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无声地握了握她的手。
    卓欢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这不是我，我只是忍不住要心疼那个孩子。”
    接下来的画面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两年之后。
    一群半大的孩子坐在田埂上畅想未来，一个个都在说，要是自己要是被天浮宗选去了，将来会怎么样怎么样。
    正好那天那个卓欢也难得的有了闲暇，静静地同坐在一旁。
    林蕊突然问她：“卓欢，你呢，要是你被天浮宗选去了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呢？”
    那个卓欢茫然地想了一会儿，回答说：“继续认真做事吧……”
    “哎，”
    有个孩子立刻赞道：“卓欢你这个想法不错，想来天浮宗把我们选过去也不是要选去供着的，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事，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东西，我们做得好了，自然能得宗里看好，给我们更多的机会。”
    她的话顿时引来了大家的共鸣，村里的孩子大多老实淳朴，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美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最先提出这种观点的卓欢，自是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誉。
    “可惜你却是没这个机会了！”
    等所有孩子都散尽了，林蕊在卓欢耳边恶意地说：“你早就被定给了我二叔做小妾……”
    “那也是公选之后的事！”
    那个卓欢忍不住反驳。
    “可你绝不可能在公选被选上。”
    林蕊嘲弄说：“你长这么大一颗灵谷都没吃过吧，体内早积攒了不知道多少杂质，这个灵根质量，绝对不可能有做外门弟子的资格。而要想被选为童子……我只说一句，这次负责带队的是我二叔，你说要是他让你背了一夜的重东西，而后以你那么疲累的状态，还有可能被天浮宗选上吗？”
    “有一点你说得没错，天浮宗选我们去不是供着的，你以为他们会要一个虚弱得连站都站不稳的人做童子吗？”
    林蕊幸灾乐祸极了：“所以你就乖乖等着给我二叔做小妾吧！”
    “你们……欺人太甚！”
    那个卓欢惨白着一张小脸离开了林蕊，正好附近就是一口井，还是先前照过勇气光环的那口井，她心神不宁地路过了，或有意，或无意，一个踉跄就落了下去，小小的身子甚至没溅出多少水花。
    林蕊讶了一讶，跑去井边看了一眼。
    看到那个卓欢在水里挣扎的样子，她喃喃了一句：“这样也好，否则要是我也不能被选上的话，还得天天看到你！”
    而后，扬长而去。
    卓欢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怜还是该痛，对于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真正孩子来说，也许这是一种解脱。
    可生命如此珍贵……
    “不是说，系统所选的穿越角色都是那些无声无息就死去的人吗？”
    她勉强压抑下这种愤恨而又无力的感觉，在心中质疑道：“那个卓欢连死亡过程都被林蕊围观过了，怎么还能算是无声无息？”
    “但是林蕊没亲眼看到她断气，不是吗？”
    光环系统打了个哈欠：“所以之后也许她会当她命好被人及时捞上来了呢？”
    还可以这样吗？
    卓欢疑惑地看了下去。
    这之后就是林蕊听说卓欢还活着的画面，她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不，你怎么能不死呢？你不死就会进入天浮宗，就会显示出自己修炼方面的天赋，短短三天之内就达到炼气一期，以一个筑基期童子的身份，遮去我所有的光彩——做为一个金丹真人的童子，做为这次中选当中唯二两个有成为外门弟子资格的人，我才应该是最耀眼的！”
    “得想个什么法子拖延她修炼的进度才是！”
    林蕊旁若无人地踱来踱去。
    又的确她现在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大概七情幻境判断出了她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特定的场景，偷懒的什么都没准备，只让她在虚空之中走来走去。
    以她现在这样错乱的精神状态，也已经完全不能分辨这些了，她只活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且是错乱的那种思绪。
    “对了！”
    林蕊突然眼睛一亮：“让她去耕种灵田，她不是要认认真真做事吗，一定不会拒绝这个。而且自她落水之后，表现得一直就像认不得我的样子，大概是到底留下了一些后遗症，让脑子泡水泡坏了，我对她亲热一点，她一定会丝毫不加提防，还对我感恩戴德……”
    “不不不不……”
    林蕊突然脸色大变：“不能这样，这样会让她种出上等灵谷来，会变得更耀眼，还会让真人对我生厌，这之后还会为她杀了我，让我变成鬼修。”
    “明明她没受到任何伤害……”
    林蕊捂着脸蹲了下去，呜呜咽咽地所：“唯一受到伤害的是我，我出卖了自己所有的亲人，我是真心向道，想在天浮宗留下去的，真人为什么还要杀我……那个老东西他救了我，可是他拿我当炉鼎，当禁丨脔……”
    “哈哈……”
    林蕊突然又仰天大笑：“那个老东西最后被我封到他自己炼制的鬼王幡里去了，我拿他是没什么办法，但我把幡跟魇珠放在一起了，九幽裂隙有变，她一定会过来看看，届时她死也好，那个老东西死也好，总是消去我其中一个心腹大患，剩下的，等我从螟蛉鬼将那里得到一队鬼兵之后，亲自去收拾干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笑着笑着，林蕊的眼泪又下来了：“我再也回不去啊，我才不要做什么鬼修，纯阴之体谁稀罕，我就想做真人身边那个小小的童子啊，真人……”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林蕊蓦然变得狰狞：“她要是没进天浮宗，我就是那一届最为耀眼的一个，真人也会各种看中我，根本不会因为旁的什么人分去半点视线！更不会杀我……就算林家还是被那个魔修蛊惑了，只要我早早告诉真人这一切，那么真人不但不会厌憎我，还会更加怜惜我！”
