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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一上来,整个车里都是大葱味儿。
    禾晏专心开车。
    红灯时,这才扭头瞟一眼她,突然眉峰一蹙,手就伸过去扒她的嘴,“牙呢?”因为看她嚼啊嚼的,怎么黑个洞!
    元小春打他的手“哎呀你弄疼我了!”
    禾晏不松手,整个人凑过来两手捉着她的脸,也不说话,也不管她喊疼,坚决拇指扒她的上嘴皮看牙,
    这才看清楚是一层药质,“什么时候烂的,”问,
    元小春一手还捏着煎饼果子,一手掐着他手腕,“绿灯了!”超级烦地叫,
    禾晏才不管,又扒她下嘴皮看还有没有烂牙,
    元小春知道不回答他他是不得罢手的,后头的车都狂按喇叭了!
    “上个星期发现的,这已经是第二个疗程了!”
    他这才放手,
    不紧不慢启动车,
    一浅笑,“那你也是蛮拼的,为了恶心我,牙这么难受还吃这么重味儿的煎饼果子,医生说今明不能刷牙吧,光漱口你受得了?”
    元小春扭着头看这边窗外,手上的煎饼果子捏得直掉馅儿!恨死他了。
    所以这也是尽管禾晏有时候表现出来对她不晓得几“无微不至照顾”,元小春也不会觉得他这是对自己好。要不,是禾晏这人至渣,对她有超变态的占有欲;要不,就是他又开始想心思折磨自己了,先给她一颗糖,大棒接踵而至……
    果然,
    他的报复来了,
    就因为我昨天拿出婚戒气了下他么……禾晏,你真狠!
    远远看见那奢煌的灯光,元小春已然紧张。
    虽然这感觉老套可能也俗气,就算她自己家境也不错,却始终觉得和禾晏的世界,就是天与地,云和泥……她的父亲毕竟曾经只是他家一个护卫长,说不好听,他家家奴……元小春知道这感觉不对头,但是她克服不了,她很少来婆家,就算公婆对她不错,婆家却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一个所在,她爬不上去,仰着头也紧张,很紧张……
    禾晏根本就没下车的意思,“你先进去。”
    元小春还是挺着腰杆儿努力做到镇定地下了车,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有多紧张,甚至,害怕,他也不知道这时候其实,她最需要他,最需要他陪着自己……
    禾晏的车从她身后冷漠地离开。
    小春一人立在台阶下,
    她不想进去,宁愿站在这庭院里像个自卑的孩子懦弱着,也不想深入那繁华里感受着更清晰的自卑心和屈辱感……
    “小春?”可惜没人放过她,?长的现任护卫长方长顺在阶上看见了她,
    “方叔叔。”小春只能抬头看过去,笑。
    对,在这里,她永远笑得很灿烂。对谁都笑。他们背后议论她,她看过去,笑;他们聊得开心,无意看她一眼,和她的视线相碰,她也是笑。笑能掩饰一切,笑能给自己力量,笑能叫她觉得就算一身都是孤独冰冷,起码,唇角直抵内心的一脉是温暖的……
    “什么时候来的,禾晏呢,怎么站这儿,”方长顺忙下来,
    小春也笑着拾阶而上,“才到,他可能有事去了吧,外头空气不错,我站会儿。”
    “快进来吧,姨奶奶早念叨你们两儿了。”虚扶着她的背,一路走进大厅,
    小春进来了,两手很想背到身后去,
    真是刻骨的习惯么,
    小时候她随父亲来府邸,父亲就教她,讲礼貌的孩子大人问话时就该把手背在身后,老老实实回话……
    “看看谁来了,小春儿!”
    站起来的这位是禾晏的小妈。蒙烟。是的,禾晏的生母他十五岁时也过世了,这点倒是他和她唯一相像之处:都是十五岁丧母。
    蒙烟对她很好,包括?长禾智云,每次来都很照顾,但是由于元小春对这整个家的“生疏感”,总和他们保持着距离,永远谨记小时候父亲教的“恭敬”“懂事”……
    还有一点,也是叫元小春即使他们对自己表现得再疼爱,也一定不可能敞开心扉和他们亲近的,
    禾晏的父母都知道戚霜晨的存在。
    也是实在管不了儿子,都四年了,磨到现在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在元小春看来,他父母对自己的好,更多的,应该是愧吧,觉得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父亲……
    “春儿,快过来叫姨奶奶看看。”
    家里的老辈儿亲戚,特别是海外的,那是不知道戚霜晨的,当然只认她。
    “咳,怎么每年看也不见长胖。工作辛苦了吧,晏儿该多疼疼他媳妇儿。”姨奶奶握着她的手,疼爱地说。
    蒙烟笑得有些许酸涩感了,心疼地摸摸她的手臂,“多回来坐坐呀,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时候听见一声轻笑,“表哥疼不过来哟……”
    那边沙发翘腿靠着玩手机的,禾晏的表弟梁良,
    元小春根本就不敢往那个方向看,
    那边,才是禾家的新生力量!
