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进捻了烟头，“夸什么，实话实说而已。”
    “怎么不是夸，这么多艺人，得你表扬的总共也没几个，之前我还担心，那个叶言言看起来脾气挺大的，听你一说倒是真觉得不错，我听说她今天面试也表现的也很好，和林广薇不相上下？”
    马元进黑粗的眉头一动，含笑不语：不相上下，这是替林广薇来鸣不平了。
    “是不错，”梁洲淡淡说，“溶月就定下是她了。”
    韩菲笑容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这么快就定了？我觉得叶言言演早期溶月一点没有问题，可是后面的戏份撑得住吗？她是挺漂亮的，就是太过清纯了吧。”
    “那是你没有看过她的面试部分。”梁洲不知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
    “哦？真这么好？”韩菲走到会议桌前坐下，“只看脸，我还以为林广薇才是最适合的呢。”
    马元进看看她，笑说，“头一次看到小菲这么提携新人。”
    “那是之前确实没有优秀的。”韩菲坦然道，“林广薇是我母校老师推荐的，长什么样你们也见过，就是当一线花旦也差不了。演技就更别提了，科班里都是拔尖的。”
    “是挺好的，”梁洲说，“已经让元进看着办了，适时可以签下来。”
    韩菲嘟了一下嘴，露出一股小女儿娇态。
    梁洲抢先一步开口，“角色是投票决定的，没有意外绝对不会更改。这部剧角色多，你看她还适合哪个，可以优先推荐。”
    听到这里韩菲自觉回天乏力，笑着下台阶，“好呀，回头我和她说。”
    她看看马元进，后者伸了个懒腰，说：“我手头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他离开时把会议室门带上，韩菲脸上笑意骤然一收，看着梁洲说：“我真担心马哥不会摸了那丫头一下，就莫名其妙被迷住了吧。”
    梁洲不悦地皱眉，“他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以后这种没根据的话不要乱说。”
    “可是今天这情况也太稀奇了。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新人，把科班给顶下去了。”
    梁洲平静的说：“演员不是靠学历的。难道你觉得7个人投票有假？”
    “我怕的是你因为旭晖的关系，对她大开后门。”
    梁洲眉峰一挑，俊美的面容骤然变得凌厉而冷峻。
    韩菲和他对视，目光闪动，“我知道自从旭晖出了事，你就听不进我的话。我说什么都是错，马元进、宋朝寅，还有李勤，个个都看我不顺眼，旭晖出事是我想的吗？”
    她说着，眼圈也跟着红了，“那时候我在云南拍戏，旭晖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跑来，我连他面也没见到就听说出了事，那两天为了找他，我几十个小时没睡觉，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又一直昏迷。自从那以后，你们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难道都是我的错？”
    梁洲神情稍缓，“行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没有人怪过你。”
    “他们到底怎么想，我猜也猜得出来。”韩菲声音委屈，“要不马哥怎么这么捧一个新人，我看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出过力。”
    “那个女孩，你就这么不喜欢？”梁洲有些无奈地问。
    韩菲直爽地说：“不喜欢。我知道你们要储备年轻艺人，再过两年来接手年轻一块的资源。可这个人至少得有点份量吧，像林广薇那样的。这个叶言言来历古古怪怪的，人不讨喜，假话连篇。要是她的话，我不会配合你们的宣传计划。”
    梁洲不疾不徐地说：“现在还言之过早。”
    “不早，”韩菲目光坚定，“女演员的周期有多短，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等我坐稳花旦，甚至是青衣，青春片子是接不了了。你们想要培养新一代年轻女星出来，我不反对。谁没有想过有被取代的一天。但是要想走我的老路，必须得到我的认可。”
    一字一顿，“现在就不能是她。”
    梁洲凝视着她的眼，揉了一下额角，“是林广薇就没问题？她看起来也不省心。”
    “都是从底下爬上来的，哪个省心了，我看你们男人才是天真的很，叶言言看着纯真就真纯真了？视觉动物。”
    梁洲无声地笑了一下，“还是看她们表现吧，有的人即使公司再用心也捧不出结果。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她们自己。”
    “只要马哥偏心的时候，你这个老板不要视而不见就好。”
    梁洲说：“现在偏心的是你吧。”
    “我是害怕，”韩菲扯了扯嘴角，神态脆弱，“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大家对我的态度也不比从前了，我害怕你们的重心全部都挪到新人身上去。”
    “别瞎想了。”梁洲柔声劝。
    “就像这部时光之旅，原本公司男女主可以定一个，你们就选了男主角，放弃了我。”她说。
    “那是角色的契合度问题，你向来形象高贵优雅，这种冒险类从来没有尝试过，风险太大。”
    “本子这么好，凭白便宜了苏晓媛。”她有些不满，“既然主角捞不到，单元故事里让我客串一下总可以吧。”
    “你不是和苏晓媛向来不和，给她当配角也行？”梁洲反问。
    “你这个影帝来演配角都可以，我客串一下有什么不行。再说苏晓媛前两年都基本荒废了，在戏里还不一定谁压地过谁呢。”
    “好。”梁洲答应她。
    韩菲走后，梁洲感觉到有些气闷，站起身，来到落地窗前，隔着十多层的高度，看到公司门口走过一个身影，不知为何，他第一直觉就是叶言言。
    脑中闪过她穿着海棠花旗袍的样子，不禁皱起眉，这个女孩给他的印象太深，和旭晖的关系也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到底哪一面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他略微有些疑惑。
    ☆、第38章 chapter38
