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被回绝得如此干脆利落,叶深深也只能勉强讪笑着,挥挥手转身加快了脚步。
等跑到拐角处,她转身看去,顾成殊已经坐上薇拉的车离开。
她开车跟不要命似的,悍马被她开得满大街全是隆隆轰鸣声,叶深深不由得担心起来,这种毫无安全性的驾驶,万一磕到碰到,成殊受了伤可怎么办?
随即,她又生气地猛拍自己的脑袋,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干吗要下意识关心他的安全?为什么他会和这个女孩举止亲密?为什么他跟着她走了?
“你给我等着,晚上回来非逼供你不可!”叶深深看看时间,赶紧转身飞奔而去。
情场上有点失意的时候,似乎事业总是要得意一点。
叶深深去样衣间里拉了条裙子穿上,把弄脏的裙子送洗后,开始了今天的奋斗。她现在这事业发展得,简直是春风得意,万事称心。
许久没有来过工作室的努曼先生,今天也难得出现了,还难得赞赏了她的设计:“上次出现在封面上的那一件中裙广受好评啊,你也终于借此为敲门砖,进入时尚杂志了。”
叶深深开心地点头,如今她的设计多次出现在时尚杂志上,有时候是拿单品,有时候是拿套装。
所以她兴奋地对努曼先生说:“还有个好消息。之前我和slaman聊过,她挺喜欢我获奖的那套香根鸢尾,然后我也说自己要将香根鸢尾扩展开,着手设计一整系列的套装。结果她还没看到成品,只看了设计草图就拍板了,刚刚跟我邀约这组设计,给她手下另一本杂志做一个专题。”
“是的,值得恭喜。”努曼先生举着手中的设计图看着,赞叹道,“你看你的设计,和以前一样充满了灵气,可又彻底摆脱了以往的潦草粗陋,达到了充分的完成度。你的进步有目共睹,而珍珠也永远不会被沙砾淹没,所以你这组设计,只是设计图便能受到赏识,slaman甚至愿意为你制作一个专题,这简直是大师级的待遇。据我所知,受到这个待遇的你之前只有一个vera ren。”
叶深深听着这个名字,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所以只开心激动地望着努曼先生。
“好啦,你尽快完善这组设计吧,晚上我带你去加比尼卡的品酒会,认识一些和我一样的老家伙。他们看过了你的几组设计,都对你充满好奇。”
叶深深顿时惊喜不已,加比尼卡不提,其他人也肯定都是和努曼先生一样的资深设计师,赶紧点头。
努曼先生走后,叶深深欢喜地拿出手机,第一时间给顾成殊发了条消息:今晚要和努曼先生一起去加比尼卡大师那里参加聚会,你一个人先休息哦。
顾成殊只回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好。
叶深深看着这么简洁的回复,才想起顾成殊早上和那个女生亲密开怀的样子。春风得意被低气压笼罩,叶深深难免低沉了片刻,然后她才猛然想起什么,顿时瞪大双眼。
vera ren……
早上仓促之间,她听到顾成殊叫那个开悍马的漂亮女孩,薇拉。
叶深深顿时呆住了,过了许久,她再度打开手机,目光定在顾成殊的名字上许久,手指点开了他又赶紧关上,迟疑地滑向了下面的沈暨。
沈暨过了十来秒才接她电话,一边快步走一边压低声音:“深深,我刚刚在开会,怎么啦?”
叶深深欲言又止:“哦……那,那你先开会……”
“我已经逃出来啦,反正压根儿不知道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坐在里面多烦躁。”沈暨笑着说,“快说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叶深深犹豫了片刻,然后才问:“你知道薇拉吗?”
沈暨顿了顿,那轻快的语气消失了,只留下小心翼翼的试探:“薇拉?”
叶深深的心头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翳,只能勉强说:“对,vera ren。”
“哦……她也到巴黎了啊?”沈暨语调迟疑。
叶深深靠在身后的墙上,语调迟疑:“对,早上她来找成殊了,你认识她吗?”
“还挺熟的,不过……”沈暨迟疑了一下,然后捂住手机啊了一声,又快速地说,“糟了,我现在马上就要出去,晚上你是不是也去那个聚会?到时候我们见面慢慢说。”
叶深深无奈,只能放下了电话。
沈暨心虚地关了手机,看着面前人的灰绿眼瞳:“那个……会开完了?”
