呢,怎么可能会出现这里!两个乞丐,整天在做梦。”
    “七皇子宅心仁厚,你们这些作妖的就多了!”另一个嘟囔着,邵津言还没听清就被打他们的人给盖过去了。
    “撒谎也不找找地方,看清楚,这可是守卫疆土的一方知府府邸,有皇上亲赐的牌匾!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骂骂咧咧。
    把两个皇子打了一顿丢出去,邵津言本来就受了内伤,还没养好,只能尽可能护着自己的身体,不让他们打到要害部位。虽然气愤,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破口大骂,他在乌鞅族受的,在戟国四王爷这里受的,还有在傅辰那儿的精神刺激,让他知道现在如果再挑衅,很有可能就要被关进牢里了。
    他还想活着回到京城,只有京城里的人才知道他的模样。
    邵津言挡在邵嘉茂身上,所以邵嘉茂并没有受伤,他捂着自己身上腰酸背痛的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还傻乎乎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哥哥,有些难过:“今天再找不到地方,我们就真的要饿死了,我做梦都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混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