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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方寒失笑,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些怪想法,正好有件事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起,于是拿这事聊开话题。
    方承早在方寒的眼神淡淡瞥来的时候就识趣的退下了,他倒也不嫉妒,他也有个关心他爱护他的爹,还有个嘴上说着讨厌身体却很诚实的傻弟弟,一点也不眼热。
    方寒组织了一下语言,把玉容的情况说了,拍拍玄瑶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道:“修真界不同于凡间,男女情爱之事并不可耻,但十分注重双修之事,唯有道侣才能双修,那女修不计其他同魔修欢好,还带着宫中弟子一起,这无关情爱,只是为欲所迷罢了。”
    玄瑶听得脸都有点红了,方寒的面色却十分淡然,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对女儿说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顿了顿,这才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阿瑶,你如今已经步入了仙途,有些事情,爹爹还是要和你讲清楚为好。”
    玄瑶刚刚炼气,又顿悟过一次,自觉也是修仙之人,眨了眨眼睛,点点头,方寒轻声道:“之前林远之事是爹爹做错了,爹爹想告诉你的是,情爱并非是能左右你一生之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还是有爹爹护着你。”
    他这话不是无的放矢,贫贱之身,桃花成煞,玄瑶的命格终究是个隐患,在她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掌控自己的命运之前,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有的时候并不是他保护过度,而是他真的很担心。
    玄瑶虽然不明白方寒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能看出来方寒的关心,连忙点点头,其实她已经很久没再想过情情爱爱的事情了,桃心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阴影,那种狂热的几乎要将她所有神志都吞噬的爱慕,让她想起来背心都发凉。
    见女儿乖巧,方寒的心化成了一汪水,他摸摸玄瑶的头发,柔声道:“刚才的事情,没吓到吧?”
    玄瑶摇摇头,早在玉容长老要自爆的时候,她就被自家爹爹护在了身后,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雷光和剑意,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地上的肉泥都被清理干净了,就算理智上知道玉容长老被杀了,但是没有直观的看到,还是让她生不出害怕的念头来。
    方寒笑了笑,一抹淡淡的笑容转瞬即逝,玄瑶愣了愣,直到回过神,才笑着说道:“原来爹爹生得这么好看,我还一直没注意呢!爹爹就应该多笑一笑才是。”
    方寒顿了顿,没再说什么,玄瑶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捂住了嘴巴,不再说话了,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把自家爹爹和见过的男子比较起来,惊讶的发现,就连林仙长都不如自家爹爹俊美呢。
    玄瑶去修炼了,方承打外面进来,然后惊悚的发现自家师父站在一张一人高的镜子前,似乎正在细细的端详自己,他一只脚都要进去了,连忙转过身想溜。
    “过来。”方寒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对着镜子,皱了皱眉,朝方承招手:“来说说,我好看在哪?”
    方承懵逼脸,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方寒,不得不说方寒生的实在是很俊美的,而且那种俊美并不带一丝弱气,反而显得十分冷冽迫人,方承纠结了一下,干巴巴的说道:“师父的脸很俊。”
    方寒皱着眉看他一眼,“还有呢?”
    方承绞尽脑汁的想要拍一下自家师父的马屁,奈何脑子里夸男人的词汇量实在很匮乏,只好又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师父的眼神十分动人心魄。”
    是啊,心都要被吓出来了,可不就是动人心魄吗。
    第25章
    方寒对着镜子打量自己良久,对于玄瑶的眼光,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她的命格难得一见的差,从前玄瑶并不觉得他好看,如今忽然夸上一句,必定会有坏事发生。
    这坏事从面相上看不出来,这也是自然,算命算人不算己,方寒看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坏事发生在他身上总要比发生在玄瑶身上要好得多。
    因为天乾宫彻查魔修的事情,方寒原本打算的让玄瑶和普通弟子一起修炼的事情就泡了汤,偌大一个天乾宫,只要有一条漏网之鱼他都不放心让玄瑶离开自己的视线,更何况天乾宫还让几个魔修给跑了。
    事情说起来也气人,那日几个长老回去之后立刻就通知三十六宫准备集合弟子,牧云骁那边也没有打草惊蛇,玉微真人原本准备来个瓮中捉鳖,谁成想人都快到主宫了,一位太上长老的女儿忽然御剑而来,大叫着让牧云骁快跑。
    牧云骁反应极快,见势不好立刻就祭出法宝转身逃离,为了不打草惊蛇,派去叫人的弟子都是平时的那几个,修为不高,当场就被那长老之女斩杀一半,借着这个机会,牧云骁成功逃出了天乾宫。
    方寒简直没办法想象天乾宫堂堂正道魁首竟然能不堪成现在这样,玉微真人让人把那太上长老之女押下,却又犯难。
    这个犯事的女子叫宋真真,按理她放走魔修,残杀同门,百死也不能赎其罪,太上长老不同于长老,那位太上长老不仅是一宫之主,本人更是一位渡劫期的修士,同道侣恩爱数百年才得这一女,爱如珍宝,如果斩杀此女,天乾宫势必要失去一位太上长老。
    被押下的少女宋真真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天乾宫众人将她制服时并未多做抵抗,甚至还暗自掐法诀给逃出去的牧云骁传讯,让他不要担心自己。
    玉微真人自己犯难,不得不又把方寒请来,本意是想请他帮忙向那位太上长老说情,即便是不杀宋真真,至少也要严惩一番,让宫中弟子服气,不成想刚刚听完他的话,方寒便道:“一切照规矩来,残杀同门削去四肢,断升仙骨,放走魔修,这倒还没有先例,那就由几位长老商议一下再定。”
    他说的云淡风轻,众人都被他震住了,尤其是那位太上长老,他也知道自家女儿犯傻,这次来也是想给她点教训,但这教训绝对不包括废了她!
