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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桂月源被他这一摸不自在地躲开了去,又怕伤了哥哥的好意,忙说道:“没啥,就之前刮了一下,我头上全是汗呢,哥你别碰。”
    周晓晨看出他的不自在,收了手将包袱摆放到了脚边上,开始挽袖。
    “哥,你这是干嘛,”桂月源瞪眼看他。
    “干啥,帮忙呗。”周晓晨挽了衣袖后又开始挽裤管。
    “你不回家呀。”桂月源见自家哥哥这架势忙要阻止:“娘和姐姐都在家等着呢,你身上衣服弄脏了怎么办呀,哥,你还是先回去吧。”
    周晓晨哪会理他,把鞋袜脱下和包袱一块摆放到了壶碗边上,她就准备下地干活。
    “哥,哥,你不能去,你这一身衣服,弄脏了多不好。”桂月源继续阻止。
    “脏了就洗呗。”要出门赶路,周晓晨特意选了这么一身粗布衣,根本不怕弄脏。
    桂月源见阻止不了,扯了嗓门对着地里站着的阿爹叫道:“爹,哥要下地呢。”
    桂老三远远将儿子们的互动看在眼睛,满是汗水的脸露了笑,“那就让他过来呗。”对于长子,他向来不会过分的照顾。
    得了父亲的点头,周晓晨不再理会弟弟的阻止,一步步迈向了农地。
    桂月源见哥哥下地,他忙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一年的庄稼长得极好,家里的大镰刀由桂老三使用,剩下的小镰刀两兄弟一人一把,面对着土地背朝着太阳,没一会儿的功夫,周晓晨的衣服已经湿了个通透,即便再累,即使再辛苦,在这会儿她只想为家里多分担一些。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三人才停了手中的作业。走到田埂边上周晓晨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到这会儿她才感觉到了疲累,气比往日短了不少,她喝了一口水努力稳着呼吸。
    桂老三侧头看着儿子,“你呀,读书也不能忘记时常练练身子,你看都不如你弟了。”
    桂月源听这话忙道:“阿爹,哥赶了一天的路呢。”
    周晓晨不在意的一笑,抬起脚用手搓去脚上踩到的泥,边上另两人也做着差不多的动作,等清理得略干净些就一道穿起了鞋,桂老三穿好后伸手把儿子的包袱提了起来将大镰刀杠到了肩上,那边桂月源也已把镰刀水壶收拾到了篮子里,等周晓晨穿好他们都已经准备走了。
    “爹,包袱还是我来提吧。”周晓晨上前去要。
    桂老三轻轻一让,“走吧,别让你娘等久了。”说完迈开步子就走。桂月源也跟了上去:“哥,走吧。”
    周晓晨落在了后头,她抬手擦了擦脸上了汗,又重新找回了力量。
    黄昏小院,秦氏和女儿已经早早把饭菜都准备好了,洗澡水也烧开了,男人们干一天的活,每天都是又臭又脏的。
    桂月梅不用母亲嘱咐走到了院外,打算等人,远远地在看到了那三个熟悉的身影后,她朝着院里喊了声:“娘,清哥回来了。”说完,就快步迎了过去。
    秦氏听到了女儿的叫声,忙放下了手上的事,跟着一道走了出去。待人走近了,看到满身泥土汗渍的大儿子后,忍不住朝丈母狠狠的瞪了一眼。
    桂老三憨笑,“这不是提早回来了嘛。”他才说完,周晓晨朝着母亲笑:“娘,我回来了。”
    “也不晓得先回家。”秦氏假嗔了一声后便对女儿道:“梅姐,去把水倒桶里,让你弟好好洗洗,都脏成什么样了。”
    桂月梅已从阿爹的手里接过了包袱,听了娘亲的话点点头就先进院子准备。
    一家子都进了院子,桂月源帮忙父亲把工具放好,桂月梅往灶里的洗澡盆子里放水,秦氏拉着儿子问他几时到的。太阳缓缓向地面沉去,大地映着晚霞变成了桔色,明明彼此那样的挂念,却没有啥煽情的话说。直到桂月梅把水放好,又拿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出来,秦氏才把大儿子赶进了小灶。
    桂老三对大儿子不肯与人一同洗澡的怪毛病早已见怪不怪,拉着小儿子到水井边上,两个光着膀子,穿着裤衩提水直接往身上淋。
    周晓晨洗澡前例行检查窗子时朝外头看了一眼,小灶里饭菜香味弥漫,那是家的味道。
    第46章
    将身上的尘土全数洗去,换上干净带着阳光味的衣服,和家里人美美的吃上一顿饭,直到这会儿,周晓晨才像是彻底复活了一般,说不出的舒服自在。
    晚饭过后,收拾好了一切,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这个时辰村里的人差不多都吃好饭了,也到了最为热闹的串门时间。
    周晓晨要做的事很多,现在就该是她一家家去打招呼的时候,带上包好的果脯,头一家自然是大伯家,桂月清回家的消息早已经都知道,也都晓得他回来后要上门的,是以都没出去溜达,就等着人来。
    “大伯,大伯娘。”周晓晨进了院子先叫人。
    “可算是回来了,来坐吃果子,是你泽二哥昨儿才采的。”桂大嫂笑呵呵的招呼他。
    “这是我带回来的果脯,东西不多你们尝尝。”周晓晨将礼物放到了院中的桌子,刚巧桂月海的媳妇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走了出来,她动作很慢手还护着肚子:“是清哥来了呀。”桂月海也跟着后头走了出来。
    这还是周晓晨知道她怀孕后头一回见,忙拱手道:“我听说大哥大嫂你们要添丁了,恭喜。”
    桂月海和他一样是个光做不说的,听了这一声恭喜后,憨憨回了句同喜,倒叫他媳妇在腰上偷拧了一把。
    这是小插曲谁都不会在意,这会儿大房全都在只除了桂月泽,周晓晨没见到他便问了声:“泽二哥呢?怎么不见他?”