    “所以，只要她不出现就好了！”
    林蕊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但这却不是普通的平静，而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平静，她瞳色沉黑如墨，看不到一点光亮：“早在落水的那次你就应该死掉了，对……我当时应该在那里看着的，直到确定你真的死透了才离开。”
    “不，我还要帮帮你！”
    场景蓦然又回到了那口井旁边，林蕊一边四下找坚硬结实的东西，一边喃喃自语：“我得让你早点死了才行，这样就算有人来，也听不到你挣扎的动静，自然就不会救你，又或者哪怕最终把你捞了上来，你也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
    林蕊突然看到了一块大石头，忙去抱起它。
    以她现今的鬼体，所能拥有的这种搬动重物的力量，跟十多岁的她正好差不多，这块大石头让她吃力不已。
    但她还是咬着牙不肯放弃：“砸死了她就没有那么多的后来了！”
    终于，她将那块大石头搬到了井边，脚下一软，却是连人带石头一起落了进去。
    “不——”
    林蕊绝望地惊呼，水底下却突然伸出了一双冰凉的手，抓着她的脚踝就往下拽，任她怎么挣扎都蹬不开，她徒劳地伸着双手，想抓住点什么，却是控制不住地咕噜咕噜喝了好多的水。
    绝望与恐惧，一点一点在林蕊脸上浮现，卓欢冷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一点怜悯。
    至始至终，不管是那个卓欢还是她自己，都不曾对林蕊做过什么，大概最过分的就是，一开始是“别人家的孩子”，之后又成了“别人家的童子”。
    而林蕊，就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一而再地伤害那个卓欢，伤害自己。
    自己也就算了，最终她并没能伤到。
    然而那个卓欢，那个小小年纪就已经沉入了井底的卓欢，何其无辜！
    又哪怕，直到刚才为止，她能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恶念，不要去落井下石，她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这一切，只能说她跟那些鬼兵一样，都是求仁得仁！
    终于，林蕊完全没顶，完全窒息，渐渐停止了挣扎。
    逼真的场景至此缓缓消散，林蕊的鬼体也开始缓缓消散。
    这就像梦中被杀一样，然则这是一个最最可怕的梦，梦里要是你以为自己死了，那你就真的死了。
    梦里你以为自己是怎么死的，那就是怎么死的。
    “可是……”
    卓欢有些不解地问容景：“她怎么会认为自己最终会被淹死呢？”
    “七情幻境存在只是一种引导，没有办法无中生有，应当是她心底里拥有这样的恐惧，最终才会这样体现，可落水的是那个卓欢，为什么她会有这种自己也会被淹死的觉悟？”
    卓欢困惑极了：“难道是她潜意识中认为是自己害那个卓欢落水的，所以最终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偿还？”
    “并不是这样。”
    容景淡淡地解释：“七情幻境抽取的只是人心里最深刻的印象，其中不一定会有因果逻辑关系，我想那次应当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所以仅仅是这种死亡方式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已，最终被七情幻境所利用。”
    “原来是这样……”
    卓欢自嘲地笑笑：“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还指望她会对那个卓欢心中多少存了那么一点内疚呢。”
    “去收拾了剩下的鬼兵，我们回去吧。”
    容景握了握她的手，不愿她在这件事上伤怀太多。
    “嗯，要尽快了！”
    卓欢精神一振，看了这么长一幕大戏，花费了她们不少时间，不知道这一次魇珠空间里的时间流逝跟外界是个什么比例，要是耽搁得太久，再半个月过去……这期间没发生其它事情还好，要是发生了什么，乐子就大了！
    这时候，几乎所有鬼兵都已经力竭，容景没费什么事，很快铲除了他们，卓欢收了魇珠，二人重新回到九幽裂隙当中。
    ☆、第11章 25.79
    这次幻境里的时间流逝却是跟外界差不多的。
    卓欢想了想，上次会过去那么久，也许跟她经历过地球上的场景有关，毕竟地球跟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比例是1:1000。
    不过她当时几乎消耗了一个晚上，差不多有四个小时，六分之一天，按1000这个比例来算，都快到半年了，跟半个月相比差距也是很大。
    又或者只是看，所以算是快进？
    卓欢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任何所以然，也就不再去管了。
    对于时间流逝这种种，就是容景也只能判断出不同，却不明白是为什么，她……至少也要等到以后掌握更多相关方面的法则之类的再去研究吧。
    而这样短的时间内，理论上讲还来不及发生点什么意外，又的确也什么都没发生，卓欢松了一口气之余，内心却更加紧张。
    她没有忽略林蕊在那自唱自演时提到的那个螟蛉鬼将，这些鬼兵应该就是出自那里，而这样一队鬼兵一去不回，很难说他会不会为此找上门来。
    而真要找过来的话，必然不止是今天林蕊带出来的这个规模！
    “前有魔族，后有鬼兵。”
    卓欢闷闷地对荣景说：“怎么都觉得我们四面楚歌的样子。”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