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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旺儿低低说:“这叫嚷的就是吴老实的媳妇了,说起来,这吴老实傻人有些傻福,他年纪大,长的也寻常,但是这媳妇,却生得很好呢,人也贤惠。”说着便道:“让让,劳烦让让。”引着云鬟往内而行。
    这旺儿在人群中,如同游鱼一般滑溜,竟硬生生地挤出一条路来,片刻带着云鬟挤到里头。
    云鬟定睛看去,果然见前面地上跪着一个妇人,正哀哀嚎哭,又不时地磕头,看着十分可怜,那些原本还想看热闹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停了口,只是同情地打量。
    这会儿县衙里走出一个捕快来,见眼前人山人海,便道:“哎哟我的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别在这儿闹啦。”
    那吴娘子便拉着求道:“我们家老实是被冤枉的,你们也是认得他的,素日连跟人脸红都少见,如何就说他杀了人?”
    捕快道:“不是我们说,是有人说着吴老实先前跟杨老大打过架,还差点动了刀子,扬言要杀了他呢……如今杨老大死了,他的嫌疑自然最大。”
    吴娘子哭道:“那不过是气头上的话,如何能当真?”
    捕快见人越发多,便俯身,低低地对吴娘子道:“我只劝嫂子一句话,你在这儿闹是没用的,先前大人审问,问杨老大死那段时候老实在哪,他竟答不上来,只说自己在船内睡觉,但也没有人可以佐证……何况我们捕头昨儿搜查了他的船,居然真的找出了一把刀子,上头还有血呢,这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吗?”
    云鬟因站得近,便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又看吴娘子,却见她双眸呆看前方,眼中含泪,仿佛是怔了——虽然是荆钗布裙,不施脂粉,但肤白眼大,果然是个美人。
    云鬟见状,不知为何心里极为不忍,便轻轻一拉旺儿,旺儿正呆看,见云鬟如此,他是个极机警的人,忙凑过来,云鬟在他耳畔低语数句,旺儿眼珠骨碌碌乱转。
    那捕快见吴娘子不言语了,正转身欲走,忽然见旁边一个少年道:“那刀子又是什么样儿的?既然是船家,有一两把刀子不过寻常,谁知道是杀鱼的,还是切肉的呢?”
    捕快一怔:“咦你这小兔崽子。”
    身后围观的百姓们却起哄道:“说的对!”
    吴娘子回头一看,精神一振。
    正在这会儿,里头韩伯曹走了出来,道:“是在闹什么?”
    旺儿正得意,见状便往云鬟旁边躲了躲,不敢再做声。那捕快瞪他一眼,也退到旁边去了,韩捕头便对吴娘子道:“你进来吧,大人传你呢。”
    吴娘子满面惶恐,看着县衙,仿佛有些畏缩之意,却终究跟着韩捕头走了进去。
    剩下众人均往前围了一步,都扬首看里头堂上那郑盛世审案。
    云鬟也抬眼看去,却见前头坐堂的大人,生得肥头大耳,好一副四平八稳的太平福相,再配上这个名字,若说是因此得了天子的青眼,倒也是有的。
    却见吴娘子上前,郑大人便道:“你就是吴老实的妻子阮氏?”
    吴娘子战战兢兢答应了,郑大人道:“听说你在外头聚众闹事?”
    吴娘子不敢言语,只道:“并、并没有……”
    吴老实在旁便道:“大人,我娘子不过是替我鸣冤的,没有聚众闹事。”
    郑盛世喝道:“谁问你来?”说罢,又看着吴娘子道:“先前本官问吴老实,究竟是因为什么跟杨老大口角,他居然答不上来,你身为他的妻子,可知道么?”
    吴娘子只顾低着头乱抖,竟不能答。
    吴老实急着道:“她不知道!”
