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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掌柜的知道今晚这出借刀杀人姑息行凶被商细蕊看破了,商细蕊不说开,那是给双方留面子留交情。意思意思再劝了两句,派人给他打点戏装道具,又说了一番场面上的义气之言。
    商细蕊说:“您不必客气,我只拿自己该得的那一份。但想问您讨一个人带走,今天拉胡琴的老伯,我很中意。”
    掌柜的当即表示只要老头儿自己同意,汇宾楼就没问题。
    商细蕊转向程凤台笑道:“一些后台琐事,让二爷见笑了。”
    程凤台笑了笑:“既然商老板忙着,那么程某告辞了。”
    商细蕊点点头:“哎,这一团乱的,也不留您。”说完扬声喊了两句小来,一个穿蓝花衣裳的大辫子姑娘跑近前来听差。
    商细蕊说:“拣一件我的外衣,要好的,拿来给二爷穿。”
    程凤台推辞说不必不必,有车在外面,不冷的。但是转眼衣裳就拿来了,商细蕊捏着领子抖开衣裳,服侍他穿上。
    “二爷莫要嫌弃。”
    程凤台心中一动,眼睛里又露出了那种风流诱惑的神气。自小到大伺候他穿衣的女子数不胜数,佣人情人和场面上调情的人,今天竟有福气让杨贵妃伺候他一回。穿上了衣服,他回过身来,商细蕊便又低眉顺眼地替他整理服帖了领口,像个穿着睡衣的小媳妇在清晨给丈夫打理行头,温柔仔细,含羞带臊。他一眼都没看程凤台,程凤台却低头打量着他。脸颊上两片狭长的胭脂,脂浓粉香,眉睫如墨,云鬓上面贴着几枚亮晶晶的仿宝石玻璃片。其实上了妆的戏子,瞧上去都是一个模样,不见得商细蕊就更加别致一点。程凤台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他个什么劲儿,怎么就挪不开眼了,他甚至觉得商细蕊贴身服侍他穿衣服说不定就是在引诱他,风月场中是有这种手段的,假意碰翻了酒泼在人家身上,然后贴近了眉目传情。虽然商细蕊不像是。商细蕊的眉目端庄坦荡,一点眼风都不漏。
    商细蕊确实不是。他只是感激程凤台的侠义心肠,心里过意不去,借件衣裳给他穿,再没有别的意思。
    衣服穿好了,程凤台拉着妹妹道声告辞,盛子云还在商细蕊身边体贴着。程凤台走出门了又扭头道:“云少爷,我们一起走。”
    盛子云显出几分慌张,拉了一下商细蕊的手嘱咐了两句,不得已跟着去了。
    盛子云上了车,屏住神气地等着程凤台问话。自从结识了商细蕊,他已不知不觉花去很多钱,送花篮,置头面,没有一样是商细蕊管他要的,都是他自愿的。好像只有付出了这些,才能理所当然地亲近商细蕊。可是一个学生哪里来的钱,他给上海家里报花账的事,难道已经露了马脚?
    盛子云交握着双手等了一路,程凤台却不开口,手指按着嘴唇隐隐的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到了程家大宅,程凤台拉着妹妹下了车,吩咐司机把盛子云送回学校宿舍。盛子云心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忍了,便把头伸出车窗凑上去问:“二哥,你要问我什么话?”
    程凤台顿了顿:“问你什么?嗨……我也忘了。回头再说吧。”
    程凤台回到家里,先看奶妈安置了察察儿睡觉,再跟外厅吃了些点心。偷摸进卧房,二奶奶还未睡下,吸着旱烟目光冷冰冰地瞧着他嘴角的那点青紫。有丫头上前来给程凤台脱衣裳,二奶奶便转眼瞧着那件大衣,把白铜的烟锅子猛烈地磕在痰盂上,梆梆巨响。一句话都不同他说,又去装烟丝。
    程凤台摸了摸嘴角,打发走丫头蹬掉皮鞋爬到炕上去夺了她的烟袋,笑道:“二奶奶正怀着小姑娘呢,不许再抽烟了。”
    本以为能拌两句嘴逗一逗她,谁知二奶奶冷冷地横她一眼,也不和他抢,翻身就睡下了。
    程凤台一忖,立刻知道是今晚这出刮到她耳里了,腆着脸扑在媳妇儿身上动手动脚百般调弄,烦得不行。二奶奶最终不堪骚扰,掀被子坐起来,寒脸道:“二爷逞了一夜的英雄,还有精神呐?”