    “你不用管你二哥,他野着呢,谁晓得又跑哪儿去了。”桂大嫂对二儿子实在是没啥法子。
    听他不在,周晓晨有些失望,大房的三个堂兄弟里,他和桂月泽最亲近,不过好在她不是当天就回,反正再等一天也能见着,便也就不在多问。
    桂家大房是彻彻底底的庄稼人,对读书这事也不是那么的懂,说话绕来绕去也聊不了多少,周晓晨素来是有耐性的,她也不怕冷场,说到最后又操起了本行,对孕妇好一通的关照,把桂老大听得瞪大了眼:“清哥呀,你这咋啥都知道,唉,你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这女人家生产的事,以后还是少知道的好。”
    周晓晨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还是桂大嫂给解了围,啐了自家男人一口:“这女人家生产的事咋地啦,你倒给我说个明白。”闹得大家一通的笑。
    拜访完了大房,周晓晨去二房,二房就没有大房那般热闹了,家里只留了桂老二和桂月泓,说是桂二嫂带着桂月涟去娘家了,因为府试的事儿二房和三房无形中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尴尬,好在主要的人不在,桂月清过去气氛还好,桂月泓拿着桂月清给的果脯,毫不在意地拆开放了一粒在嘴里:“我说清哥你也不用这么拘着,”他笑道:“我娘和我弟都不在呢,考不上府试又怨不得你,我和涟哥不一样,咱们何必闹得那么生分,你说是不是。”
    周晓晨叫他这话说得更尴尬了,二房两个儿子面和心不和是家里头公开的事,倒不是两个当儿子的错,主要还是因为桂二嫂那偏得没边的心,只是,再怎么样他们也是一家,也是亲兄弟,这样的话是接不了的,“我哪会和三哥你生分,”打了个哈哈:“要真生分了我也就不过来了,我还要去五叔那儿,二伯我走啦,三哥咱们回聊。”
    桂月泓见他跑得和兔子似的,鼻子里轻嗤了声,又拿了一粒果脯送到嘴里。那边桂老二坐在院一声不吭。
    到五房就热闹多了,如今桂月泊和桂月洋都是闹腾的年纪,得了果脯你一个我一个抢着吃,他俩和源哥走得极近,又时常能从源哥和爹娘那儿听到桂月清的事,是以虽然分离得久有些陌生,但很快又熟悉了起来。
    叽叽喳喳说了一阵,周晓晨终于完成了任务,回到家里。
    院子里秦氏和女儿正忙着准备中秋节做吃食用的材料,桂老三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副棋,和桂月源两人蹲在地上下。
    “东西都送了?”桂老三抽空问了一声。
    “都送了。”周晓晨走到他们边上,也蹲了下来跟着看,对于下棋她并不在行,正而八经的做了一回观棋不语的真君子。
    桂老三点点头又下了一子,趁小儿子想怎么下时又问道:“我之前倒忘记问你了,你回镇子时有没有去你施叔家?你施叔回来了没?”
    “没呢,施婶说施叔叫人带信回来了,在南边多留一些日子,”周晓晨如实道。
    桂老三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桂月源落子提醒到:“阿爹,轮到你了。”
    随手又下了一步,桂老三继续说道:“这一次你施叔出门时来过咱们家,说这次去南边想探探门路,要是能够跑顺当稳妥了,让我出些钱在他那里参上一份,往后他赚了钱给我分红。”
    周晓晨微微一怔,以施茂的身家,哪还需要他们参股的。
    桂老三看儿子若有所思,知道他必定是想明白其中关窍了,继续说道:“你施叔重情义,这些年也帮了咱们家不少,”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往后不管你出息不出息,这份恩情你可都得记住了。”
    周晓晨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桂老三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说这些话,不过,施家有恩情她是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曾忘记半分的:“阿爹,你放心吧,这个我晓得的。”
    桂老三点点头又朝小儿子道:“你也一样。”
    桂月源笑应:“爹,你成天念叨,我哪能忘呀。”
    “臭小子。”桂老三笑骂。
    周晓晨又看了一会,蹲久了脚有些发麻,她站了起来,正巧桂月梅要回屋去,她忙跟了进去,“姐,我还有东西送你呢。”
    桂月梅是回屋拿线的,听弟弟这么说笑道:“偷着跑来给,就我有呀?”