    郑盛世道:“吴老实,你再插嘴,本官就要打你了。”
    吴老实闻言看向娘子,半晌垂头道:“大人,这件事……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杀了杨老大,你就判我的罪吧,我娘子胆小,你别吓唬她。”
    一时之间堂上堂下都有些意外,云鬟身后“嗡”地一声,像是飞起了一阵苍蝇。
    而郑盛世打量着吴老实,忽然叹道:“你看着蠢笨,倒也是个多情的人,人生自是有情……”尚未念完,就听韩伯曹咳嗽了声。
    郑盛世停口,道:“既然如此,本官念在你一片痴情,就放阮氏回家去吧,阮氏,你不可再闹,不然的话,本官就不容情了。”便叫人带吴娘子离开。
    云鬟看的目瞪口呆,方才郑盛世问阮氏,她是否知道吴老实跟杨老大口角的缘故之时,连云鬟都看出吴娘子不回答,事情必有蹊跷,不料郑盛世竟并不追问,反而如此轻描淡写的放过……
    这若是换了白樘来审,此刻只怕早有一人招供了。
    吴娘子已经不能动,两个公差扶着她出来,云鬟细看,却见她垂着头,死咬着嘴唇,眼中的泪无声地落个不停。
    云鬟皱眉,目光下垂,又看吴娘子的双手,却见她十指纤纤,却十分素净。
    此刻堂上,郑盛世便让吴老实供认杀人经过,吴老实结结巴巴道:“昨日,往八字桥那边儿的货物,本是我去送的,他却硬抢了去,我、我因为气不过,就拿了刀子……半路、半路上船,把他杀了。”
    郑盛世点头,让书吏记录。
    此刻韩伯曹目光一动,便道:“你们在船上可做了什么不曾?”
    吴老实一呆:“没、没做什么……”
    韩伯曹皱眉,郑盛世道:“韩捕头怎么了?”
    韩伯曹略一犹豫道:“回大人,没有什么,只是问他……是怎么杀死的人罢了。”
    吴老实怔道:“我、我砍了他两刀,他就死了。”
    韩伯曹张了张口,终于又没出声。
    郑盛世又问:“那你先前到底因何跟他结怨?”
    吴老实呆了会儿,才又说道:“是、是因为他抢我的生意。”
    郑盛世十分满意:“这就对了,本官双目如电,一眼就看出你有无隐瞒,是否说谎。”
    这会儿书吏记录好了,郑盛世便要叫画押,忽然堂下有个声音叫道:“只笼统说砍了两刀,到底是几刀?”
    郑盛世一愣:“是谁在底下叫嚷?”
    百姓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是谁,郑盛世翻了翻记录,问道:“是了,到底是几刀?”
    吴老实道:“两刀,不……三四刀……我、我忘了!”
    郑盛世翻着白眼想了想,问旁边:“尸格出来了没有?”
    书吏起身,递上一张纸来,郑盛世看了会儿,眼睛慢慢瞪大,又问道:“你再说你是怎么杀了杨老大的?”
    吴老实呆怔:“我、我砍了他……三四刀……”
    郑盛世怒道:“砍?仵作验尸尸格上写,杨老大分明是被利器刺死的!”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的刁民,你是在欺瞒本官不成?”
    就在堂上堂下均都呆若木鸡之时,云鬟早同旺儿出了人群,原来方才那一嗓子,却是云鬟教唆旺儿,趁着人都不注意喊了一句,两个人却又偷偷地溜了出来。
    旺儿虽机灵,毕竟是个少年,头一次做这种事,竟不觉惧怕,只是兴奋,便道:“公子,你如何猜到那吴老实说谎了的?”
    云鬟道:“你别问,我还有一件事叫你去做,你附耳过来。”
    旺儿忙低头附耳,云鬟在他耳畔低语几句,道:“你只留神,千万别让人认出你,更别让人知道是你说的。”
    旺儿笑道:“这种事我最拿手了,公子放心罢了。”说着又道:“兰亭可还去不去了呢?我先陪公子去逛可好?”
    云鬟道:“这郑大人变幻莫测,我怕他一时糊涂又立刻定案,岂不是害了吴老实一条人命?事不宜迟,你先去办事罢了。”
    旺儿道:“那公子呢?”
    云鬟左右看看:“这儿离叔叔的店铺不远,我只先过去就是了。”
    旺儿十分忠心仔细,便亲送她往西仓街走了一会儿,见距离店铺不远,才翻身自去行事了。
    云鬟迤逦来到店铺门前,却见隔壁成衣铺子仍是关着门,陈叔见她来了,便忙迎着道:“如何没去兰亭?”
