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说罢,起身对着李念兰、郭丹琴,以及一直垂头站在那里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的吴静萱点了点头,随后便带了丫鬟从从容容的下楼去了。
待得她一走,郭丹琴就对李念兰说着:“李姐姐,你看看这个周盈盈,没的倒拿文安郡主做借口,这样儿的就走了,实在是倨傲的不得了,竟是都不将姐姐放在眼中的。”
李念兰心中想着,她自然是有这本钱的。她的大伯父周元正虽说没有爵位在身,可他是首辅,在朝廷上一手遮天,谁不让他半分儿?便是她的父亲说起来好歹也是个国公,可也并不敢正面和这周元正冲突。
只是这些却也不用和郭丹琴明说。她虽然生了一副还算可以的相貌,但脑子里却全都是稻草,再是不会动脑子想事的,和她说了她也不懂,指不定还到处去嚷嚷呢。
于是李念兰也没有理会她,想了想,转而问着吴静萱。
“刚刚的那个简妍,她是个什么来历?你与我细细说来。”
完完全全的一副命令的口气,吴静萱听了,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可转念一想,她完全的可以借了李念兰的手去整治简妍的啊,她乐的在中间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她便说着:“这简妍原是隆兴府的人,家里是做生意的。去岁上死了父亲,年初的时候她母亲便带了她和她的兄长来通州投靠了我五表婶,也就是我三表妹的母亲——我表婶和这简妍的母亲原是一对亲姐妹。这简妍来了徐家不上两个月,倒是与我大表哥见了好几次面儿。且我在旁边冷眼瞧着,她对我大表哥也是有意的,不过就是面上装的清高罢了。”
李念兰听了,自然是怒不可遏的。
徐仲宣是她瞧上的人,怎么能让旁人觊觎呢?这个简妍,她凭了什么能觊觎了徐仲宣呢?且她的这个相貌......
想到她的相貌这一节上,李念兰心里动了动,由不得的就又问了一句:“这个简妍,是她母亲亲生的?不是捡来的?”
“李姑娘为何会如此问?”吴静萱奇道,“她自然是简太太亲生的。刚刚你也见过她了,她身上的衣裙首饰,哪一样儿是普通的?旁的不说,单就她头上的那只点翠小凤钗,那可是京城桂香楼的手艺。不是亲生的,简太太舍得在她身上这般的大手笔花钱?”
李念兰的目光投向了一侧的花梨木小几案上。
先前她褪下来的那副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还放在上面呢。这副镯子少说也值了个两三百两的银子了,可刚刚她褪了下来说要当做彩头的时候,简妍的目光只不过淡淡的瞥了一眼就收回去了,竟是都不将这副赤金手镯子放在眼中的,那想来她的首饰定然是不会差的了。
只不过她转念又想着,便是她的首饰再是不差又怎么样呢?也就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女罢了,拿什么来和她比?她可是国公府里的女儿,亲姐姐又是宁王的侧妃,难不成还不如她了不成?不论怎么说,刚刚的事她可都是记着呢,这口气怎么着也得问简妍讨回来才行。
主意一打定,她便抬头问着吴静萱:“你们今日是在哪里办桃花宴?你在前面领路,我也去凑个热闹儿。”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上一章姑娘们说水,没什么实质内容这个,其实上一章的信息量还是蛮大的,为后文埋了好几个伏笔。一个是倭寇的事会牵扯到后面的海禁之事,为简妍和沈绰接触,将生意做大这事做铺垫,二则是点明了朝廷之中的宁王和梁王两党的争斗,为后文徐仲宣的仕途之路做铺垫。还有首辅周元正,这也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不要小看他。所以亲们,不能老盯着男女主的互动看哇,咱得让男女主各自成长不是,然后再甜甜蜜蜜的腻味不是。
第39章 猝然心动
其实简妍从缀霞阁出来之后就后悔了。
刚刚因着满心悲愤逞了一时之快,当时倒是畅快了,可是往后怎么办?
