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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月圆之夜

      明元今天似乎比平时高兴,奏折还没批完,便让御膳房奉上晚膳。他让安平留下来陪他在内室用膳,便特意吩咐加几道安平爱吃的菜肴。要知明元是大冉一朝最自律的君主,平日里晚膳只是六菜一汤外加两样甜口,凑了个九五至尊的九字,比起之前帝王的御席差得远了。而且为了不耽误公事,他除了次日不用上朝的日子,一般都不喝酒。今天他却吩咐了奉上冰镇的青梅酒,要和安平小喝几杯。安平是个小酒鬼,但酒量却很差,平日里明元不让她喝,今天却是兴致很好,和她一同对饮了好几杯。安平喝高兴了,就开始说起她最喜欢的话题来。
    “父皇,你什么时候去微服私访,可不可以带上平儿一起去?”明元平时都会严词拒绝她,今天却不同,他和颜悦色地问道,“要是咱们微服私访,平儿想去哪里呀?”“平儿想去江南,去看姥姥和舅舅去。”她一生之中从未见过母亲的家人,却和寻玉一样对母亲出生长大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明元握着酒杯却没有喝,“别说是平儿,父皇自己也从未到过江南呢。”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安平咦了一声,也抓起酒杯喝了一杯。父女俩对视,均是笑嘻嘻的。
    明元的眼角随即有些湿润。莨妃在世时极少会提起江南老家,有一次在她刚进宫两年之时,御膳房无意做了一道江南嫩笋,她吃到时却是拼命地忍住眼泪,让明元心疼不已。当时后宫中一定身份的妃子,御膳房都会照顾着做一些家乡菜肴,明元却想起来他这两年时常来照微宫,却几乎没有在莨妃这里吃到过江南菜式。莨妃当时立即用别的事情转移了话题,明元回来后对内务处大发脾气,查明回来果然是皇后捣鬼。他直接命人从江南曹府上接来一名厨子,专门给莨妃做饭,此事他本是爱惜之意,却让莨妃极为不安。她性子善良,幼时生过一场大病在家人的万般保护下长大,所以遇事只会往心里藏,在这人心险恶的宫廷生活实在是委屈她了。
    他又饮了一杯,“平儿,父皇又想你母妃了呐。”这话他从来只会对安平讲,甚至寻玉也不行。不听得回应,抬头发现安平已经倒在桌子上了。
    寻玉在府中等到了掌灯时分,先前派去迎接多亥王子的卫队去了三个时辰都还没有回来,他又另外派了卫队去查看情形。他在书房中踱来踱去,心里烦躁不安。他见茗儿在门外,吩咐他去找介山过来。茗儿刚走,他就听到门外传来鲁尧那熟悉的声音。他身后跟着刚派去找人的卫队队长薛利,薛利回报道,他们顺着莒王府到边境司的必经路线一路找寻,也没见到之前的那队人马的身影,询问了边境司,他们确已将多亥王子交给了莒王府的人。
    鲁尧在旁不耐烦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道“那一队人确实持了莒王府的令牌,而先前圣上的确说了要莒王将那多亥王子迎到府上小住,我哪里还会有半分怀疑。只是眼下这一小队人马如何能在天下脚下的京城里消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他身为边境司的头,出了这等事情定是难辞其咎。寻玉心里也没了主意,手心又不停地冒汗,只喃喃地说,“这。。这。。”
    介山带着若虚进来了,寻玉刚想说明详情,介山却摆摆手示意不用。他问寻玉,“你之前一共派了多少人过去?”寻玉答道,“一共两队一十二人。”介山点点头,“边境司到莒王府一路都是商业繁华的街道,若是想不引人注目地将这十二个护卫击倒,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一种情况,这些人是被官阶更大的人下令带走了。这些人手中持的是莒王府的令牌,”他扫视了一眼屋里,继续说道,“在这京城之中,可以把他们带走的人,只有两种可能性了。”
    “是太子。”鲁尧咬牙切齿说道,“他一直巴不得我们明天就和燕凉打起来,太子又手握京城守备军兵权,一定是他派人将多亥王子带走的。”介山温和地说,“也不排除皇上忽然改变心意要把燕凉王子接到宫里,今天天已经晚了,明日是否就麻烦鲁大人进宫一趟,将这件事情弄明白呢?”鲁尧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自然也知道空口无凭,很难直接指认当朝太子。只是他心情焦急一时失言,此刻忙顺着介山的话应允下来,随即告辞离开。
    鲁尧走了之后,寻玉才忽然想起来,“师父如何这么快知道了?”介山方才将鲁尧送走时还在微笑,此刻脸上表情却十分严峻。“殿下,我们接到了兵部的情报,太子的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了。”寻玉有些困惑,“城外?太子要干嘛?”介山特意放慢了语速,“宫里早些时候传来消息,皇上今夜要带着安平公主去别苑住。”寻玉一听到妹妹的名字,立马从椅子中冲到了介山面前,“难道说。。”他后面的话没能再说下去,一种从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占据了他的心。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我们快些派人去拦住父皇啊,我这就进宫去。”介山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出发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出了城。”
    寻玉一下子脑子里一片空白。“让府中的卫队集合吧,我要出城去。”若虚说道,“王爷先不用太着急,皇上也并非毫不知情。我们接到线人的情报,御林军的龚统领今日进宫面圣后就匆匆去了御林军的驻地。”若虚提起这个名字,寻玉才想起今日那个不停邀功的粗野将军,“是他。”没有想到关键时候,父皇和妹妹的姓名却是要掌握在他手里。“如此说来,父皇已经提前知道了?可是守备军不也是应该听命于天子的吗,他们怎敢参与谋逆?”
