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家人、两家人
清晨时分,战旗飘飘。
一万七千人,三十多曲,放眼看去遮天盖地。
曲阳城门口,众人来给徒三一行送行。
清酒一杯,壮行色。
“徒三弟、马六哥、杜七哥,旗开得胜!”邓健为首,敬众人一杯酒。
“好,借邓表兄吉言!”
徒三饮尽杯中酒,看了眼站在邓健身边的霍五父子,转身上马。
“哒哒哒哒”,马蹄声渐远。
大军随着离开,留下一路烟尘。
霍宝松了一口气,望向老爹。
终于等到这一天,不知是该舍不得多一些,还是期待少一些。
“好好留守!”霍五拍了拍儿子肩膀。
“爹也好好保重,凡事还有表叔同七叔在。”
徒三轻哼一声,薛彪笑着点头道“小宝放心,不会让你爹受累。”
马驹子、薛孝、林瑾听得莫名其妙。
马驹子心下一动,四下望去,才发现不仅霍虎、林清不见,霍宝的左膀右臂霍豹与侯晓明也不在。
“五伯!”马驹子上前,带了询问“您这是?”
霍五笑笑,并不作答,只回头望向城门口。
乌压压的人头,率众出城门的,赫然是一早上不见的霍虎与牛清。
一列列队伍倾巢而出,正是昨天下午才分过去的那四曲县兵。
两千人后,队伍并没有到尽头,又接连出来几千人。
马驹子握着刀把说不出话来。
五伯他们这是要出兵哪里?
自己不晓得,这是防备着她么?
自己架空了薛孝、林瑾,是不是也被霍虎、牛清架空?
执法队是五伯的执法队,不是自己的执法队!扩军的两千人,也只会是五伯的两千人。
到底是两家人,自己之前那点小算计,在五伯眼中只是笑话。
不待马驹子纠结,牛清已经拉了几匹马上前,分给马驹子几人。
薛孝、林瑾都是稀里糊涂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孝对马驹子低声道。
林瑾也望向马驹子。
马驹子心里憋闷,却不愿在两人面前露怯,只皱眉道“啰嗦,问那么多作甚?”说罢,接了缰绳,翻身上马。
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上了马。
六千来号,浩浩荡荡,往南边去了。
霍宝站在县城门口,旁边是紧绷着小脸的秀秀。
“表哥,我爹他们……“小姑娘的声音带了颤音,到底是担忧。
“放心,滨江县是下县,县兵满额七百,实员不足六百,表叔给他们是练兵。”
秀秀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两人进城,就见霍豹披盔戴甲,带了两屯童兵接手了城门防御。
秀秀只好奇的看看,并不意外。
邓健、霍五带六千县兵南下攻滨江,县城里除了一千辅兵,就只有一千童兵。
邓健留下了县尉印,将曲阳防御交给霍宝负责。
霍宝第一件事,就是接手两个城门防御,一门两屯童兵驻守。
剩下八百童军,六百留守县兵大营,两百巡逻四城。
“表哥,咱们去哪儿?”
“县兵大营!”霍宝道。
那一千辅兵,不能闲着,否则谁晓得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等霍宝、秀秀两人到县兵大营时,辅兵两个百户正与侯晓宝对峙。
见到霍宝、秀秀,两人目光闪烁。
“表少爷,大小姐,这家里实在有事,老泰山过寿……”年长那人好声好气道。
年轻些的则指了指营门外小厮“我家里也有事,兄弟来寻了!”
“县尉大人有令,不许辅兵出营,两位……这是要违背县尉大人命令么?”霍宝看了两人一眼。
“临时有事,我们之前也没想到啊!”年长百户道。
年轻的带了焦躁“县尉的命令是给兵卒的,又不是束缚咱们。就是县尉在,也没有拦着咱们出营的道理!”
霍宝不理会两人,只问侯晓明“门禁太松,谁传的话,好生查查!既然县尉有令,凡事尊令就是!”