说起来李念兰毕竟是郑国公的女儿,又有一个做了宁王侧妃的亲姐姐,且瞧着也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若是因着这事恼了她,随随便便的给她使个绊子,以她现下的身份地位,只怕也是反抗不得的。
简妍刚刚还满心悲愤,脚步儿走得飞快,可是这会想到了这一层,脚步由不得的就渐渐的慢了下来,想着可有什么法儿可以补救的。
只是想了一想,她就觉得,依着李念兰的个性,只怕她就是这会回去和她道歉了,她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刚刚她到底为什么要头脑一热,逞了一时之快呢。
她这边正懊恼着,那边徐妙宁和徐妙锦气喘吁吁的自后追了上来。
简妍走得太快,她们两人压根就追不上。
“表姐,”徐妙宁只走得气喘如牛,上气不接下气的问着,“你做什么走这么快?我们一直在后面叫你你都没听到的吗?”
简妍满脸歉意的望着她,诚恳的道着歉:“刚刚我一直在想事情,真的没有听到你们在叫我。”
“你在想什么?”徐妙宁这当会虽然是站住了身子,可还是弯着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喘的很急。
“笨蛋。”就听得一旁的徐妙锦嘲讽的说了她一声,“研姐姐定然是在想刚刚得罪了李念兰,现下要用什么法儿来补救,让她不要发难的事。”
简妍就很是赞许的望了她一眼。徐妙锦实在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小姑娘。
只是这一望之下就让她吓了一大跳。
徐妙锦的身子原就较徐妙宁差了许多,刚刚这么一路疾走而来,虽然是并没有如徐妙宁那般的喘气喘的厉害,可她两边脸颊这当会却是显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来,教简妍看了,实在是担心不已。
她忙一手拉了徐妙宁,一手拉了徐妙锦走到了一株桃树下躲避日头,又问着白薇她们有没有谁带了水,让她们两个人喝口水,在这树荫下好好的歇息一会。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好在她们两个人都好好的,并没有出什么事。
而徐妙宁喝了水之后,四处望了一望,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了,直接就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还掏了袖子里的手绢儿出来扇着风,一面口中还说着:“可是累死我了。”
徐妙锦低头一见她这不长进的样儿,就伸脚轻轻的踢了她一下,说道:“快起来。若是有人从这里过来,看到你这样,你还要脸不要?”
“不要。”徐妙宁抬头斜瞥了她一眼,十分恬不知耻的说着,“我要脸做什么?我只要现下舒服就好了。”
然后她又嬉皮笑脸的说着:“哎呀锦儿,不要端着你那副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了,我还不晓得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儿?来嘛,这草地上坐着可舒服了,快坐到我身边来。”
徐妙锦原就年岁不大,素来又和徐妙宁玩的好,且内心里其实也很羡慕她爽朗活泼,随心所欲的性子,所以她这么一说,徐妙锦立时就有些心动了。
徐妙宁一看她犹豫的目光就猜到她动心了。于是她立时就欠了身,伸手拉了徐妙锦的一只手,用了些力气,笑嘻嘻的说着:“心动不如行动。来,快坐下来。反正我们都不会笑话你的。”
徐妙锦便半推半就的也坐到了草地上。
以往她但凡出门,都是端了个娴雅温婉的样儿,又因着身子不好,身旁的丫鬟都是十分细心的照料着。哪怕她就是坐个石凳呢,随身的丫鬟都要掏了坐垫出来先垫在凳上,然后才让她落座,如这般的直接坐在草地上还真的是头一次。
而果然,一旁的青竹见到自家姑娘就这么盘膝坐在地上,忙道:“姑娘,地上潮,你身子又不好,还是快些儿起来吧。”
徐妙锦轻抿着唇没有说话,但很显然是不愿意起来的。
徐妙宁见状,便抬头对着青竹说着:“哪里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往日就是你们太精心照料着锦儿了,所以她的身子才老是不好。你看我,哪里都坐得,身子却好得不得了。”
青竹见状,也只能不再说什么了。但她心中却还是忧虑得不行,深恐徐妙锦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一会随即就会犯了病。
而这时简妍也盘膝坐在了她们身边。
她心中实在是懊恼忧愁的不行。都已经是隐忍了这么些年了,怎么刚刚就那么沉不住气,破了功呢?若是教简太太知晓她得罪了李念兰,回去不定的就会怎么责罚她。简太太的责罚倒是小事,横竖只要忍着也就是了。只是谁知道那李念兰盛怒之中会给她使什么绊子?而且她估摸着,李念兰应当是个有仇必报,而且绝对会是当场就要报的性子,指不定他这当会就已经是去玉照楼寻她,各种打算着怎么找回场子呢......