    介山叹了一口气,“那就是林达的厉害之处了,他这些年在京城守备军上投入不知多少的时间精力,简直把这支本来不受待见的军队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林家军。太子得此一员大将,对他实在是莫大的帮助。“他转向寻玉,”我们府上这两三百名未受过正式训练的卫兵,要对阵林家军简直是螳臂当车,说不定反倒会混淆了御林军的心神。”寻玉喃喃道,“难道我就什么都不能做吗。。”父皇,妹妹,他生命中最亲的亲人,正在驶向巨大的危险之中,是的,他比谁都清楚太子有多危险。
    “有,虽然天子必定福泽宽厚,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殿下离开王府,暂时到一处安全的所在,等形势明朗再说。“寻玉内心忽然烦躁异常,他甩着袖子,”我不去,若是太子要来取我人头,就让他来吧。“介山和若虚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一行阵仗威严的马车在御林军的开路下,很快地从东北门出了城。从这里到别苑,还有二三十里的路途。黝黑的大道被侍卫手中的灯笼照出了一条亮堂的轨迹,两旁的行道树在黑暗之中愈发沉默。明元坐在中间的某辆马车之中,心中忐忑难安。他身后那辆安平的马车中并没有坐着他的小公主,事实上他让两名贴身宫女将她带入寝殿休息,还留了木叶在宫中,若发生不想见到的状况,就将安平带离皇宫。他扶着额头,明元啊明元,你什么时候竟害怕起自己的亲儿子来了。是害怕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前面的道路出现了拐弯,明元突然下令,让车马停下,他要休息一会。
    车队很快就停下了,明元静静地坐在车中,夏天夜晚的凉风透过车帘吹了进来,明元掀开帘子,一轮明月正高悬于空,原来都十五了。那别苑的荷塘上,应该也是清风徐徐,皓月当空吧。他去年夏天还带着子女们一块去赏荷,太子也去了,他虽然外表严肃,对皇弟妹们还是照顾的。这个家伙,就是野心太大,想法也太过激进;他向来懂得他的狼子野心。然而太子也就罢了,关键是林达。。当太子在朝堂上侃侃而谈他攻打燕凉的计划时,林达居然第一个跳出来附和他,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为太子的心腹了?他可是大冉数一数二的将才啊。再想到姜皇后那边,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场当年的政治联姻,一直是他皇位的有力支撑。虽然姜太师已经故去,然而姜家的势力早就在朝野里生根了。
    他忽然想要打道回宫,还来得及,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吧。过几年待安平出嫁了,他就退位,住到别苑去。三十年的皇位,他已经坐得够累的。
    外面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皇上。”是老太监来伺候他了,“皇上劳累了一天,又在夜里坐车,一定是累了吧。”老太监灵巧的手捏着他的肩背,明元的情绪稍微舒缓了些。他忽然开口问道,“德顺,你说,太子这孩子怎么样?”德顺吓得忽然跪下了,“奴才不敢。”明元叫他起来,“朕让你说,你就按心里想的说就是了。”“这。。奴才觉得太子文武双全,为人上进,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只不过。。”“不过什么?”“奴才听说了一件事。””什么事,快说。“”这。。不过是些宫女们传的无稽之谈,说是姜皇后一直嫌弃太子出身低微,虽然将太子收为了养子,对他却一直不亲近。还有人说,,说有一次听到姜皇后在太子走后十分生气,还说什么“那样低贱的女人的巫术你也相信”,什么“烂泥扶不上墙”之类的。“
    林达右眼一直在跳,他不安地在营帐前走来走去。他背后是十万守备军的精兵,月光下看过去,数不清的营帐外面均已插上了太子的旗帜,甚是壮观。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默默在盼望着这一刻,明元的软弱让他太不满了,自己拼了命打了胜仗回来,非但没有论功行赏,还批评他过于冒进。林达自己没什么,可他每次看到那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忍不住恨起明元来。一个养在深宫的帝王,他不知道长城以北那些游牧民族和野蛮人一样,他们生下来就会骑马,坐在马上就和马合为一体。他们早就看出来我们这个农耕帝国的弱点,时不时就越过长城烧杀抢掠,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只要想到这些人在战场上的样子,林达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些人,他们不是人。
    太子却不同。虽然林达隐隐知道太子的野心源自某些神秘力量的指引,然而他确实是个有为的储君,不应该一直活在明元的阴影之下。但今天,一直都要结束了,新的时代要开始了。
    他申请去打头阵,然而太子却说,明元既然带了他最宠爱的安平,他一定是毫无防备,轻易便可拿下。但京城御林军很快会得到消息,集结起来大举来攻,届时林达守在城门之外,便可出其不意地与他们一战。林达知他说的有理,这支他亲手带起来的大军,除了他不听任何人的号令。
    忽然远远数骑马疾驰而来,月光下可以看到红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鼓鼓胀胀的。林达叫道,”快,将这些人拿下。“只听得那边远远叫道,”逆军贼子,快快来受降吧。“林达的右眼顿时不跳了,他对着旁边的手下说道,”还愣着干嘛,快安排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