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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一句话还未说完,赵黼纵身跃起,飞身落在他的马儿上,打马便行!
    不料他动作快,有人却比他更快,旁边那马上的人马鞭一抖,那鞭子如灵蛇般,便卷住了赵黼的手腕,微微用力,几乎把他拉下马儿来!
    赵黼本来并没留意此人,身子被拉的一歪,也算是他见机的快,忙生生稳住,反手将马鞭握紧,往自己处一扯。
    这才抬眸看向来人,却见他二十左右,生得倒是相貌堂堂,脸微有些黑,浓眉大眼,身着武将常服,身上却有一股威杀之气。
    赵黼见他的容貌打扮,不由脱口道:“张振!”
    袭远将军张振见赵黼认得自己,唇边露出冷峭笑意:“世子好眼力。”
    赵黼来不及同他寒暄,便道:“我有急事,先借马一用,回头再说!”手一松,将马鞭挥开。
    他正欲打马再行,又听得“嗖”地一声,马鞭复拦过来,这次却围住了赵黼的腰,张振手上用力,拉的他寸步难行。
    赵黼急得双眼发红,怒道:“放开!”
    第145章
    赵黼本要挣脱,怎奈张振亦非等闲,马鞭缠着他的腰间,用力一收道:“世子最好别挣扎,我可不想伤了你。”
    张振本是斥候教官,马鞭自然是用的极为灵活机巧,狠辣老到,看似信手一挥,却掐到好处地缠了两圈儿,一时卡住了无法动弹。
    赵黼自也知这一招儿,斥候探路之时,有时候为了要捉对方活口,便用这招儿缠住,将敌人拽下马来,立时生擒活绑。
    若不是赵黼方才及时稳住身形,此刻早给张振拽了下去,成了俘虏了。
    他竟把自己当做猎物一般对待!赵黼怒极,脱口骂道:“放屁!”说话间俯身弯腰,竟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来,闪电般一挥,把张振的马鞭切断!
    张振挑眉,赵黼来不及跟他算账,打马狂奔,张振不慌不忙,拨转马头,眼睁睁看赵黼奔出十几丈远,才好整以暇地打了个口哨!
    只听得“唿哨”一声,赵黼所骑的那匹马儿忽然刹住去世,任凭他怎么呵斥,这马儿竟转过头,又重往回跑来。
    赵黼简直不敢相信,望着张振越来越近的眉眼,气的几乎把昔日军中的粗话都骂出来:“你这狗……”
    话未说完,张振拍马往前,健马四蹄惊雷似的逼近,竟如雷霆万钧!
    赵黼见他来势凶猛,不知如何,张振飞奔上前,举手向他撩来,赵黼抬臂一挡,张振并不闪避,竟硬碰硬,手臂相缠。
    赵黼心中一惊!张振体格健壮,这近身格斗的功夫更是一流,两人刚一交手,赵黼便心知不好:原本不能跟他硬碰,若论角力,是必输无疑!
    只不过因他方才心浮气躁,一心想离,竟失了计较,这会子虽然想通,却已经迟了。
    张振微微一笑:“世子跟我走一趟吧。”说罢,低低哼了声,竟把赵黼生生地拽了过来,便压在马背上。
    赵黼自问从未有过这样屈辱的时候,骂道:“姓张的!狗入的贼王八……你当我是什么!”
    只可惜双臂被剪反抵在腰间,如此又无法用力,虽竭力挣扎,却如案板上的鱼,挣扎的力道虽极猛,奈何似被人死死压着中脊,竟无法脱身。
    张振不理会他的叫骂之声,一手压着他,一边儿快马加鞭,竟如风驰电掣般奔过街头,路上行人见状,纷纷闪避。
    一刻多钟,张振策马来到兵部所属教武场,方将赵黼放开。
    赵黼被他压得紧,加之挣的厉害,双手臂隐隐作痛,几乎要断了,一跃下地,几乎没站稳脚。
    他满面怒色,待要上前跟张振动手,心中却惦记着崔家之事,便只举手,虚虚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张振,复转身要走。
    身后张振却也轻轻跃下地来,道:“这就要走?堂堂地晏王世子,莫非是临阵脱逃的缩头乌龟么?”
    赵黼生生刹住步子,却又深吸一口气,只当没听见的。
    张振将断了的马鞭扔在地上,冷笑道:“先前听闻好大的名头,谁知竟是如此胆小气燥的纨绔弟子,想来只会在京城这种花花之地,借用皇室名头仗势欺人罢了,果然令人瞧不上。”
    赵黼双手握拳,手指挤压,发出轻响。
    张振道:“不服么?来跟我打一架,你若赢了,就认你是个好汉子。”
    说话间,张振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两把长刀,竟往赵黼背后掷去。
    赵黼原本怀着惊怒,此刻再按捺不住,双眉一扬,蓦地回身,袍摆迎风激荡,他纵身跃起,于空中不偏不倚握住刀柄,摘去刀鞘,宛若鹰击长空似的直搏而下!
