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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烨“嗯”了一声。
“我最近时间可能不太够,手底下带的新男团这个月出道,一直在忙这件事,明天要出差去广州一趟,小小白还得拜托你了曹总。”
“别叫曹总了,”曹烨说,“梁思喆叫我曹烨,你也一样叫我曹烨吧。”
许云初三十过半的年纪,在圈内一向以干练、精明和雷厉风行著称,偏偏管不住梁思喆,大概是被梁思喆一向任性的做事风格搞怕了,梁思喆之后,她手下接的艺人全都走偶像路线,有没有真材实料无所谓,但首先得听话。
“好,曹烨,”许云初笑了笑,“小小白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就打电话给我,有时间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好。”曹烨应道。
“不过……我有个请求,”许云初垂眼思忖几秒,开口道,“小小白如果情况不好的话,还是尽量少跟思喆说吧……你也知道,这次的剧本前期都走喜剧风格,他每年这段时间情绪都不太好,现在小小白的生命又随时有危险,他是好演员,能调整状态进入角色,但情绪反差太大,这戏演起来他会太累。”
“我知道,你放心吧。”曹烨说。
当晚小小白输完液,曹烨把它带回家里,小小白没力气走路,曹烨下了车,把它抱上了电梯。
也许是因为最近都吃不进东西,相比上个月,小小白瘦了不少,几乎到了皮包骨的地步,毛发似乎也失去了光泽,软塌塌地覆盖在嶙峋的骨骼上。曹烨还记得大概一个月前,梁思喆扎着头发给他洗澡的模样,那会儿的小小白看上去还活泼健康,而如今生命却在它身上飞速流逝。
那之后的大半个月,小小白的状态时好时坏,偶尔好那么一会儿,能自己站起来溜两圈,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侧趴在阳台上,无精打采地晒着太阳。
赶上它状态好的时候,曹烨就拍一段小视频给梁思喆发过去,如果恰好晚上梁思喆没再拍戏,他会发过来视频看看小小白。
曹烨让会所的厨师煮了白粥,每天带回家,试着喂小小白,但它多数时候还是吃了就吐,曹烨只好每天开车带它去宠物医院输液。
尽管每天输液,大半个月过去,小小白还是瘦得厉害,后来那几天曹烨就很少拍小小白的视频发给梁思喆了,怕他看了会难过,
亲眼目睹生命从小小白身上一天天流逝,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那几天曹烨也有些情绪低落。他想见梁思喆,想多跟他说几句话,总觉得梁思喆这段时间很需要陪伴,可小小白状态不好,他又觉得如果刻意避开它不谈,梁思喆总会觉察出端倪,继而情绪会受到影响。他是那么聪明而敏感的一个人。
许云初说得没错,一个难过的人却要佯装兴致高昂地去演喜剧,这种戏里戏外的反差会让人极其疲惫。
那几天他自己也被折腾得很疲惫,小小白有一晚又口吐白沫,疼得身体蜷缩,他半夜送它去医院,折腾得眼底发青。翌日去公司,程端打趣他说怎么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曹烨精神不振,怏怏地让他滚。
熬了大半个月,小小白也要熬不住了。连着两天,止疼药劲儿一过,它就疼得身体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看上去让人不忍让他继续受苦。
医生又建议了一次给小小白实施安乐死,毕竟对它来说,连呼吸都费力的时候,生命就已经成了一种负担。
曹烨不忍心看它继续受苦,坐在办公室里纠结了一下午,晚上还是给梁思喆打了电话,跟他说了小小白的情况。他做好了梁思喆拒绝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梁思喆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很快就答应了。
“那就安乐死吧,”梁思喆在电话里说,嗓音有些哑又有些沉,“如果结果是必然的,那与其痛苦地挨着,还不如尽早做了断。你明天带它去做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但曹烨总能想到那天在机场的VIP通道,他的眼圈有些发红的模样。他面对媒体时嚣张,面对自己时游刃有余,可曹烨现在想到梁思喆,就只能想到他罩在兜帽下面,那双透着脆弱和疲惫的眼睛。
“你是不是很难过啊梁思喆?”曹烨忍不住问。
那边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后出声道:“没事,我都习惯了。”顿了顿,又说,“人也好,狗也好,都有离开的那一天,时间早晚罢了,这道理很多年前我就想通了。”
一晚上曹烨也没睡好。
睁眼闭眼,全都是梁思喆带着兜帽和口罩,靠在车座上侧脸看向窗外的那一幕。那天红绿灯路口,另一侧车道的车子驶过,车灯映在梁思喆脸上又很快消失,那一瞬好像光阴在他脸上流淌。
又梦见十年前,梁思喆站在那扇门的门后,停着门内那些人议论他不能再弹小提琴的那画面,还有那只缩紧的,微微发抖的克制的拳头。
时隔十年的脆弱竟出奇一致地相像。
第二天上午,曹烨去了手术室
洁白的手术床上,小小白侧趴在上面。针管的麻醉剂被推进它的前腿,小小白眼神里的痛楚像是减轻了一些,与此同时,它的眼神也变得涣散而麻木。
整个安乐死的过程进行得很快,一针麻醉药剂,一针氯化钾药剂,就把小小白从痛苦中彻底解脱出来了。
小小白在满室阳光中彻底断了气,曹烨伸手替他合上半闭的眼,手掌盖在小小白的眼睛上时他产生了一种想法,他与梁思喆两个人,跟十年前茵四街的那两个少年之间,又断了一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