“得令!”侯晓明应声,那两个百户都变了脸色。
“表少爷这……”年长百户似乎犹豫。
年轻百户则愤愤不平,要来拉扯霍宝。
不等到霍宝跟前,随着“呜呜”两声哨响,“呼啦啦”出来二十来个童军,将两个百户团团围住。
霍宝对侯晓明点点头,带了秀秀进了县兵大营。
“就这样不管不问?”秀秀犹豫。
“不过是被推出来的大傻子,到底是跟着表叔的老人,关禁闭就是了,问了也没有意思,真正存了坏心思的人在暗处等着。”霍宝道。
邓健手下那些曲长、百户出身不过衙役,可之前都是伙伴,联络有亲。
霍宝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要挑着放,“杀鸡骇猴”的“鸡”也不能随便选,否则就将童军放在县兵的对立面,只会让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欢喜。
滨江那边的情况,邓健已经打探清楚,满额七百县兵,实际五百多人。
就是霍五带了两千人南下,也能拿下来,压根不需要这般劳师动众。
这样倾巢而出,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趁机整肃曲阳治安。
少一时,侯晓明过来回话“宝爷,两个百户关了小黑屋,点了各自名下一屯长为代百户。”
“剩下两个曲长、八个百户也叫人盯紧了。”霍宝道。
能鼓动两个百户出大营的,也只有那几个人。
侯晓明应声,门外传来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不等敲门声响起,霍宝便道“朱强,进来!”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童军辅兵队长朱小二。
小胖子年岁不大,长得圆润,为人最是机灵,踩着胞兄成了伍长,过后升什长,担任辅兵队队长。
等到童军扩兵,朱小二依旧是辅兵队长,手下管辖两百来号童军。
“宝爷,县兵大营附近发现地道四处,最近一处离县兵大营两丈二,地道里,有人藏了五桶生漆。”
地道,生漆,火烧县兵大营?
能这样大手笔的,这是为了夺权?
能折腾这么大的,县里可没有几个人。
“地道另一侧出口,可是黄举人家?”霍宝想了想,道。
“不是,是县衙后宅!”
县衙后宅?
这曲阳如今也是古怪,县令、县丞、主薄等文官一个也没有,只挂着一个县尉,全部心思在县兵大营,不理会衙门那边。
八千户的大县,每日里鸡毛蒜皮的事就不会少,这衙门停了两个多月,会成什么样子,真是叫人不敢细想。
“县衙那边还有什么人?”霍宝转头询问侯晓明。
侯晓明不仅是童军曲长,还兼任斥候队队长。
“六科文书中刑、户、工三科都在,以户科文书为首。”
“户科文书什么出身?不会也跟前县令、主薄沾亲吧?”
县衙六科中,户科涉及民生,油水最足,一般人还真谋不到这个缺。
“不是之前的户科文书,先户科文书阖家随县令大人逃了,现下户科文书之前是户科小吏,县尉大人掌权后才升为文书,是邓老爷之侄……”
霍宝望向秀秀,邓老爷的侄子,就是秀秀的堂舅,亲戚实是不远,可之前从没有听邓健父女提及。
秀秀小脸拉下来“我这个堂舅是个童生,读书读愚了,咱们得去看看,别是让人利用了!”
霍宝点点头,吩咐侯晓明“点两百人,随我往县衙瞧瞧。”
侯晓明应声下去点兵,霍宝又吩咐朱强“将县兵大营守好了,大营里也扫一圈。”
朱强应了一声,下去带人检查不提。
霍宝、秀秀、侯晓明,带了两百童军,浩浩荡荡的往县衙去了。
县衙门口,并不是霍宝想象中的萧条,地面整洁,门口有人把门。
眼见童军由远及近,那把门的面色一变,转身就往里面跑。
霍宝眯了眯眼,看着偌大的县衙大院。
这还真是灯下黑了。
县令、县丞都跑了,几个文书中还是县尉的亲戚为首,谁会想到这县衙大院不太平。
“宝爷!”侯晓明满脸涨红,连忙躬身“是属下疏忽了,没有探查县衙!”
“不怪你,是我吩咐你可着城中士绅商贾监测的!先围了,再传话给巡逻的两百人过来支援!”霍宝吩咐道。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不知县衙里详情,霍宝不会用童军性命冒险。
两百童军散出去,将县衙前后给围了,其中五十弓兵,一半在后门,一半在霍宝身后,张弓待射,对准县衙大门。
“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儒生装扮的人出了县衙大门。
看到外头情形,那几人都站在门口,神色变幻莫测。
其中有一人,二十五、六模样,留着短须,估计是出来的匆忙,衣裳有些不齐整,看了眼秀秀,又看了看霍宝,上前两步“这是霍家小哥吧?你可以随秀丫头,叫我一声堂叔。”
霍宝没有应答,而是上前几步,直接掀开那人儒生褂子。
蓝色儒服里,雪白底衬。
“非礼勿动,非礼勿视!”那人忙压了衣服下去,呵斥道“霍小哥这是作甚?看着也斯斯文文,怎么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粗鄙!”
霍宝没有回答,直抬头望向那人“生漆是你预备的?地道是你叫人挖的?你……投了白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