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骄阳嘴角噙着浅笑，不动声色地替她又满上一杯。
    悠扬的小提琴琴声在不远处拉了起来，高阳探身循望，转身时神色颇不自然。程骄阳干咳了两声，高阳似乎才醒过神面上也有了笑容。
    胡一一狐疑地盯着那处瞧了眼，即使逆着光看不真切那人的模样神情，她依然能感觉那人完全沉浸在他的音乐世界里如痴如醉。
    能够在这儿演奏，绝非平庸之辈。
    霍启森似乎察觉到了高阳的不安，又亲自替她倒了杯白水。高阳白皙的面容顿时浮上俏红，眼角眉梢却都是化不开的甜蜜，俨然一副小女人沉浸在幸福中的模样。
    行云流水的动作，温柔似水的眼神，胡一一别过脸，拼命压抑住她想要掀桌的冲动，面上的笑容愈发得体。
    她脑子肯定有坑，这才上赶着啃狗粮。
    程骄阳接了个电话后，解释台里临时有事需要赶回去，简单交待了几句率先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高阳尴尬着替程骄阳解释：“他十足十的工作狂，忙起来连女朋友都顾不上了，以后你可要好好管管他。”
    半途撂下她，胡一一并不在意，反正今晚的聚餐就是替程骄阳安抚一下受伤的高阳而已，至于她这个小人物当然有自知之明。她略略看了眼牟足了劲儿撮合她跟程骄阳的女人，嘴角勾了勾：“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看到高阳的面色发青，胡一一的心情很愉悦：“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就不叨扰了。”
    她站起来：“再见。”
    胡一一踩着细长的高跟鞋，风姿卓越地离开。
    再多待一分钟，她都想吐。
    直到步出轩宇，胡一一紧绷的心终于泄了气。
    这算是彻底跟往事告别了吧。
    此时是夜里十点，城市的夜生活依然喧嚣，她伸手拦了几辆计程车都是载客中。
    闪电突然划破了黑色的天际，舒适的凉风刮了起来。胡一一本就生得肤白貌美，如今又一身红裙过街，长裙裙摆在风中摇曳，难眠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
    可惜现在不是招摇的时候，她现在绯闻缠身，要是被人认出来指不定闹出什么祸端，她边走边用手包尽可能地遮脸。
    不料没走两步，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她旁边徐徐前进，胡一一疑惑地看着那辆车，只见那深色的车窗渐渐下摇，露出的却是霍启森那张英俊绝伦的侧脸。
    “还想上一次头条？”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一下就将她本想要拒绝的心思浇灭干净。
    再看看大马路上来来往往却不停靠的计程车，她不情愿地举了白旗。
    钻进了后座的胡一一却发现高阳并不在。
    她有些纳闷：“你太太呢？”
    “？”
    霍启森浓眉微微一锁，目光落在了她胸前微微露出的雪白，他握拳轻咳了一声才将视线放到前面。
    与时下的女星相比，她的身材清瘦高挑却很有料，这件小v领礼服一般女性都会演绎成一马平川，显然胡一一是例外。布料太滑，露一点是性感，露多一点是风骚，她垂首不着痕迹地微微调整，神色不自然地将视线伸向了窗外。
    诡谲的气息在车内徘徊。
    沉默半晌，霍启森突然开口：“谁告诉你高阳就是我的太太？”
    胡一一被问得一怔，目光随即落在了他右手无名指的黄金戒指上。外间多传霍启森有太太的原因，多半在于他这枚时刻不离身又壕又接地气的戒指。
    等等，好像不对劲。
    难道他们不是夫妻？！
    这个念头一下就在胡一一的脑海里炸开了，怎么可能？
    自从高阳红肿着双眼将霍启森的告白信递到她手上的时候，那飘逸俊秀的熟悉字体仿佛都在龇牙咧嘴狠狠地嘲笑她，她不过是在替别人做嫁衣罢了。
    她旋即又否定了，即使没有结婚，他们也是恋人。
    霍启森不过是想借机再羞辱她一番而已。
    毕竟胡家本就对不住霍家在先。
    他开着车，侧目瞧了眼胡一一，见她一直盯着车窗外面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他微微叹了口气：“离程骄阳远一点。”
    突然听到这样的忠告，胡一一有些疑惑，连她都能看出程骄阳对高阳的心思，霍启森不可能不清楚。如果她能跟程骄阳在一起，霍启森可谓没有后顾之忧，她的大脑迅速地运转着，终究理不清他这句话的内涵。
    更何况，她为什么要这么乖乖地听他的话？胡家欠他的，这两年也该还够了。
    她戏谑地扬起唇角，声音也带了冷意，“霍先生，这些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霍启森的浓眉微微一蹙，显然对她突然的敌意感到不解，他倏地笑起来，眉眼一下子变得弯弯的，唇角也微微扬起。
    他唇角扬起的样子特别好看，清隽雅致，英俊得叫人把持不住。胡一一咽了咽口水，默默将目光放到窗外。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清楚究竟当初是被他的外表所吸引，还是被他冷漠的性格所打动，但是都不紧要，只要那个人是霍启森就好。
    “如果不是媒体曝出来，可能连谁帮了我，我都不清楚。”
    霍启森语态诚恳真挚，那双黝黑的眸子盯着后视镜直直的落在了她的身上，眼神里奇异的精光一闪而过。
    胡一一显然没察觉到对方的异样，此刻她只觉得嗓子眼疼，那是他们的第一次重逢，他喝得酩酊大醉，即使多年不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琢磨着怎么答话，霍启森的话又飘了过来：“谢谢你。”
    卧槽！
    他这次居然又笑了！
    明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能别这么□□裸的诱惑小姑娘好么！
    胡一一尽量让她的样子看起来矜持一点：“霍先生客气了，换作是别人，我也会那么做的。”