    升仙骨顾名思义,便是修士的根骨,没有灵根不能修炼,断了根骨者不能飞升,而且这是所有灵丹妙药都无法医治的,只有犯下大错的弟子才会被处以这样骇人的惩罚。
    宋真真当即就涌出了一汪泪水,看向自家父亲,方寒正好也看向这位太上长老,这人名叫宋玉宁,勉强和他算做同辈,只是他那时并不认得此人,千年过去,和他同期的天才该飞升的都已经飞升,剩下的都是些资质差的,气运差的,只有一个例外,却也不是宋玉宁。
    “师叔祖,您看啊,真真只是个小孩子,一时被魔修给蒙蔽了心智,我们都是看着真真长大的,对她的为人再清楚不过……”
    玉微真人有心打个圆场,他当了几百年的天乾宫掌教,别的不会,最会做人,只是方寒做了二十六年的无上天才,别的不会,最会呛人。
    方寒打断道:“我见她根骨年纪至少也有七十多岁了,放在凡人身上,已经将近入土,这是小孩子?”
    被呛了一句,玉微真人不太敢继续说话了,不由得看向下首面色不太好的宋玉宁,宋玉宁也不为难掌教,抬眼看向方寒,道:“方师兄,你我都是为人父母的,何苦如此相逼?何况那不过是几个低阶弟子,被杀也是他们技不如人,至于同门相残之事,真真已经同我说了,是那些弟子先动的手。”
    他的态度摆得足够的低,说话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是不听内容,大约还真能被她劝过去,方寒不是个多话的人,都气得开口道:“技不如人便该死在同门手上,那要同门有何用?我堂堂正道弟子又和魔修有什么分别?把女儿教成这般形状,你竟然还有脸说和我一样都是为人父母的?”
    这话说的委实打脸,宋玉宁再老实都忍不住气红了脸,他一贯平稳,前些年突破了渡劫期后,更是心如止水,不成想几句话就被撩拨出了火气。
    方寒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对,看向宋真真,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她只是被魔修迷惑了心智,还有救,可是当他说起她残杀同门时,这女子面上只是惊慌,连一丝一毫的愧意都没有,可见从根子上就坏透了。
    宋玉宁深吸一口气道:“此事确实是真真做的不对,我也会尽力补偿那些弟子的家人,只是方师兄不觉得自己说的惩罚过分了吗?”
    方寒懒得再和他说话,这小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很是气人,他只是道:“你说你女儿杀害同门乃是因为这些弟子技不如人,那我杀了她,也是她技不如人了?”
    “仗着渡劫修为欺负金丹小娃娃,好大的脸!”主宫外一个华服丽人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一列弟子,宋真真已经被吓坏了,见到那女子,眼泪汪汪的叫了声娘。
    方寒漠然,看向玉微真人,玉微真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位是蓝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嫁进天乾宫数百年了。”
    蓝家也是一个修真世家,比起家族的资质,更出名的地方是他们善于种植灵药,无数的炼丹师都和蓝家有长期的供应关系,在这个天地灵气大不如前的修真界,炼丹师的存在变得十分的微妙。
    蓝氏一来就让人把宋真真从地上扶起来,横了宋玉宁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一个堂堂的渡劫大能竟然能让人欺负到这种程度,随即高高在上的瞥了方寒一眼。
    见到方寒,蓝氏有些怔愣,但怔愣也只是一秒,随即便冷笑着说道:“方世兄,上次听说你,可还是你被周家妹妹和她情郎一起联手打死了,哟,原来没死啊,怪不得一回来就闹这么大动静,还想拿我们家真真开刀,是不是千年前的火气没散干净啊?”
    方寒看着她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傻逼,他顿了顿,说道:“即便你们蓝家的人都来了,天乾宫的规矩也不会变,宋真真杀害同门十一人,理当按照门规处置,如果你们再阻挠,那就是同罪。”
    蓝氏泼辣了那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能反过来噎着她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那些人算什么东西,别说是杀十个,就是杀了一百个,一千个,也别想让我的女儿赔命!”
    被护在娘亲的身后,宋真真好算是松了一口气,小声的嘟囔道:“而且还是那些人先动的手,我是师姐,他们这还是以下犯上呢!”
    放走魔修,倒还有理了,方寒看看这大殿之上,堂堂天乾宫,竟然连一句公理正义没了,玉微真人是掌教,对着一个区区化神的妇人都不敢做声,他的心里却忽然有些平静下来。
    大道并非至公至正,有的人天生命如泰山之重,有的人生来贱骨无可更改。阿瑶赤子之心可怜可爱,他仔仔细细护持,小心翼翼守候,却还是逃不过半生贫贱,之后更有桃心折磨。而那宋真真生来尊贵,却自甘堕落与魔修共同戕害宫中弟子,残杀同门也当作理所当然。
    方寒微微闭上眼睛,宋玉宁的沉默,蓝氏扭曲的脸,宋真真小人得志的笑容,玉微真人的无奈,长老们的敢怒不敢言,一切一切迅速的从脑海里掠过,仿佛千年,又仿佛一瞬,他似乎看到了这世间所有的不公正,耳边又似有仙乐奏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