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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用力过重而显得有些沉闷的钢琴音色在空旷的礼堂里荡起回响,不稳的音色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暴露无遗。
时辙正往地上放琴架的动作一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往舞台上看了一眼。
刚才还自信满满的人这会儿正弓着背蜷在钢琴前,极度不协调的双手磕磕绊绊地按动着琴键,与美妙完全搭不上半点边的琴声随着他崩豆子似地排着队一个个往外崩,嘴里还一边嘟囔着:“domi fa……soso……fa mi…… ”
似乎是弹错了一个音,程翊皱着眉头停了下来,不服输似的重新弹了一遍这一小节,结果到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又错了。
他恼火地嘀咕了句什么,从口型来看应该是:“靠。”
时辙牵动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还没等笑意在唇角荡开,抿着的唇又将那道几不可见的弧度拉展了。
他收回了目光,恢复回了那副一贯冷淡的表情,起身走过去拿起程翊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古筝。
程翊正好将魔音般的一小段《洋娃娃与小熊跳舞》弹完,起身对台下的空座位鞠了一躬,端着一副优雅又做作的形态,微笑着问时辙:“评委老师可以对我这段精彩的演绎进行点评了。”
时辙把古筝放在古筝架上,微垂着眸子,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难听。”
“操,你也太直白了吧?”程翊笑了起来,端着的肩膀塌回了一个自然的弧度,他从舞台上跳下来,朝时辙走过来,“我这不是很久没弹……咳,从三年级就没弹过了,能把谱子记住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时辙把琴放好,转过身从他身侧擦过,朝门外走。
程翊跟上来,扭头看着他,好奇道:“话说你是可以和人正常交流的对吧?那为什么在班里总不说话啊?”
时辙快步与他拉开距离,径直往前走,明显没有想跟他聊天的意思。
程翊冲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双手插进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回到老楼的时候,刚才的女老师正和德育处那位严厉的刘处长站在侧门外的阴凉地儿聊天。
她把散落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笑得含蓄:“谢谢啊刘老师,要不是您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搬过去呢。”
刘处长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根教棍:“你们就是脾气太软了,这群小兔崽子欠收拾的很……”
女老师看到走过来的时辙和程翊,笑笑道:“辛苦了,刘老师又帮忙叫了些学生过来,估计这一趟就能搬完了。”
时辙淡淡地点了下头,脚下的步子没停,从两人身边走过去,进了老楼。
程翊抬手遮在眼前,冲她乐了一下:“不给买瓶水吗老师,这天也太热了!”
女老师朝屋里指了指:“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在屋里呢,渴了自己拿。”
进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几个人抱着乐器从侧门出来,来的都不是生脸,下课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这几个班的人凑在一堆儿,都是高三各班上的刺儿头,王旭召也算是固定成员之一。
估计是都被德育处处长抓出来的——反正坐在教室里也不学习,还不如出来干活。
最先出来的男生个儿挺高,理着冒青茬的寸头,怀里抱着一台红色的手风琴,看到门口的程翊时,玩味的勾起了嘴角:“是你啊?”
程翊侧了侧身把门口让开。
他被晒得口干舌燥,只想赶紧进屋里喝口水,奈何面前这人却堵在门口不动了,于是便不耐烦地问:“我认识你吗?”
男生挑眉睨着他,哼笑道:“还挺拽。”
程翊又耐心地等了两秒,见他还是站在门口不动,索性撞着他的肩膀挤了进去。
男生被他撞的侧了一下|身,眉宇间染进了一抹不悦,皱着眉朝他的背影暼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在德育处长的再三催促下抱着手风琴走了。
程翊进到存放乐器的仓库,果不其然,一眼看到了那个刚刚在教室里口口声声说着“傻子才来当苦力”的王旭召。
屋里基本上已经空了,只剩下王旭召身后那个架子鼓。
程翊一看就笑了。
看这个王旭召在班里拿着一副呼风唤雨的威风劲儿,还当他是多牛逼一个人物呢,结果也是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打杂的小喽啰——不然也不会被留在最后干搬架子鼓这种麻烦又累人的活儿。
但显然眼下马上就要有人替他做了。
王旭召用脚尖踢了踢旁边的架子鼓支架底座,扬着下巴看向时辙:“喂,来把这个搬走。”
程翊没多管闲事,走到墙边,从地上的纸箱里拎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拧开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这事儿要是搁在以前,程翊没准还会因为看不下去管管,但从昨晚上见识到了时辙真正的身手,他觉得自己再插上一脚挺狗拿耗子的。
虽说他实在搞不清楚时辙到底出于什么心理,才会让自己长期处于这样被动的状况中。
果然,时辙朝王旭召走了过去。
似乎没有焦距的目光虚晃着往王旭召身上扫了一眼,脚下的步子突然停住了。
他在距离王旭召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冷冰冰道:“自己搬。”
程翊含在嘴里的一口冰水还没咽下去,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惊讶地转过头看着他。
不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