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鱼肚白天光底下,成片成片的稻田被分割成一个个方块,有腰肢纤细的年轻女人在稻田上穿行着,微风不时卷起她的发和裙摆,在清晨的雾气中如无意间闯入水彩画中的人物。
道路另外一端,有少年在奔跑着,天光打在他身上白色衬衫上,变成那种亮亮的蓝,那蓝太过于耀眼,而少年的奔跑速度太过于快,导致于他像是一抹穿梭于绿色稻田上的蓝色晨光。
蓝色晨光朝着腰肢纤细的女人方向,两人距离逐渐被拉近,距离剩下了只手指间时少年放缓脚步。
奔跑变成林间漫步,少年跟在年轻女人身后。
风起,稻田一阵哗啦啦作响,少年从背后把年轻女人环在怀里。
一直沉浸于思绪、沉浸于这溢满稻花香的晨风里,回过神来,梁鳕发现自己已经在温礼安的怀里。
回过神来,大力挣扎。
“温礼安,你这个疯子。”“温礼安,我要和你划清界限。”“温礼安,你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温礼安,还是那君浣家狡猾的礼安。
他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等到她没有力气挣扎了,等到她没有力气再骂她了。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大动干戈的清晨,微风里头的那稻花香让人沉溺,那稻花香正粘在他袖口上。
“梁鳕。”
抿着嘴。
“在这条路上,我曾经故意把自行车开得飞快,让自行车溅起的泥巴水落在你裙摆上,那碎花裙子丑且碍眼,但假如,当时那裙子是穿来见我的话,我想它看在我眼里那一定是美丽至极。”
“叮铃铃——”身后响起串串自行车铃声,自觉让到一边,也不知道是谁家放学的少年骑着自行车风一般从身边经过。
后知后觉到裙摆沾到泥土,气呼呼地从地上捡起小石头朝着远去的自行车扔去,谁知,那个一个拐弯点,小石子也就打在自行车后车架上,少年头也不回。
而在这个清晨,就在那个拐弯点,那把她裙摆弄脏的少年回过头来了,少年有着又浓又密的眼睫毛。
他继续说着,声线似乎也沾满着稻花香。
“梁鳕,在后院的角豆棚子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们的嘴唇可以那般柔软,凌晨时,我偷偷地把床单藏在床底下。”
红潮说来就来,最初也就淡淡的两抹,渐渐地,随着那附到耳畔的窃窃私语,淡淡的两团红潮像黄昏时刻的火烧云。
而他还再继续着——
“梁鳕……”
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她昨晚暗地里发誓地都要统统变成空话了,对了,她昨晚发誓来着,要和温礼安一刀两断。
“温礼安!”
“梁鳕,一人一次我们扯平了。”
什么一人一次扯平了?!
“温礼安!”
“在夜市我逃跑一次,我家门口你逃跑一次。”
所以这就是所谓扯平了?张了张嘴,最终,嘴角紧紧抿住。
“不过……”沾满稻花香声线在耳畔呵着,“介于我比你先逃跑,我愿意接受额外惩罚。”
“什么惩罚?”
“嗯……”拉长着声音,“比如,在你叫我‘学徒’时我不叫你噘嘴鱼,在你叫我‘哈德良区的小子’时我不叫你‘害人精’,即使你叫上一百遍。”
“温礼安,你这个幼稚鬼。”
“幼稚鬼也可以叫,在你叫我‘幼稚鬼’时我不叫你‘谎话精’就是了。”
“幼稚鬼。”
“谎话精。”
“温礼安!你不是说要任凭我叫的吗?”
