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老实人
“宝兄弟?”薛孝的声音发抖“要不要先避一避?五叔可是再三说了,你让你冒险。”
霍宝转过头,对薛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来了,不超过三十人!”水进从墙上跳下来,声音里带了兴奋。
霍宝一愣。
伙计也好、护卫也好,明知晓自己一百多号青壮,就派这点人过来,这是被小瞧了?
“快四更了!”水进道。
“全都扣下,生死不论!”
“派一什去胡同口,防着有人往衙门报信。”
“五什去城门,看守门卫多少,人少就拿下,人多也盯死了。”
霍宝十分冷静,一条条吩咐下去。
握着紫金锏的手心发潮,他没有畏惧,竟隐隐带了兴奋。
薛孝张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劝离的话。
“哒哒哒哒”县兵到了跟前。
隔壁客栈的灯又点了起来。
“这里?”
“赵大他们人呢?”
“哎呦!什么东西绊我!”
万籁俱静夜晚,这声音极为清晰。
“啊?这是啥?”
“娘的!也绊老子了!”
“啊!”
“谁?”
跟着霍宝一行出来的兵丁,除了童兵那边人手杂,其他多是刀兵。
有了之前一轮热身,第二轮大家也就没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谁都晓得,如今在别人地盘,这战事需要速战速决。
霍宝、水进两个没有旁观,直接下场。
脚店院子里的火把移到门口,人影晃动。
“啊!”
“嗷!”
“救命!”
一方人多且守株待兔,一方人手又措手不及。
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分了胜负。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骸,剩下几个喘气的,也都抖得跟筛糠似的,恨不得立时晕死过去。
霍宝擦了擦紫金锏,望向隔壁客栈。
之前亮起的灯,又熄了。
“总共来了二十六个,死了二十二,还有四个活口!”水进看着那几个像死狗似的被拖进院子里的长宁县兵,口气中带了可惜。
就算霍宝这方是闭着嘴巴砍杀,可长宁县兵的惊叫声,兵器对砍的声音,在这夜里不知传出去多远。
附近只要没睡死过去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些动静。
大家都习惯“自扫门前雪”,但是没有出来查看询问的。
可别人都装死,这脚店掌柜却不能。
那掌柜四十来岁,看着极和气敦厚,如今硬着头皮到前院,看到门口地狱光景几乎没吓死。
这掌柜“噗通”跪了“各位大爷哎,爷爷们……给小老儿指一条活路吧,小老儿上有老、下有小,阖家性命就悬在各位爷爷手里了!”
身为地头蛇,不怕命案,可这死的是官兵那就不是命案。
别说掌柜,就是东家也担当不了。
“没听说帮你一把不给酬谢,还要交代的!这是欺负我们是外乡人?”
霍宝看着掌柜,面色不善。
刚才前后两伙人,不管是前头乞丐,还是后头县兵,都晓得车队一百多号人。
又没人进来数过,不用说,这消息是脚店泄出去的。
今晚这横祸,固然有薛孝露富的原因,可更多是长宁县的权力争夺。
显然是有人盯上主薄的位置,想要取而代之,才故意在这里生事。
与其说大家连累的脚店,也可以说脚店连累了大家。
薛孝到底伶俐,之前被吓到,眼下也缓过来,立时接话道“就是,那些人刚才可都提了,是冲着主薄来的!打打杀杀的,要不是我们警醒,今晚就要折到这里了!”
那掌柜的一噎,显然没想到还有内情。
霍宝也不啰嗦,直接走了两步,将紫金锏搭在一人肩上。
瞧着那人装扮与旁人不同,当是长宁县兵小头目。
那人本萎堆在地上,沉甸甸的一压,身子一趔趄。
“说说,谁盯上了主薄的买卖?”霍宝声音清冷。
“是……是金老爷……”
这头目见过霍宝方才下狠手模样,不敢隐瞒,哆嗦着说了。
“那个户科文书?”
“是他……是他……”
霍宝回头看掌柜,掌柜神色讪讪,跪也不是,起也不是。
“主薄我不认得,只认你这掌柜!之前住宿人数泄露之事不与你计较,那入住的登记簿子呢?取来!”
那掌柜咽下一口气,老实取了来。
霍宝直接拿了火把点了,似笑非笑看那掌柜道“我们都是老实买卖人,跑商赚几个辛苦钱,以后少不得还跑这条线,不知掌柜的会不会将咱们当了恶客?”
掌柜的几乎要呕一口老血。
杀人同切菜,还是老实买卖人?
杀人杀官兵,还想要再跑这条线,太猖獗了!
掌柜心里问候了霍宝的尊亲,面上却是带了恭敬,咬着后槽牙“您……您放心!”
霍宝道“方才帮掌柜御敌,我这边可还伤了几个小兄弟!”
掌柜的知趣,立时回转进屋,在出来时手中托了个托盘,上面银元宝、银饼子、碎银加起来,足有三、四百两。
霍宝示意人接了,大声道“掌柜的放心,咱们得了掌柜的好处,临时充下护卫抵御凶徒,自然帮人帮到底,今晚不管何方匪徒来,咱们都给掌柜的挡着!”
掌柜的抬头,面上带了幽怨。
这小哥身量高挑,可面容稚嫩,顶天了十五、六大,这行事却是狠辣,这他娘谁家糟心孩子?
这话传出去,他们这些砍人的倒成了临时帮忙的,自己反而成了花银子的主谋。
掌柜埋怨之余,倒是多了几分重视。
这哪里是寻常行商?
这明显是假借行商在外行走。
这个少年身份不一般!
穿着打扮是细布衣裳,不见锦缎,可手中握着的不是民间能见兵器。
另外两人,穿得锦绣傲气浮于表面,少了几分底气,倒像是商贾子弟;另一人黑壮魁梧,跟在少年身后随时看护,应该是侍卫头领。
再想之前同伙计说的,那些“伙计”中不少像兵油子,掌柜的更没底了。
这是哪个将军家的小公子在外行走?
怪不得说杀人就杀人,半点不心虚。
霍宝不知掌柜的脑补,看到地上糖画老人的尸体,心下不忍,从身后盘子里拿了两个元宝,递给掌柜“那些乞丐要栽赃贵店杀人之罪,害得这老人无辜惨死,实是可怜,明日好生葬了吧。”
掌柜脑补了一出“少将军”大戏,哪里敢接银子?
“老人家受了我们店连累,让老人家入土为安也是应有之义,哪里用小爷的银子?”
“……”
霍宝眨眨眼。
方才“背锅”还不情不愿,怎么这就认命了?
这时,就有人押了一人过来。
“宝爷,这小子鬼鬼祟祟,估计是去送信的!”
“咦?这人眼熟呐!”有人道“是后厨的小伙计,之前帮大家抱柴火来着!”
那人十七、八岁,被堵了嘴巴,小鸡崽子似的被两人提了,双眼翻白,站也站不稳。
“原来是你这小子做了内鬼!”掌柜的咬牙切齿。
霍宝道“既是客栈的人,我们就不越俎代庖,掌柜看着处置。”
那两人听了吩咐,将那小伙计往地上一丢。
小伙计摊在地上,面上冷汗淋漓,明显是腿上有伤。
无人理会。
这会儿功夫,前往城门探看的人也传回消息。
“西门城门守满员一屯,实际只有三十四人,其中五人离岗,只有二十九人,已经都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