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渐次有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新年的喜悦充斥着这个江南小县城。
    这一夜田觅睡得并不好，次日一早又是一阵鞭炮声，吵得人头疼。
    她捂着被子一直睡到十点多才起来，听见外面的敲门声，知道是秦海天在叫她，田觅瞥了一眼桌上没昨天没有收起来的电脑，匆匆收拾停当才去开门。
    “过年好！”秦海天今天似乎格外精神，眉目越发英俊了。
    “过年好。”田觅看看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梳的长发海藻一样垂在身前，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要趁着这个时候把门关上呢？要不要呢？
    “喏，给你的！囡囡又长大一岁了，祝你步步高升！”秦海天给她一方步步糕。
    这种步步糕是江南一带年节时候常见的，外面是红纸包着，里面是普通的云片糕，有些撒了芝麻。过年的时候，长辈会把压岁钱叠好塞到步步糕里面给前来拜年的小孩子。
    “哎呀，谢谢海天哥！”田觅的欢喜由衷而来，虽然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骤然收到压岁钱，还是让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的，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海天哥，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的，你等等！”田觅一高兴，转身就往里面跑。
    她转得太急，长及臀部的长发在急转之中飞旋开来，在秦海天眼前划过一道好看的弧线。
    秦海天一时怔住了，鼻端仿佛都是她的发香。
    不过片刻，田觅拿了一双棉鞋出来，鞋面是黑色灯芯绒，棉花厚实、针脚细密，布料是她上次去晨风服装厂的时候问车间里要的废料。
    “呀，这鞋做得真好！你什么时候做的？”
    田觅道：“就这几天闲着无事做的，快试试合不合脚！”
    惯会做鞋子的人，扫一眼别人的脚，就知道穿多大的鞋子了。田觅这些年跟着姆妈，学得一手好手艺。
    秦海天当即回屋，脱下了脚上的皮鞋换上田觅做的棉鞋。他脚上的皮鞋虽然也是棉的，但是已经穿旧了，又没有太阳晒，很不暖和，而现在穿上田觅做的棉鞋，就像是踩在火盆上一样，立马全身的偶暖和起来。
    他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喜滋滋地过来找田觅：“你做的鞋子太合脚了，穿着暖和。”
    田觅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这一次田觅得了很多废弃的布料，大概因为她在厂子里有股份的缘故，又跟秦海天关系好，本来是准备低价买些棉花的，结果肖厂长却并没有收她的钱。
    田觅想，趁着这些天有空，可以多做几双棉鞋出来，给顾慎行、叶展、楚飞他们。
    过年了，她又大了一岁。以前都是他们给她准备礼物，现在她也打算送他们一些小礼物。
    ……
    帝都的风雪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停止，外面的雪积了有一尺多厚。
    顾慎行坐在厅的硬木长椅上看报纸，硬木长椅上铺着棉垫子，并不冷。
    这一处军区大院里的布置其实很简陋，还不如他在驻地的官邸。不过这时候顾慎行的注意里并不在这些东西上，也不在他手里的报纸上，而是在一旁的电话上。
    没良心的丫头，他记得明明告诉过她电话啊！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他！
    不过他看了看外面的还在绵绵不断往下落的雪，心里又迟疑了。或许南方也下雪了呢？又或者下雨呢？难道这样的天气他也舍得觅觅出去打电话？
    可是一想到她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还跟秦海天那个混蛋在一起，他心里就抓心挠肺地难受。
    可惜帝都下了这么大的雪，春节期间车辆也不通行，他就是想飞过去也不能。
    对了！飞过去！他可以飞过去！
    他们的总部驻地本来就在南面，这个时候可以直接飞到总部。
    这么想着，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
    顾慎行刚相接，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电话响了，电话响了！小舅舅，快接电话！”
    这是他姐姐的女儿李语桐，今年难得一家子过了个团圆年，在老爷子的严令下，姐姐、姐夫也回来了。
    坐在一旁的顾老爷子神色严厉地瞪了重外孙女一眼：“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看你小舅舅，多成熟稳重！”
    这时，成熟稳重的顾慎行已经一把抓起了电话，声音低沉，却还是透着压抑地兴奋：“喂？”
    顾老爷子：“……”说好的成熟稳重呢？
    不过在对方出声的瞬间，顾慎行眼里的光芒骤然就消失了，而后一声不吭，看着走近的外甥女，掩着话筒对她做了个口型，让她叫姥姥来接电话。
    李语桐很快看懂了小舅舅的手势，在家里，她是小舅舅的忠实小跟班。
    很快就把她的姥姥季月明给叫来了。
    “谁啊？”季月明闲着没事，正在厨房里跟保姆一起做春卷，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在围裙上擦着刚刚洗干净的手。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给您拜年的。”顾慎行不动声色地把电话递给了她。
    季月明接过电话，就听见那边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阿姨，我是铃兰，二哥怎么不出声啊？是不是电话信号不好？”
    季月明：“……”
    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目光就落到那几张报纸上，这才道：“铃兰啊，什么时候到阿姨家来玩啊？”
    顾慎行不想听母亲讲电话，伸手扭开了长几上的十八寸彩色电视机，里面正在重播昨天晚上的春节联欢晚会。
    里面的歌舞演得十分精彩，李语桐凑过来：“本来我妈也能上呢……”语气很是惋惜。
    顾老爷子就咳嗽了一声：“咱们顾家的人，用得着去哗众取宠吗？”
    李语桐撇撇嘴，就见顾慎行正盯着电视屏幕发呆，她轻轻碰了碰顾慎行的衣袖：“小舅舅，你在想什么？”
    顾慎行原本在想，最近没有什么事，他要找个什么借口飞到南方去。他咳嗽了一声：“我在想……”
    “慎行啊，一会儿铃兰会过来，她进不来我们大院，你出去接她吧！”季月明已经打完了电话。
    顾慎行淡淡地道：“让警卫员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