“可你还刚刚没有明确答应过。”
“……”
呈鱼肚白的天光从淡淡花灰转变成浅蓝,正在骑机车的少年身上那件浅色衬衫也从亮蓝变成浅蓝,机车后座坐着腰肢纤细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脸紧紧贴在淡少年的背上。
机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稻田中间,这个空无一人的清晨,周遭只剩下了机车的噪音,晨风吹拂着稻穗,风里——
“温礼安。”
“……”
“学徒。”
“……”
“住哈德良区的穷小子。”
“……”
“幼稚鬼。”
“……”
女声窃窃笑着,开始放开胆子,反正四下无人,放开嗓子。
“温礼安、学徒、住哈德良区的穷小子、幼稚鬼——”
第57章 多米诺
梁鳕所就读的学校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来自天使城的两名女生,这个周五午后,梁鳕正在学校食堂帮忙整理卫生,其中一名来自天使城的女孩告诉她,温礼安来找她了。
天使城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和君浣的事情,那女孩把温礼安称之为君浣的弟弟:“君浣的弟弟到学校来找你了……”
女孩后面说了什么梁鳕已经无暇顾及了,心里又乱又恼。
她下午没课,难得温礼安今天下午也没活干,他们有两个小时时间,那两个小时他们计划找一处凉快的地方,那处凉快的地方他们昨晚也选好了,就在学校附近的橡胶林里。
那橡胶林有湖又安静,为了那两个小时梁鳕又从食堂拿走两瓶饮料,明天发工资,她自然会把饮料还回来,但由于这是不大光彩的事情,所以她现在在卖力整理卫生。
看了一眼钟表,她让温礼安一点半到梧桐树下等她,现在才一点,温礼安会不会听错时间,然后因为在规定时间点没等到她,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然后直接杀进学校来了。
该死的,表情一脸淡然但心里却在找寻各种各样温礼安会到学校来找她的各种说辞,君浣已经不在两年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任何合理的借口。
心慌意乱间——
“梅芙那臭丫头我都不好意思说她了,见到安吉拉就像丢了魂一样,鳕,他们现在就在你午休的房间里。”女孩说。
那场“海高斯”飓风过后,梅芙已经不仅一次向梁鳕要“她男友弟弟”的电话号了。
把擦干的碟子放到橱柜上,随着“荣椿也在那个房间里”这个念头的忽然出现,猛地关上橱柜门。
放下抹布,往着厨房门口,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主导下脚步飞快,站在她午休时的房间门口时梁鳕还在喘着气。
呼出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推开门。
天花板上的吊扇被调到最大风档,老家伙年岁已高,怎么能经得起这般折腾,每一次转动都带动出轰隆隆的声响,那声响压住开门声,没有人意思到房间门被打开。
站在门口——
房间空间小的可怜,这般小的空间里硬是挤着三个人,一男两女,温礼安正弯着腰看梁鳕的书架,梅芙充当起了房间主人,正忙着张罗茶水,荣椿坐在她的床铺上擦拭相机。
正在擦拭相机的人似乎对房间另外两个人没什么兴趣。
梁鳕呼出一口气,心里自嘲,怎么会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
孩子们画在墙上的“礼安哥哥”和“椿”那场婚礼不具备任何意义,孩子们还在墙上画自家妈妈和美总统结婚的场景呢。
再有,荣椿到这里来要找的人并不是温礼安,而且昨晚荣椿说了,她已经和她的那个“他”完完全全说明白了。
甚至于他们约定在这个周日下午见面,这下,那双红色高跟鞋最终可以派上用场。
目光往着放高跟鞋的地方,此时一直放在窗台上的高跟鞋从一双变成一只,另外一只鞋呢?
另外一只鞋正被温礼安拿在手里呢。
梁鳕皱起眉头,下意识间沉着声音叫了一声“温礼安”,巧地是,此时天花板上的吊扇出现了短路。
“吱”地一声骤然停止转动,梁鳕的那声“温礼安”紧随那声“吱”之后。
房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向门口,那一刻周遭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
这种诡异的安静很快被那声带有试探性的“温礼安?”所打断。
荣椿放下相机从床铺站了起来,那真是一位作风大胆的女孩,也不理会自己没穿内衣,也不理会穿在身上的那件t恤是那种又透又薄的面料,也不顾及这里还有一位年纪相当的雄性生物。
甚至于,径直朝着温礼安走去。
荣椿是那种平常不怎么注重仪态,坐着时看不出身材,一旦站了起来好身材就一览无遗的类型,这一点可以从梅芙的脸上表情看出来。
此时这位性格外向的外乡姑娘以一种捍卫猎物般的姿态挡在温礼安和荣椿之间。
荣椿不仅是一位作风大胆的女孩,还是大大咧咧的女孩,她丝毫没有嗅到梅芙的敌意,推开梅芙,以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姿态。
声音那是脆生生的:“你就是温礼安?”
梁鳕在心里代替应答:“是的,他不仅是温礼安,他还是那个让你在瞬间爱上整个城市的人。”
似乎听到梁鳕的心里话,脆生生的声音还在继续着:“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就是,就是,梁鳕心里比出了一个鬼脸。
这么一想,这两个人还真是有那种电影编剧们一味追求的“美好情缘。”
“孩子们告诉我,他们的礼安哥哥比好莱坞明星们还漂亮,这么一看……”荣椿手托住下巴,“这么一看,孩子们说得没错。”
也许是北欧来女孩的明亮眼神、脆生生的声音吸引住了温礼安,又也许是这种类型以及女孩的身材吸引住了温礼安。
温礼安落在荣椿身上的目光有点久呢。
梁鳕又想起了温礼安的癖好,他似乎喜欢观察女孩子们有没有穿内衣,这样一想温礼安落在荣椿身上的目光应该归结为后者了。
嗯,那只红色的高跟鞋还被温礼安拿在手里呢。
傻蛋,人家那可不是为你准备的,梁鳕索性横抱胳膊。
外乡姑娘似乎也察觉到温礼安的目光留在荣椿身上有点久,马上想到转向视线的法子,以一种无比亲昵的语气和梁鳕打起了招呼:“梁鳕,我在学校门口刚好遇到你男朋友的弟弟,我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