    叶言言在宾馆门口等了一会儿，拉开斜跨包的拉链，和鬼娃四眼相对，它呲牙咧嘴，极不耐烦，翻了个身拿后背对着她。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宾馆大门前，车门打开，马元进的脸从后排凑出来，“言言，快上车。”
    她第一眼看到前排坐着的梁洲，楞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马元进说去医院看望沈旭晖，事先可一句都没有提过有梁洲同行。
    叶言言上了车要坐到后排，马元进嚷嚷：“哎，我一个人坐都嫌挤，你前面去。”
    她默默看了他一眼，坐老板旁边，压力多大，这资深经纪人是什么眼力见。
    司机小周和副驾驶座位上的助理李勤和她招呼认识了一下。
    叶言言和梁洲坐在同排，喊了一声“梁总”后，老老实实坐着，目光不敢乱瞟一下。
    车窗都做了防曝处理，漆黑一片，连看风景的机会都不给，她实在无聊，摸出手机娱乐。
    “刷微博？”马元进注意到，忽然说，“这两天正好要给你弄微博，你有号啊，给我看看。”
    叶言言把手机递过去。
    马元进看了一会儿说：“内容不多，关注的人也挺少的。不常玩微博吧？”
    “看别人的多，自己发的少。”她回答。
    “没有经营，粉丝很少，也好，干净。”他又说，“怎么照片也不放，你放两张自拍照，保证粉丝蹭蹭地涨。”
    叶言言有些不好意思，“粉的都是以前的同学，没有必要。”
    “以后加了v，你要多放照，吃饭放，走路放，睡觉也可以放，”马元进笑眯眯地说，“要是你现在来张自拍，把梁总一起拍进去，保管几个小时候账号就成了大v。”
    她汗颜，“那怎么行？”
    梁洲的目光也转过来。
    “开个玩笑，”马元进说，“女演员不能用绯闻出道，影响出路。这套等咱们以后有机会再玩。”
    他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
    “我看你之前也没有什么犯忌的内容，过几天就用这个号直接加v。”马元进说着，盯着屏幕的视线停顿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两声。
    叶言言头皮一麻，有不详预感。
    果不其然——“你关注了梁总，还是这么早，你是他的粉？”
    脸皮噌的一下如同火烧，叶言言身体僵硬，简直不敢去看当事人的神色，连忙说：“梁总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偶像，我是看着梁总的戏长大的。”
    马元进忍俊不禁，跟着说了一句，“哦，看着梁总的戏长大的。”
    前排小周和李勤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言言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变相说梁洲老嘛，一时间真是悔青了肠子。
    现在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会不会太欲盖弥彰？
    她偷偷余光窥过去，和梁洲平静的眼神撞个正着，心虚的飞快移开。
    梁洲见她眼神可怜兮兮的，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目光朝马元进一扫。
    马元进立刻见好就收，把手机还回去，“就这样啊，回头给你把号认证了。”
    叶言言这回微博也不刷了，有些心塞地打开网页论坛，输入“想换个有眼力见的经纪人，怎么开口，在线等，急”。
    ——————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一路上说话不停的马元进也安静下来。李勤先下车从车后箱拿出两大盒的高档水果和礼物，提在手里。除了司机小周其他人都下了车，叶言言跟在马元进身后。
    梁洲和李勤先一步去了医生办公室。
    马元进带着叶言言来到病房，顺便给她解惑，“那几盒都是给医生护士的。我们不能常来，只好托他们多照看一下。”
    沈旭晖的病房是单独一间，就像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窗明几净，阳光充沛，不仅墙上有电视，还有供探望的人休息用的沙发。他们进病房的时候，护工正在给病床上的人滴眼药水。
    马元进和护工谈了几句，了解最近的情况，然后让护工去休息一会儿。
    叶言言注意到，护工离开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红包塞过去，护工含笑收下。
    “吃惊？”他侧过脸来，轻声说。
    她微微点头，立刻又摇了摇头。
    “旭晖亲人少，没有办法照顾他。公司请了三个护工，24小时不断人。说句实话，不怕费钱，就怕用了钱，照顾的人还不用心。现在看看还算不错。”他说。
    梁洲推门进来，看到病床上静躺不动的人，眉头微微拧起。
    马元进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床边，一边为病人轻手轻脚地按捏手臂，一边说：“旭晖，老朋友又来看你了。你说我们工作多忙，你这一撂担子，活还不都得我干，一个礼拜媳妇儿也没能见几面。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赶紧起来。别躺着了。”
    梁洲坐到另一头床边，先是熟练地检查他的耳喉鼻三处，嘴里说着：“准备了半年，时光之旅快要开机了，按着你的设想基本没什么改变，你策划的很不错。”
    “听到没，”马元进跟着就说，“这么好的涨薪机会，你也错过了。”
    他们两个对着病人神情自若地说话，语速较慢，就好像病人随时都会回应一样。阳光柔软的照拂着病床，叶言言看着，心口胀胀的，莫名酸涩，手指捉紧了挎包的拉链。
    “唉，言言，”马元进忽然想起她，“你和旭晖也认识，和他说两句。”
    梁洲看了她一眼，“像这样的病人需要感官刺激，和他说话有助于大脑恢复，你来和他说两句吧。”
    叶言言走到床边，躺着不动的人五官和曾经见过的照片一样，只是更消瘦，脸色也不好，神色平静祥和，真像是睡着了。
    她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鬼娃曾经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的灵魂转移，是因为身体受到了重创。看着他安静而病弱的脸，她的胸口发闷，喉咙发堵，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好……”
    梁洲抬了一下眼皮，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