“嗯。”艾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脚步不停,向前走去,“一个小时后给我出一个会议纪要,我需要你把每个部门的发言要点都概括到。”
沈暨简直泪流满面:“一个小时?”
艾戈听着他痛不欲生的声音,看了看表:“现在是十点二十,那么你十一点整给我。”
沈暨立即飞奔向其他助理,哀求借会议笔记一抄。
艾戈唇角一丝冷笑地看着他,等到他消失在自己面前,才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薇拉……她居然又回来了?”
第153章 私人禁地 1
晚上的聚会在城郊的庄园中举行。
叶深深穿着小礼服,陪着努曼先生和众人打招呼,笑得脸都僵了。虽然这是个品酒会,但这些以往在杂志上、电视上才能仰望的设计师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每个人都能将她和所设计的服装联系起来,记得她的作品,尤其这里的主人加比尼卡大师也看在努曼先生的分上,和她聊了聊她的莫奈系列,令叶深深简直受宠若惊。
暂时的幸福感在看见沈暨过来时,陷入了深沉大海中。
沈暨人缘好,如今又是艾戈的特别助理,身边自然无时无刻不围了一群人。但他及时摆脱了众人,陪叶深深走到角落里。
看着她满脸忐忑的模样,沈暨叹了口气,抬手拨拨她的刘海,说:“深深,你这回麻烦大啦。”
叶深深顿时紧张起来,睁大眼睛定定看着他。
沈暨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上网,用密码打开自己的邮箱,说:“从小到大我觉得重要的东西,都会保存起来,这个邮箱很稳定,我存了十几年——”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过,叶深深看见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列着戛纳礼服、青年大赛设计作品等,一列列分得特别清晰,不由得感动了一下。
“找到了,这个。”沈暨打开很靠后的一个文件给她看,“年代久远了,分辨率不是特别高,不过应该可以看出来。”
叶深深点点头,看向手机屏幕上。
在看清那上面的东西之后,她勉强辨认着那上面因为久远而变得模糊的画面,呼吸微微停滞。
那是一组舞会的照片,灯光下旋转的舞裙交织成一片丝缎的海洋。镜头聚焦的正中间,是一对翩翩起舞的少年男女,燕尾服与晚礼服,舞步大约是华尔兹,少年的手臂紧揽着少女纤细的腰肢,而少女正在旋转中仰头望着他,笑容炫目。
是尚带少年青涩意味的顾成殊,还有那时已经初露艳光的薇拉。
“薇拉参加名媛成年礼的时候,成殊是她的舞伴。”沈暨见她一直盯着照片沉默黯然,便将手机关掉,开口说,“如果你想知道成殊和薇拉的过往的话,我从头到尾讲给你听?”
叶深深咬住下唇,片刻,缓缓摇了摇头,说:“不需要了,反正大约又是一个郁霏。”
“她可不是郁霏。薇拉是四分之一的中法混血,中文名叫任言瑄。她的祖父是中国人,在欧洲中国商会中口碑很不错,和顾家还有我家也有来往。不过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沈暨抬手指了指他们身处的庄园,说,“今天的主人,和努曼先生堪称并驾齐驱的加比尼卡,当初曾经无比欣赏薇拉,并且正式询问过她是否愿意成为自己公开的弟子——就像努曼先生欣赏你一样地欣赏她。”
叶深深的双唇略微动了动,抬头望着沈暨,问:“是个天分很高的设计师?”
“不是设计师,薇拉学的是建筑,她因此也拒绝了加比尼卡抛来的橄榄枝。但她因为成殊妈妈的关系,所以曾经涉足这个圈子,她对于服装的品位和独到的见解,曾经引发轰动,艾戈也曾经想把她挖到安诺特来负责某个一线品牌的总监,不过也被她拒绝了——那是四年前的事了。当时本来她设计的几款衣服都已经要投产了,因为她不愿意所以终止了,其中也包括我给过你的那个钱包,都只留下样品。”
“这么说……是个天才啊。”叶深深低声说。
“是的,不折不扣的天才。”
“这么说……他们以前是恋人?”叶深深声音模糊,如同呓语。
“恋人?”沈暨愣了愣,迟疑地说,“这个……因为我后来到法国读服装专业了,他们在英国的情况我并不是特别了解……”
叶深深打断了他的掩饰:“你跟我说实话吧,沈暨,不需要瞒着我。”
她的目光中明明有着担忧,却依然坚定无比。
就像明知前方是疾驰而来的列车,她也要眼看着自己粉身碎骨才甘心。
沈暨无奈,低叹了一口气,说:“他们双方的父母,确实曾有过这个意思,甚至还曾经正式约谈过婚嫁的事情。但薇拉的梦想是建筑师,而成殊选择了远赴中国,两人自此就分开了,再无后话。”
叶深深低声问:“所以她也是成殊的一段感情?”