    而他们个个儿,谁不知道禾晏的齐人之美……
    “梁良!”蒙烟斥了一句,
    ?长不在,再说梁良也不是她正经外甥,梁良是禾晏生母这边的外戚,
    所以根本不把蒙烟的训斥当回事,
    依旧轻笑,这时候抬眼看小春,“嫂子,我哥上次弄回来一颗1907的克什米尔蓝宝石裸石,给你镶哪儿了。”
    这是绝对叫元小春难堪的,
    她哪里见过什么1907克什米尔蓝宝石,镶哪儿……镶在了戚霜晨的幸福里,镶在她元小春的屈辱与心殇里了吧……
    这还是小儿科,
    原来,
    今天更甚的难堪还在后头,
    当禾晏虚扶着戚霜晨的胳膊走进来……
    蒙烟的不可置信,没什么,
    府邸人的震惊,没什么,
    青年一代不意外的了然,好像总会来这么一天……没什么,
    甚至,戚霜晨优美如天鹅的颈脖上,戴着的如此叹美的蓝宝石项坠……也没什么,
    元小春的视线只落在她的左手无名指……自己的婚戒……
    ☆、10
    霜晨一手叉腰,一手握在椅子背的横杠上,姿态超爷们儿,却和他这身雅贵华服毫无违和感。这就叫妖孽。
    “好椅子啊,你要愿意舍了给我,我帮你再去刺一下那小娘们儿。”
    戚霜晨骨子里就是个抠货,别人占不得他一点便宜,你要他付出一点,必当起码的等价回报,从不做亏本生意。
    他特喜欢明式家具。而禾晏这里就是好东西多。
    这是一把紫檀椅子,周公瑕(文征明弟子,工行草及兰花)的文字刻在椅子靠背板上,“无事此静坐,一日如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字写得一般,有些甜弱,但是意思明确:五色炫目,五欲乱心,说到底,还是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心不乱,一切就都有了。
    禾晏笑笑,“攒着吧,今儿已经把她刺得够呛了,还有得你表现的时候,看效果,我再考虑考虑赏你个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把椅子挪进里屋。
    坏透了!
    戚霜晨心中咬牙,禾晏的手段全带着勾儿,坏得你痛心痛肺!
    摆明这椅子就是他故意摆出来“勾”自己的,撒点诱饵,叫你下次为他办事更卖力!
    戚霜晨一冷笑,小沙发上一靠,抬起左手对着灯光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啧啧,巧夺天工,禾晏给元小春的,必定都是天下无双。他这么不亦乐乎地玩着元小春,口口声声“教养教养”,晓得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么?不过这不是戚霜晨他管得着的,禾晏好东西多,他帮他,一分钱一分货,值就行。
    “这春婆子又是怎么惹了你撒,”看戒指的手一握,向后去抠脑袋,恣意又放松,“看来这次气得不轻,把我都拱到家宴上来了。看你家那些老婆姨的脸色没有,烹了你的心都有。”
    禾晏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着,“我只关心小婆姨的脸色如何。”唇边带笑,看来,对他家小婆姨的反应挺满意。
    “你这样一点点地刺激她,不怕真把她搞疯了?”
    “她要一直长不了心眼,开不了窍,疯了倒是便宜她。”
    听了他这漫不经心的话,霜晨又是一番唏嘘。说他对元小春走火入魔吧,每每看到他如此淡漠地说出这样“草菅人命”叫人心寒的话,又开始不确定了,是真走火入魔?还是,仅仅,禾晏根本就是玩游戏太专注,也就不在乎“投资”豪不豪华了,只要尽兴?总之,真真假假,看不明白呀……
    “女孩子的小衬衫只露一点肚脐和两指宽的凶脯,也是旖旎无限,也促进观众的激素分泌,所以,需要的不过是裁缝更好的手艺。她疯不疯无所谓,关键是,我这双手,手感每次拿捏得对不对。”他稍放下文件,“你出去再转转,看看她怎么个反应。”
    霜晨起身叹了口气,“可怜的春婆子哟。”
    咳,元小春才不可怜咧。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成了个怪圈,禾晏越欺负她,她越不可怜!
    刚来那会儿,禾晏把她独自一人丢在车外扬长而去,叫她独自一人面对一大家子,那时候的她想得多怕得多懦弱得多,那时候才叫可怜。
    兹要是禾晏来了,无论以何种方式“陪”在她身边了,哪怕是如此莫大的羞辱!她都不可怜了。为啥?紧张没了,自卑没了,懦怯没了,全心全意进入“战备状态”,精神状态昂扬着,有空儿可怜吗!
    元小春是真生气了。
    你禾晏愈是这样跟她杠着搞,她就越来劲儿,非跟你不得下地……还非把你的戒指卖掉不可呢!
    所以不能用常人想法来揣度元小春,她这时候超级沉稳,也不笑,再笑就是个真傻子了,自己老公公然带小三回来参加家宴,她还笑得出来就真是不自重了。
    戚霜晨再次出现在一楼饭厅时,“她”的冷艳贵感其实挺震慑人,谁也不敢、也不好去接近“她”。也就越发显得“她”在这个家“格格不入”却也那样的孤傲绝世,不同寻常。
    “她”好像就是下来取一些水果的。
    其实,霜晨心里发毛,
    春婆子盯着他,甚至,跟着他!……霜晨心里又好笑,这次真是百分百头一回,春婆子跟他面对面“对垒”!原来,他们也有过对眼儿,但是距离都远,禾晏故意叫她看见他们一同出席某些场合,故意做出一些亲密举止远远叫她瞧见,其实最多的还是借他人的嘴“绘声绘色”描述他们有多恩爱不离……
    霜晨放下水果,决定先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往往是“大小老婆”秘密对撕的最佳场合,霜晨边走边摸了摸脸,小娘们儿会不会上来就扇自己一嘴巴呀!呵呵,那这戏可就超级好往下演了,看你禾晏怎么对付!
    结果,霜晨都丈二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