    张振虽一直在防备,却不想他竟如此,“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原本还当时个毛躁少年,如此出手,居然大有来历。
    两刀相击,赵黼自高空而下,借“势”压人,生生地逼得张振后退数步。
    张振剑眉微皱,一言不发,抽刀横斩,两人便在场中比斗起来!
    然而虽说是比试,却俨然有生死相搏的架势,很快地,教武场中许多操练的将士等均都围了上来,其中更有一道娇小影子,被两个丫头陪着,也夹杂其中,居然正是张家的张可繁。
    张可繁瞪大双眼看着眼前刀光剑影,虽然是将门之女,然而却也是头一次见如此精彩绝伦的比试,简直招招惊心,只怕一个不留神,便是血溅三尺,生死立见!
    在场的众将士自然也非常人,瞧是如此相争,个个胆颤,有人试图劝解,却又不敢出声。
    赵黼因从在世子府听闻消息开始,就一直悬心,憋了一股气在心里,恨不得插翅飞到崔侯府查看究竟,偏偏被张振一再阻拦,终于一触即发。
    他不动手则已,这时招招有拼命之意,早不把张振究竟何人、后果如何放在心底。
    幸亏跟他对打的是张振,乃是个军中头一号的人物,若是差一点儿的,只怕早就重伤不支。
    争斗中,赵黼一刀掠去,张振挥刀自保,不料赵黼乃是虚招,刀锋斜撩,竟迅雷闪电般又斜劈向张振颈间,这数招变化,令人目不暇给,几乎无法喘息。
    张振眼神微变,幸而他临阵经验丰富,即刻变招,横刀抵开。
    两人刀锋对刀锋,张振咬牙,竟借着胶着之势,挥刀顺着他的刀锋往内袭去,满场只听见锐器相交发出的尖利声响,令人越发心慌意乱,张可繁更忍不住捂住耳朵。
    赵黼被他逼出了杀性,哪里还管其他,竟拼一口气,用力将刀锋压过去。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张振眯起双眸,将赵黼眼中的怒杀之意看的清清楚楚,刹那间,向来心志沉稳无坚不摧的斥候教官心中竟生出一种念头:这少年,绝不会输!
    只凭这股气势,他已经看清楚!
    心头一晃的当儿,赵黼断喝一声,腕间青筋爆出,刀锋下压,直入斜斩,竟从张振胸口划过去,只听“嗤啦”一声,衣裳已经划破,张振倾身后退之时,复踢出一脚,正中赵黼腰间。
    与此同时,旁边一片惊呼尖叫之声。
    两人各自后退,赵黼起了杀性,提刀还欲再上,张振看着胸口的伤处:“你赢了。”
    赵黼微低着头,双眸竟是通红,胸口起伏不定,死死地盯了张振一会儿,竟将刀往地上一扔,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身后,许多将士教官一拥而上,张可繁也在其中,都来看张振是否伤着。张可繁已经叫道:“哥哥怎么样?!”
    张振将衣裳一掀,隐隐看到胸口一道红痕,只幸而并不深。
    张振一笑:“不碍事。”又对张可繁道:“妹妹眼光不错,他的确很好。”
    张可繁松了口气,又想起方才赵黼对阵的身手,张可繁出身将门,自然知道自家二哥的能耐,军中鲜少有能赢过他的人,又想起方才赵黼对阵时候的英姿,不由眉开眼笑,道:“我也这么觉着!”
    忽然听得霹雳声响,张振一惊,却见赵黼翻身上马,竟骑的是他的那匹马儿,张振是武将,最爱的除了贴身兵器,便是战马了,当下忙叫道:“等……”
    张可繁忙拉住他,笑说:“哥哥,让他去吧,就把照雪玉狮子借给他骑一骑好了。”
    张振眉头一蹙,复又苦笑道:“好妹子,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先胳膊肘往外拐了?”
    那边儿赵黼置若罔闻,打马急奔,把张振看的心疼,忍不住叫道:“别只顾打它!你喝一声它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赵黼已经狠狠抽了一鞭子,张振紧锁眉头,自觉这一鞭仿佛抽在自个儿身上一般!