    周晓晨老实地点了点头:“原本想给娘和弟都买些东西的,但找来找去也看不中,”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木雕的簪子,仍旧是雕了梅花的这回还添了半弯月,样子十分的精致,“这个称你,你看看喜欢不。”
    桂月梅将簪子拿在手里看了看说道:“这是你自己雕的,还是在外头买的?”
    “是秦阳给雕的,我原本是要给他钱的,可是他硬是不收,”周晓晨如实道。
    桂月梅眼眸微闪,走到柜子边拿出放首饰的小盒,打开后取了另一个簪子拿在手里和新的这支对比。
    周晓晨也走了过去,凑着光亮打量另一支,成色挺新样式也十分的特别,一样是梅花配着月亮边上还配了个太阳,“姐,你这是打哪儿买来的?怎么还加了个太阳。”在她看来梅花单配个太阳,或单配个月亮还行,两个一起搭配,这设计真不怎么样。
    桂月梅侧头又看了弟弟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不是我买的。”说完将两支簪子全都塞到了他的手里。
    “不是你买的?”周晓晨拿了两支簪子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忽地,她将簪子拿到了眼前,一手一只仔细地对比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姐,这支是秦阳给的?”她的语调有些变了:“你收了?”
    桂月梅看他那样就知道是想歪了,“上回他给你带信时,说是你让他捎带给我的。”
    周晓晨听了这话脸都变了,好你个秦阳,她只觉得一团火蹭地就冒了上来,“姐,这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回头找他算账去。”
    “你要做什么,你可别胡来。”桂月梅听他这么讲忙开口阻止:“你只要把这个还给他就是了,让他以后别再这样,这不合礼数。”
    越是这样说,周晓晨心里越是火大,眼下姐姐已经因退亲的事被传得疯言疯语,他竟还做出这样私相授受的事,当真是个白眼狼。
    “清哥。”桂月梅见弟弟神色不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你在想什么?”
    周晓晨脸都气得在些发麻了,“没,放心吧姐,我有分寸的。”说完她将两只簪子收入了袖袋,“我回来时去了施叔家,施诗长漂亮了不少。”她强行将话题扯了开去。
    弟弟话题转得生硬,桂月梅哪会察觉不去,只那事也不好多说,便顺他的话接道:“嗯,身量高了,小脸也长开了,我看她尽长着爹娘的优点。”
    “是呀,”想到小丫头,周晓晨终于将那口气稳住了,“性子也比先前要开朗了。”
    “她呀,也就是对你……和我话多些。”桂月梅若有所指。
    周晓晨却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她一直在深宅小院里,同年的朋友也就咱们,也怪可怜的。”
    “是呀,等你回镇上时再去一趟吧,我正好绣了个小香包,你替我交给她。”说着桂月梅又从盒子里取了一只小兔子抱萝卜的香袋。
    周晓晨把它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冰片的香味很是好闻:“姐,就她有我没有呀。”
    桂月梅作嫌弃状:“男儿家玩要什么香袋。”
    周晓晨作受伤样:“姐,你有了妹妹不要弟弟了。”
    “去,去,去。”桂月梅到底还是从盒子里拿出了另一个小香包,深绿的颜色一看就是给男子用的。
    周晓晨把香包拿起又闻了闻,是薄荷的味道很是提神,这才笑弯了眼:“我就知道不会没有我的。”
    桂月梅朝他翻个白眼。
    周晓晨看着姐姐,终于相信爹娘在信中所写的。
    第47章
    男人外出下地,女人在家干活,即便是中秋这样的节目,男耕女织的日常从来不会停止。
    周晓晨跟着大人们下地,过了中秋田里的农活就差不多了,只几天的功夫她就晒黑了一层,今年的中秋由大房主持操办,虽然老人去了,可五房子女还是要聚一处的。
    约定好似的,到了下午大家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桂家的妯娌带着桂家唯一的姑娘聚在大房搭桌干活。
    烧鸭子,芋艿,毛豆加上月饼再配上柚子这都是中秋必有的吃食。今年因为是个大丰收的年,村子为了应节,家家户户还都挂上了红灯笼,只是,村子里不少人家都因那几年的祸事,缺了人口,不免又有那么一些唏嘘。
    但日子总归是慢慢向好了起来。
    酒菜上桌,大伙都穿戴整齐聚到了大房,周晓晨虽然从书院赶回,但这一次家里还是没有全都到齐,桂二嫂带着涟哥回娘家后一直没回,桂老二昨儿去接人到现在也没归,二房就一个代表桂月泓,他倒是全不在意,反正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时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