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那假如修之不支持我呢?”说实话,卫熠有点怕她现在美好的一切,因为这一个问题而破碎。
“那就找个支持你的。”卫熠可以在千万世家子弟里,找到一个能欣赏得了她这种中性美的裴修,自然也可以在日后找到一个能理解她想法的人,谁又一定离不开谁呢?“实在不行,你还有我,我会永远支持你。”
这就是家人存在的意义啊,无论你有多么离经叛道,只要那不是伤天害理的,我就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讲真,比起被守护,卫玠更喜欢这个守护者的角色。
深夜,在拓跋六修的【幻境】里,拓跋六修试着对卫玠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会一直支持你的?”
“不,我们互相支持,互相理解,互相尊重。”这才是一段最健康的感情。也许外在上他们会有差异,但在精神上他们是平等的,“我会喜欢她,爱她,信任她,只要她需要,我会成为她生命里的任何一个角色。朋友,家人,爱人。我们会相伴直到永远。”
卫玠说着说着就愣住了。
人是一种模仿性很强的动物,所以大部分人的三观都是由所处的环境和经历决定的,家人给了他对于家庭的观念,朋友给了他对于友谊的认知,那么,是谁教会了他爱情呢?
卫玠突然有些不敢深想。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好像有一个人已经做了他所描述的爱情里的全部。
第77章 古代七十七点都不友好:
卫玠既然说了不敢深想,他肯定就不会想了啊。
虽然说卫玠的好奇心有些过于旺盛,但在直觉告诉他,他这是在作死的情况下,他一般还是会乖乖选择不作死的。
就好比在恐怖片里,当别人问他要不要看传说中的死亡录像带时,他肯定会选择不看啊。
所以,纵拓跋六修有千般算计,万般手段,卫玠只一个打死不开窍,就足以抵御敌人的千军万马。
一夜好梦,卫玠神奇的在第二天真的好了,一如卫熠安慰他的那样。
重新生龙活虎的卫玠,就这样对上了蔫了吧唧的栆哥。
当时栆哥正乱没有形象的坐在望星楼上。望星楼是卫家最高的建筑,位处后院西南角的人工湖旁,听名字就知道用途了,这是在流行玄学的当下,很多世家的标配,就像是王衍的玉拂尘一样,都是一种高级cosplay的玩法。
说起古代cosplay的极限,大概就要算魏晋南北朝后期,鲜卑族建立的王朝了。
也就是拓跋六修这一支的子孙后代。
【是我异母弟的子孙后代,谢谢,我死的早,他继承了族长之位。我就知道,他的后代就像是他一样,脑筋儿不太正常。】拓跋六修对于害死他的弟弟毫无好感,毒舌全开。
拓跋鲜卑后来建立了北魏政权。
这个政权最大的特色,就是自上而下的全面汉族化,说汉语,学汉文,穿汉服,改汉姓,迁都洛阳,俨然一副汉朝文化脑残粉的劲头儿。
牵头这么做的,就是对汉族文化充满向往的北魏孝文帝。他最奇葩的地方不只是学,还规定了三年内谁学不会汉语,再在朝上说鲜卑语,那就拜拜了您呢,这个官就不用当了。以及,从皇帝到贵族大臣,有一个算一个,人手一个汉族世家老婆,不娶也都得娶,之前已经有了老婆?让她让位!孝文帝就是这么对自己老婆的。这样的事情不胜枚数。
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很明显,汉族与鲜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现代时已经再没有了鲜卑族自己的语言与文化。
纵观中华上下五千年,也就出了北魏这么一个神奇的政权。
作为这群深受外来文化“荼毒”的不肖子孙的祖宗,拓跋六修是拒绝认这门亲戚的,一提就翻脸,哪怕他的后代成了皇帝,他却发自真心的觉得他们还不如不当。
咳,这个可以放在以后慢慢818。
先说回枣哥。
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一脸少年卫璪之烦恼的模样。两条腿从不同的围栏缝隙里伸出,悬在空中,脚趾勾着木屐的两头系,一晃一晃的摇摇欲坠。
卫玠兄姊三人小时候,其实都很喜欢这样,排排坐在望星楼上,一起感受卫家最高处的风景。尤其是在夏夜的晚上,凉风习习,群星坠坠,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别提多舒畅了。
最先发现可以这么做的自然是栆哥,据他说,是鱼哥告诉他的。卫玠曾对此持强烈的怀疑态度,毕竟鱼哥看上去那么靠谱,实在是不太像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不过在经历过上次深夜三人一起爬墙的事件之后,卫玠又开始有点相信这像是鱼哥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了。
卫玠站在楼下,仰望着其实也就只有三层高的望星楼。冲栆哥挥了挥手,就在他也准备上楼去陪着栆哥一起登高望远的时候,栆哥却已经在先一步看到卫玠后,飞快的离开围栏,从楼上跑了下来。
“你下来干什么?”