    这话是她拿来忽悠他的，毕竟半夜三更被个醉醺醺的男人扑上来，就算皮相再好也会把人吓个半死。
    霍启森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胡一一不明所以索性不再开口。景天离森尔公寓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加上又与市中心是背道而驰的方向，一路都畅通无阻，不到半小时车就停在了小区门口。
    胡一一准备下车，霍启森却执意要送她进去，她拗不过，只得偃旗息鼓任由他指挥。时光轻易地隔离了他们，仿佛也改变了他们。
    车停在楼下，她准备下车，霍启森却喊住了她。
    “我跟高阳只是普通朋友，你信吗？”
    她的面上闪过一丝讶异，那双如墨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似乎真的在意她的答案，她强自挤出了笑容缓解气氛：“或许这话你去问程家阳更好。”
    信或不信，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为当年的事情跟你说声对不起——”
    道歉的场景他曾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过许多次，眼下并不是最好的道歉时机，如果他再不抓住机会，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胡一一顿时笑不出来了，认识霍启森这么多年，不管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不曾低头认错。如果这事在从前，她肯定兴高采烈地拿着这事到处炫耀，如今再也没有那般的心情了。霍启森没错，他不过是因为胡家而迁怒她而已，所以他大可不必道歉。
    “看来我也该向你道歉。”
    胡一一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我一直骚扰你，是我不懂事，希望你别放心上。”
    重新赴约，她本就存着坏心，依着霍启森对高阳的在意，她就是要在高阳的身边膈应他，不过是为了看霍启森焦急而抓耳挠腮的糗样。
    可惜她的每一拳都像打在了棉花上。
    她顿了顿，解释道：“绯闻的事情，我已经跟高阳解释清楚了，你不必害怕她会责怪你。”
    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们之间重归于路人最好。
    然而霍启森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彻底懵逼了。
    第4章 隐婚
    第四章
    黑色的夜空轰隆隆的响起一声炸雷，随之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地砸在车身上，一时间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然而比这更诡异的事情却是霍启森突然的告白。
    他说什么？
    “一一，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
    你。
    胡一一就像漫画书里的小人瞬间碎裂了，然后瞳孔又一点一点地聚焦在这个男人身上，昔日的一幕幕重新又回到了脑海，逐渐在这张深邃立体的五官上放大。她猛然惊醒，一手推开车门，顾不上倾盆而下的大雨，她直接逃出车外，雨水淋湿了一身也不在乎。
    她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奔跑，生怕他会追上来。然而在按电梯楼层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瞟向玻璃门外。恰巧有人进来，透过细缝她瞧见那人身形笔直地站在大雨里，她拍着咚咚直跳的小心脏收回了目光。
    电梯楼层的灯一层一层地往上升，胡一一依旧一脸懵逼的状态，甚至在电梯门开之后，那些在这儿安营扎寨的狗仔已经全部撤离，她都浑然不觉。
    原本准备给胡一一报信的李彩听见门外的动静，猜想是她回来了。
    谁料门刚打开，一身湿哒哒满脸失魂落魄的胡一一站在门口。
    狗仔前脚刚走，她就这么狼狈地回来，料想也没遇到好事。李彩赶紧替胡一一放了热水，然后推她进浴室。
    “赶紧洗洗，一会该着凉了。”
    李彩忙不迭地替她煮了一晚姜茶，等她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正好热乎乎地接过来。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李彩小心翼翼地试探：“是不是你爸那边惹你不开心了？”
    算算日子，不该啊！
    今天才五号而已，上个月末父女俩已经杠过一次了。
    一直以来，胡一一不曾在别人跟前说过自己的家庭关系。李彩也是在她打电话时无意间听到过，胡一一竟然是本市赫赫有名珠宝商胡德诚的女儿。
    然而本该是千金之躯的女孩，却不得不为了生计跑龙套跟别人挤房子。
    胡德诚有三个女儿，光是从名字就能看出亲疏有别了。
    老三，胡美仁。
    老二，胡靓蕾。
    老大，胡一一。
    可见她多不受待见。
    小时候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她们姐妹友爱从来都是彼此分享。后来家里逐渐摆脱了养殖专业，继而玩起了珠宝，父母便教育她尊老爱幼熟读孔融让梨的典故。沿袭下来的传统美德得到的结果，便是眼巴巴地看着妹妹们穿好看的，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记得还是养殖户的时候，她喜欢放学后就撒把谷子喂鸡，然后跑到臭烘烘的猪圈看看母猪又下了几只猪崽。即便父母已经投身高端行业，她依旧乐此不疲地在聚会上描述从前母猪下崽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