简妍只要一想到待会还得要面对李念兰,就恨不能原地挖个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于是她由不得的就伸了右手的大拇指到口中,慢慢儿的咬着。
这是她以往的一个坏习惯。但凡是有了什么解决不了的烦心事,就会一面咬着手指,一面想着解决的办法。
于是当徐仲宣寻了过来时,一眼见到的就是桃树下面盘膝坐着的三个人。
徐妙宁和徐妙锦正将头凑在一块,小声的说着话。而简妍则是蹙着一双纤细的远山眉,口中咬着自己的手指。头顶满树韶光,自树叶的间隙里漏下来,斑斑驳驳的洒在了她们三个人的身上,美好若梦。
徐仲宣不由的就停下了原本急匆匆的脚步,站在原地望着她们。
他手中还拿着简妍先时在缀霞阁里画的那幅画儿。单看这幅画,满纸苍凉孤愤,任谁看了,只会以为画这画的人会是怎么样的一个桀骜不驯之人,可是眼前的少女却是一副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模样。非但是秀美绝伦,且她蹙着眉头咬自己手指的模样,瞧着又有一种小女儿的娇憨之态。
还是白薇先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徐仲宣,忙弯腰低声对简妍说着:“姑娘,大公子在那边
呢。”
简妍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就抬头望了过去,立时就对上了徐仲宣正望着她的探究目光。
她忙收回目光,又停止了啃手指的动作,起身站了起来。
徐仲宣这会已是背着双手,抬脚走了过来。
“见过大公子。”
又是垂头敛目,对着他敛身行礼,再是如何都挑不出半点错儿来的端庄娴雅。可是他不喜欢看到这样假的她,他想看到的是那个高兴时会满目灵动哼歌逗猫,被人嘲讽奚落之时会怒而泼墨挥洒,烦恼时会旁若无人,不顾形象的啃着自己手指的简妍。
徐仲宣眉头微皱。但他也知道,在简妍的心中,现下他只是一个不熟悉的外人。且不晓得因着什么原因,她每次见了他之时,总是会很疏离可套。
他便又望了她一眼,可压根就看不到她现下面上是个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她垂着头露出来的一截细腻,白皙若初雪的脖颈子。
“大哥。”
徐妙宁和徐妙锦也忙起身站了起来,开口唤了他一声。
徐仲宣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斟酌了一下措辞,方才开口谨慎的说着:“简姑娘,老子曾经说过一句话,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没有根基的锋芒毕露并非什么好事,这会招致有心人的打击报复,给自己埋下后患。“
简妍早就看到了徐仲宣手中拿着的画卷,心中原就讶异,这会又听他说了这两句话,立时便知道他这是知道了刚刚缀霞阁里发生的事了,所以这当会本着为她好的念头,便婉转的规劝了她两句。
她确然是不该和李念兰硬碰硬的。人家毕竟是国公之女,身份摆在那里,自是有在她面前横行的资本。她即便是心中再是不忿,也该巧妙的用了其他婉转的法子,而不是用了这般激烈直白的回击,这不是擎等着让人家仇恨自己吗?