“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
兄弟俩默契的在见到对方的同时开口。
“我病好了,出来走走。”
“生病了就好好在屋子里休息,走,我送你回去。”
又是同时开口,彼此在开口的时候,还不忘接受来自对方话语里的信息量。然后,他们一起沉默了下来,等着对方先开口。结果却发现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只能自己开口,于是:“你先说。”
“你先说。”
第三次同步,兄弟俩彼此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就同时笑了起来。这样的兄弟默契他们遇到过很多回,但不管遇到多少回,都依然会觉得有趣。
最后还是拓跋六修实在是看不下去,建议他们不如先一起上楼,然后再决定谁先开口。
卫玠同意了这个点子。
但是当卫玠开口说:“先上楼?”的时候,栆哥也这样开了口。两人一左一右,对彼此做了个请的动作,除了身高以外,从背面看,他们就像是一对双胞胎。
拓跋六修在心里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和卫玠相处时间最长的还是我!
兄弟二人重新踩着木质的楼梯,上了三层楼,排排坐下。正好能从围栏的空隙,将整个卫家后院的小花园尽收眼底。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颇为怀念的想起了打着柔光的往昔。
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长大的地方,每一处都好像充满了无数的回忆。那边是卫璪摔了腿,很不争气哭出来的地方;这边的鹅卵石小路上总有熠姐暴揍栆哥的身影;景山上的凉亭是卫玠最喜欢看戏的地方……林林总总,多姿多彩。
“从小你就特别被奸诈你知道吗!”栆哥莫名悲愤了起来。每次兄弟一起做了坏事,最后被卫熠“追杀”的却只有他。
“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才想明白这件事?”卫玠不由同情的摸了摸栆哥的头,还是需要多吃核桃啊,补脑。
“……”
“一眨眼,我们就长大了。”也不知道是环境所致,还是话题没有起好,卫璪今天格外的文艺与惆怅。
卫玠很懂卫璪的问了一句:“你终于知道你要被外调的消息了?”
“你早就知道了?!!!”卫璪猛地回头,在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长子?为什么卫家的核心消息总是卫玠知道的比他早?而他只能知道一些零碎的八卦?
“也没多久。”卫玠避重就轻的对卫璪笑了笑。
一对上卫玠的笑脸,卫璪就彻底没了脾气:“你准备用这招吃定我一辈子了是吗?”
“是哒!”卫玠不假思索道。好容貌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老天爷赏饭吃,他就是这么会长,赢在了起跑线上,他也没办法啊,不用会遭天谴的。╮(╯_╰)╭被卫玠这一插科打诨,卫璪早就没了什么“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忧愁,重新调整回到了喜剧气氛常年绕身的心大boy的频道,他自己也开始觉得刚刚那会儿的忧愁脸实在是不适合他。他重振精神告诉自己,爱谁谁吧,不想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外调?”卫玠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绝对是亲弟!