“或许是无疾而终,或许是未曾开始吧。毕竟,薇拉是建筑师,手头项目很多,所以经常在全球到处奔走,而成殊回国后挖掘了郁霏作为主设计师,打算为他的母亲建立一个品牌,聊作慰藉,后来似乎也准备向郁霏求婚。其实那时候,成殊母亲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他这病急乱投医的举动失败后,又准备按照母亲的遗言与路微结婚,总之……这一团乱账,牵扯的人也不少,却都没有结果。”
叶深深默然,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想了想,然后又问:“那么,你刚刚看见我的时候,说我麻烦大了是什么意思?”
沈暨张张嘴,迟疑了一下,懊悔失言。
叶深深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沈暨只能无奈地扶额说:“我接到你的电话之后,去打听了一下,发现了一件令我难以理解的事情——薇拉与她所隶属的建筑设计室理念不合,已经离职了,而且她前月来到了巴黎,拜在了加比尼卡先生的门下,时隔四年后,正式成为他的弟子了!”
“你觉得她是我的麻烦?”叶深深问。
沈暨凝望着叶深深,有些担忧:“怎么说呢,我觉得……薇拉无论哪个方面,都会成为你的劲敌。”
她一枝独秀崛起时尚圈的神话,可能会被薇拉打破。
她穿越了半个地球所跟随的顾成殊,可能会移情别恋。
她顺风顺水幸运如意的日子,结束了。
不知不觉已经午夜十二点。
客人们一个个离去,叶深深和沈暨也告别了聚会主人,向着外面走去。
快到门口时,叶深深望着外面黑蒙蒙的夜,在上沈暨的车时,拿出手机看了看。
这么晚了,她的手机上并没有收到任何顾成殊的消息。
叶深深站在沈暨帮她打开的车门外,望着眼前的黑暗,神思有点恍惚。
身后的大门徐徐关闭,她面对着黑暗的夜,在这偏僻的郊区,怔怔听到杂乱的风声。
郊区的昼夜温差这么大,仅穿着薄款小礼服的叶深深微微打了个冷战。
沈暨抬手抚了抚她的手臂,见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便赶紧从后座取出一条丝质披肩,帮她披上。
他帮她整理好披肩,笑道:“又是样品,忽然发现我就是样品界的多啦a梦,随时随地准备好为你打开四次元口袋。”
叶深深虽然情绪低沉,可也忍不住笑了,将头在他的肩膀上靠了靠,低声说:“那,打开任意门送我回家吧。”
沈暨立即打开了车门,等叶深深上车的时候,还小心地将她曳地的裙摆拾起,轻轻放在她脚边,才关上车门。
一路上,叶深深一直在沉默。
沈暨不自觉地转头瞥着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宽慰她说:“别担心,深深,成殊对你是不同的,我旁观者清。”
叶深深靠在座位上,闭上眼轻声说:“没事,我只是觉得今天累了。”
身体疲惫,可心却更累。
他的前女友,看来会层出不穷吧。
沈暨轻声说:“那你眯一会儿吧,我保证安全把你送回家。”
叶深深轻轻“嗯”了一声,默然望着前方。
这一刻车灯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一路泥泞都被压了过去,车内的音乐调轻了,温柔的女声唱着听不懂的歌,气氛幽微。
叶深深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她在迷迷糊糊中对沈暨动心表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情景。
如今旧日重现,她蜷缩在车座上,忽然觉得一阵难言的悲哀。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一直喜欢沈暨下去呢……
哪怕是默默无言、永无回响的暗恋,也好过要面对顾成殊那些不知何时会浮泛出来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