她心中感激徐仲宣说的这两句话,便又屈身对着他行了一礼,诚挚的道了一声谢:“多谢大公子教诲。”
她腰间悬着的明珠玉佩禁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摆动着,鸣珠溅玉一般,发出叮咚的一声轻响。
徐仲宣垂下眼,望着她裙摆禁步上的圆形镂空如意云形玉佩,知道她这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放心不少,于是便放柔了声音,又说了一句:“但一味的韬光养晦也不好。该出手的时候也要出手,不然总是一味隐忍,只会教人轻视欺负了你。”
简妍默了片刻。
她自然是知道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若是依着她上辈子的性子,谁敢扇她一巴掌,她铁定是立时就两巴掌还了回去的,只怕还得再加上一脚。只是现下,她倒是拿什么去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呢?
但她也知道徐仲宣这是一番好意,所以还是很诚恳的道了声谢:“多谢大公子教导。”
徐仲宣一时便没有再言语了,只是望着她腰间的那块玉佩出神,心里在想着自己刚刚看了那幅画之后,心中一阵悸动,随即便一路疾行追着而来,迫切的想看到简妍是怎么一回事?而现下见着她以后,只觉得内心安宁舒适,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出神的这当会,就听得简妍轻声的问了一句:“大公子,请问,您能将这幅画还给我吗?”
刚刚的那幅画是她一时激愤之时所画,并不想落到徐仲宣,或者是其他任何人的手中。
徐仲宣目光望向自己手中握着的画卷,沉吟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手心向上,将这幅画平递了过来。
简妍忙双手接过,说了一句:“多谢。”
她心中想着,等待会儿她回去了,可得赶紧的毁掉这幅画才是。不然教简太太知晓了,不定的就会起了什么疑心。
谁知这时就又听得徐仲宣说了一句:“回去之后不要毁掉这幅画,可惜了。”
简妍心中呵呵笑了两声,想着,你这还生了一双透视眼呢还是怎么着?连我心中想什么你都知道?只是留着这祸根子做什么?刚刚缀霞阁里的事,最好是一个字也不要让简太太知晓。
她握着手里的画,抿着唇,并没有回答。
徐仲宣一见她这副模样,便晓得他说的这话她是不肯听的了。
他由不得的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若是早知道如此,刚刚他就不该归还她这幅画才是。只是简妍为人小心谨慎,若是不将这幅画归还于她,只怕她心里总是会悬着这件事,那样反而对她不好。
“大哥,”这时就听得徐妙宁问了一句,“你这是刚从缀霞阁里出来的吗?那刚刚里面发生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徐仲宣收回望向简妍的目光,看向徐妙宁,点了点头:“是,我都知道了。”
“那个李念兰和郭丹琴都好大的架子啊,一口一声的说着我表姐满身的铜臭味,再是上不得台面的,我倒是不知道她们两个身上是什么味儿,怎么上得台面了。下次见了,我可得好好的问一问才是。”
徐妙锦接口过来说着:“什么味儿?左右不是玫瑰香味就是茉莉香味,都是熏炉里熏出来的味儿,再不就是香包里的味儿,你跑去问她们这个做什么?也想和她们一样上不得台面么?没的倒丢了我们的身份。”
徐妙锦的一张嘴素来便是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尖酸刻薄的厉害。
这两句话说完之后,她又伸手拔下了发髻上插着的那支,李念兰给她的赤金镶红宝石的蝴蝶簪子,皱着一双秀眉,随手递给了跟在她身后的青竹,一脸嫌弃的说着:“她的东西我不要,给你了。”
简妍拿画卷挡了脸,想着,刚刚的那事,看不出来这两位小姑奶奶比她还义愤填膺啊。
徐仲宣这时招手唤了徐妙锦过去,俯首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了两句话。徐妙锦望了简妍一眼,而后便点了点头。
“简姑娘,”随后只见徐仲宣直起身来,问了一句,“可否劳烦你一件事?”
简妍拿下了挡着脸的画卷,甚是乖巧安静的说着:“大公子客气了。但请吩咐就是。”
“锦儿身子原就不好,今日出来的也久了,是时候该回去了。能否劳烦你陪她先行回去?你母亲那里,我待会自会和她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