    云鬟道:“有些乏,改日再去也使得。”
    当下陈叔便引她进内歇息,正闲坐着看陈叔指挥小厮们整理货品,就见有个人从店前经过。
    云鬟本没在意,那人走了过去,却又倒退回来,转头看向店内,面露喜色。
    第149章
    且说云鬟只坐在那铺子里头,打量店内小厮们忙着倒腾那些布料。此刻日影金黄,将冬日清晨的寒气驱散了些,门前人来人往,看着倒也有趣儿。
    却有个人走过去又倒回来,喜道:“是小谢呢?我还当看错了!”
    云鬟此刻也站起身来,原来这来者,竟是先前在榴花书屋见过的徐志清,满面喜色,走了进来。
    云鬟迎上前,彼此行礼,那边儿陈叔不知究竟,便赶过来道:“这位公子是?”
    云鬟便道:“这是徐公子,先前我去榴花书屋的时候,多蒙他招待。”又对徐志清道:“这是家叔。”
    徐志清跟陈叔两人也对揖了,陈叔原本还有些担心云鬟照顾不来,然而见她对答自若,当下才放心,又叫小二端茶来。
    徐志清便跟云鬟对坐了,因说道:“自昨日一别,心里着实惦记,后悔没问你的住处,以后若再遇不到可怎么着呢?今日可巧了……”说着打量了一眼这铺子,目光发亮问:“原来贤弟是在此地久居了么?”
    云鬟本不欲跟人太过亲近,故而昨日跟徐志清才话留三分,不料今日竟又遇上,只得答谈了几句。
    徐志清先前见过之后,深喜“谢贤弟”的为人,因见她虽年纪小,然品貌一流,谈吐可爱,性情恬淡,比南方书生多一份清飒通透,又比北方士子多一份敦柔温绻,是以念念不忘。
    又本以为云鬟只是途经此地,以后山重水远,再无相逢之日,谁知她原来旧居本地,如何不喜出望外?
    徐志清相见恨晚,一时忘了自个儿要去做何事,只顾坐着跟云鬟相谈,半晌,又约定改日请云鬟去书屋大家读书,才好歹去了。
    云鬟送出铺子,徐志清兀自一步三回头地。
    铺子里那两个打下手的小伙计都是本地人,便道:“原来小主子跟徐公子认识呢?”
    云鬟问道:“你们认得他?”
    小伙计道:“如何不认得?是我们本地第一富户徐员外家的二公子,为人是极好不错的。”
    陈叔因来了这数年,自然知道徐员外的大名,只不过却也是初次见这位徐二公子罢了,听闻不错,才暗中叮嘱云鬟道:“虽然这人是个好的,可若以后相处,倒仍要留心才是。”
    才说着,就见旺儿跑了回来,云鬟冲他使了个眼色,对陈叔说了声,两人出了铺子。
    旺儿便道:“主子,事情都办妥了,吃中饭的时候大概就能传出去。”
    云鬟闻言,便道:“县衙公堂里审的如何了?”
    旺儿道:“听闻县老爷仍把吴老实拘在牢里,他的媳妇却回了家了。”
    因到了吃中饭的时候,索性便先回可园,路上,沿河人家做起饭来,一股油烟味飘香,时常更听见铁锅翻炒的声响,召唤家人吃饭的呼声,此起彼伏,世俗而热闹。
    云鬟打量了会子,忽地问旺儿道:“是了,我今日看那吴老实的娘子,像是差他许多岁似的,生得又好,如何竟肯嫁给吴老实?”
    旺儿道:“这个我们却也不知道,这娘子原本也不是本地人,是有一日吴老实载着她回来的,当初听说是要嫁吴老实时候,众人还不信呢,等真的嫁了,又有许多人瞪着眼等着看,都说那媳妇是守不住,迟早是要逃走,让吴老实鸡飞蛋打的,谁知道竟然没有……两口子和和美美,不知多少人跌脚眼馋呢,谁知道这会子竟这样。”
    云鬟道:“不是本地的,又是哪里的?”
    旺儿竭力想了会子,道:“这个不大清楚,有说是姑苏来的,也有说是维扬来的……总没个着落。”
    云鬟心里一想:“我听说那被杀了的杨老大,也不是本地的呢?仿佛也是苏杭之地回来的?”
    旺儿道:“这不错,偶尔他喝多了酒吹牛,透出一两句来,说是什么苏杭都逛过,只是具体在那大地方做什么,他到底也没说。”
    旺儿原本机灵,听云鬟问了这几句,不由问道:“公子的意思,这杨老大是苏杭回来的,吴娘子也是……难道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云鬟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