“我不是不喜欢外调。”卫璪烦躁的想要用木屐后面磕一磕围栏的栏杆,结果……木屐如约而至的掉入了湖里,如石入水,只激起了一点水花,荡出一层层波纹后就消失无踪了。
“啊。”x2
卫玠和卫璪一起探头向下看,默契的在心里报了个数,22,这是卫璪掉进去的第22个木屐了,连湖里的观赏锦鲤都懒得再聚过来看看是不是吃的。
“怎么说好呢……”卫璪快速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不喜欢外调所代表的意义。”卫玠也配合起了枣哥。外调可以说是一种历练,也可以说是卫老爷子在委婉的表达一种对准继承人成长速度的不满。卫璪不是不好,而是不够好。对于卫家来说,卫璪如今的性格远远还不足以挑起家族的重任。
“既然知道就不要问了啊魂淡!”卫璪咬牙切齿道。
他时常在想,同样是人,他弟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他就能和祖父一样,轻易的看穿人的心事,并一针见血的指出来?聪明的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你为什么不高兴呢?”卫玠反问。
“我应该高兴吗?”卫璪一愣。
“当然。”卫玠点点头,“要求高,就代表了对你的期望高。你看我和鱼哥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因为我们根本没在祖父的继承人考虑范围内。事实上,我将来想要外调,肯定要费一番周折,说服大量的人才有可能得到历练的机会。”
“你要出去?别开玩笑了!”卫璪只有在涉及到卫玠的神态问题时,才会变得格外强硬,像个哥哥样。
一般时候卫璪都更像是卫玠的弟弟,爱撒娇,喜欢八卦,就像是一个永远都不需要知道愁滋味的少年郎。
“你看”,卫玠摊手,“连你都不同意我出去。所以原谅我真的没办法体会你可以外调的奢侈烦恼。”
卫璪气鼓鼓的侧脸瞪着卫玠,他还在等着卫玠收回前面的话。卫玠的身体不要说远行了,他在京中溜达一圈,都会让人担心不已好吗?
“你看,飞鸟!”
“这招对我没用。”卫璪骄傲的挺胸,他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好骗的小孩了。
“我这只是一个想法,谁知道会不会成功呢。”卫玠敷衍道。
“我知道你会成功的。从小到大,只要是你想要的,就没有你得不到的,”卫璪这倒不是在嫉妒卫玠什么,而是钦佩,佩服他年幼的弟弟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他就没有这种过于强烈的情绪,大概是生活太过优渥,反而让他没了进取心。这个不行,那就换另外一个,多大点事儿啊,他总是这么得过且过着。
“因为你们所有人都会让着我,毕竟我这么好看。”卫玠笑的就像是一朵花,“你们总是那厉害,能满足我的一切愿望。
“说这话的时候你都不害臊的吗?”卫璪哭笑不得。
“我只说实话。”卫玠狡黠的冲卫璪眨眨眼。
然后,他们就一起看起了望星楼外的风景,枯藤老树昏鸦,空调wifi西瓜……这里一个都没有,好怀念啊。
最后的最后,卫璪问卫玠:“你真的觉得我很厉害吗?”
卫玠就知道枣哥会抓住这个神奇的关注点,他没有看卫璪,只是晃着腿,看着下面碧绿色的湖面道:“当然,你会很厉害的,如今只是、只是厉害的不明显。”
轻信,傻白甜,很不责任……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信任卫玠、小小年纪就懂得要迁就弟弟的身体、会在乎弟弟的健康超过自己的枣哥。
人无完人,枣哥有缺点,却也有他的优点。
虽然卫玠在微博上看到说“你对一个人的好,就像是一块糖,吃完了就没了。你的坏却像是一道疤,总是那么丑陋又醒目”。
但卫玠却觉得这种事是要分人的,好比他,他的心不大,就只能装得下枣哥的好。
无论长大后枣哥迟到多少次,又或者枣哥给他惹了多少麻烦,他记得的永远是那个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小心翼翼、充满期待的探头看他,连手都不敢碰他一下的枣哥。
阿娘问:“为什么不摸摸阿弟,你不喜欢他吗?”
枣哥却说:“他那么小,我怕碰坏了他。”
如今那个怕被碰坏了的弟弟已经长大,但在卫璪看来,弟弟还是那么小,他还是生怕碰坏了他。
一切都没有变。
一切又都变了,好比那个不会说话的弟弟,已经有了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一张嘴。
枣哥其实真正害怕的,不是外调,也不是外调的辛苦,而是怕他纵使经历了那些辛苦,他也还是没办法成长为让家里人可以信赖的继承人。如果三年后回来的还是那个让家人失望的他,怎么办呢?
他的弟弟委婉的给了他答案,无论怎么样,他在他心目中都是最厉害的。
卫玠好像总是这样聪明又体贴,他说的话永远都不会真正触及底线,他只会拿捏着一个度,在你能够承受的地下范围内,悄悄安慰到你真正忐忑不安又不敢与人诉说的内心。
时光倒流,卫璪觉得他好像再一次感受到了,第一次被奶娘领着去看到阿弟,阿娘说“二郎这么厉害,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啊”时的感觉,心中涌起万丈豪情,嘴边则闷骚的藏着一句“我会的”,他觉得在他像是祖父一样,用自己军功给弟弟挣来一份爵位前,他是不配说这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