    城郊十里,太平河畔,数十道人影林立,这样冷的天,太平河中,竟也有影子若隐若现。
    远远儿地有行人自官道上过,有人好奇,仔细打量,却见这些人中,多半竟都是公门中人,看着有京兆府的人,而那些蓝衣墨麒麟的,却竟是刑部铁卫。
    不由问道:“这儿是怎么了?莫非出了什么大案?”
    旁边人说:“听闻是有个什么侯府的小姑娘没了。”
    那人惊道:“什么叫‘没了’?”
    先前那人答道:“听闻是跳了河,也不知真假。”
    众人诧异:“既然是高门小姐,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听着年纪又小,必然也是没有什么愁事儿,真如神仙般日子,好端端地如何要寻短见呢?”
    正说着,便见京兆府的人走来,道:“休要乱说,此地也不许围观,快些走开。”
    那些行人不敢跟公差辩解,只得埋头赶路去了,然而极快地,这话却也传遍了京城内外。
    太平河边上,那负责陪着出来的两个丫头早就哭的如泪人一般,那胡嬷嬷还算是神色镇定,三个都跪在地上,丫头断断续续说道:“姑娘因说心里闷,要出来走走,老夫人就命奴婢陪着……来到这儿……姑娘又说,不要我们跟着……我们只好走开了,谁知道、谁知道过了会儿我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姑娘跳进了河里……”
    丫头说到这里,忽然又乱颤起来,放声大哭道:“家里肯定是饶不了我们的,会打死我们了!真的跟我们不相干……是姑娘自己跳进河里的。”
    白樘面色冷肃,问道:“可知道是为什么跳河?”
    小丫头道:“不知道,原本都好好的。实在是不知道是怎么了。”说着又嘤嘤地哭成一团。
    其他两人跟车夫小厮也都是如此说法,并无什么出入。
    原来,只因晏王妃亲去过崔侯府之后,府内众人对待云鬟,才跟先前有些不同,崔老夫人也不似以前一样一味苛责了。
    不料昨儿,云鬟因说心里发闷,想要出城去寺庙散心,若是换在以前,只怕崔老夫人一定要狠骂一顿,说“矫情”或“作妖”等,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这回老夫人却和颜悦色地答应了,又问要不要多带几个人等话。
    虽然云鬟说不必,可崔老夫人念在林奶娘不在府内,虽说有先头派的两个小丫头跟着,却不老成,因此仍又指派了胡嬷嬷跟着伺候。
    白樘将众人打量了会儿,方转身离开,来到河边儿。
    他缓缓地俯身,望着眼前之物,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伤怀落寞。
    在白樘面前,却是一双极小巧的绣花鞋,绸缎上绣着两朵将开未开的花骨朵,栩栩如生的,如今却孤零零地在河畔。
    白樘抬手,却又蜷起手指,竟不能碰,只过了会儿,才举手拿起来。
    不多时,因各处得了消息,白清辉跟蒋勋阿泽三人先来了,白清辉仍还能镇定,蒋勋满脸忧急惊骇,阿泽更是神气儿都变了,撇开两人,急急掠到跟前儿,抓着白樘道:“四爷,怎么我听说凤哥儿……”还未说完,就看见白樘手中握着的鞋子,顿时碰到火似的撒手后退。
    任浮生跟震雷是随着白樘来的,巽风却恰好在外头公干,两人见阿泽如此,都上前来安慰。
    阿泽不知如何自处,摇头胡乱叫道:“我不信……快叫人去找!”
    任浮生道:“你别急,四爷已经调了水军,方才找过了这儿,现是在下游各处找寻。未必、未必会真的出事。”
    此刻白清辉来到跟前儿,放眼看去,见太平河前面,果然也有些公差在岸上找寻,河中依稀也有几个水军身影,翻波涌浪地在探寻。
    清辉又见白樘手中的绣花鞋,心中忍不住也一紧,便问道:“父亲……”
    白樘无话可说,只默默地转开头去,蒋勋的眼睛已经红了,只是强忍着不肯掉泪。
    清辉忽地说道:“这不会的,或许是哪里出了错儿,崔姑娘绝不是个会寻短见之人。”
    白樘闻言,眉头一蹙,看向清辉。
    清辉握了握拳,若有所思道:“父亲,你细想想,以崔姑娘的性子,怎会做这种傻事?她明明是个外柔内刚的性情,何况已经经历过了林教习案以及卢离案,父亲只想想她是怎么熬过的……”
    清辉打住,又道:“当时是什么人陪着她?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一路从鄜州至今,白樘对云鬟本是有一份怜爱之心的,可毕竟那只是个稚龄女孩儿而已,自小儿坎坷,历经困苦,再加上前日又有那许多流言蜚语,倘若果然经受不住、或者以那女孩儿的气性……一时寻了短见,倒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