    程凤台笑道:“我只在你这里逞过‘一夜’的英雄。别的地方哪有啊!”
    二奶奶冷笑:“少说混账话!我竟不知道,二爷还会打架!商细蕊是什么角色?你当他没有见过争脸逞强为他打架的男人?他见得多了!非要你上蹿下跳的!人要不是冲着你程二爷的名头,你打出脑浆来他也不会看你一眼!挨了票友的倒彩,用你替他出头?!多管闲事!”
    程凤台被她一骂,头脑一冷,便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就是这副充英雄抱不平的性子,谁能说什么!待要面做愠色,二奶奶先他一步话锋一转:“我是没有资格管你的啊!我算什么呢!当年巴巴地跨了半个中国,倒赔妆奁跑来给你当媳妇。你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捏着鼻子要我的。我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论人才论品貌,哪点配得上你程二爷!”
    程凤台一听见这件陈年往事就气软了,笑着哄着把二奶奶往被子里塞。二奶奶提及伤心事,眼圈鼻尖有点发红,脾气都没有了,楚楚可怜的。
    程凤台说:“怎么一不顺心就要提这个?这些事情不要再提了。娶到你是我程凤台的造化,我总记着你的好。今晚的事——也不要提了,是我冲动了。别听他们瞎说,并没有真的打起来。”
    话到这里,没什么再说的了。程二奶奶偷偷掉了一颗眼泪,不知道是由于程凤台的温柔还是由于积压着的愤懑。夫妻两个躺了半晌,她挪了挪身子,把头枕在丈夫的手臂上,柔声说:“察察儿快十三岁了,是个大姑娘了,以后不要再把她带出去抛头露面。”
    程凤台点头答应着。
    第6章
    过后几天,在一个牌局,吃喝玩乐的富贵闲人们欢聚一堂。程凤台把汇宾楼的事情与范涟说了,连同二奶奶的那番痛斥也说了,听得范涟拍手称快:“姐姐真爽气!平日里看你犯浑,我就老想骂你一骂,可是不敢。到底还是姐姐痛快!”
    程凤台笑道:“你敢骂一个试试!我对你姐姐,那是感恩戴德没有脾气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范涟还口道:“话不能这样讲,想当年给姐姐置办嫁妆的时候——嚯!那哪儿叫嫁妆,简直是分家啊!带走那么多黄金白银和古董,就留了个挪不动的空壳子给我。我这个当兄弟的说过什么没有?这也算我对姐夫你的一片情意了!你可得念我好。”
    程凤台猛力一拍他的背:“你个小老婆养的,你能说什么?说了也没人理你。”
    范涟一巴掌拍回去:“合着这儿就我一个是小老婆养的?你倒有嘴说我!”
    这一天的主人家也是中式的房子,是过去的额驸府。前清时候的那些王府官邸,现在都被他们这批新起的富商们买下来了。他们两个闹着逗着,转过两条游廊,程凤台瞥见池塘对面的花厅里坐着一个穿白色褂子的年轻人,文雅清秀的,远远看见程凤台,含笑点了一点头。
    程凤台迷眼说:“这是谁家的读书郎?怎么……呵,看着跟个小戏子似的。”
    范涟推眼镜一瞧,乐了:“可不就是个小戏子嘛!姐夫!要么我把眼镜借你?你刚说了人半天,这会儿就不认识了?”
    程凤台还是满脸迷茫,范涟拍他肩膀:“这是商细蕊啊!”
    程凤台皱眉毛仔细看了看,摇头:“是他?不像,一点儿不像。”
    “哪里不像?”
    “那天我看他,他一举一动就像个女人,眼里的那个神气——活脱脱的是杨贵妃。今天却变成了个小书生。”
    范涟点头:“是这样的。这就是戏子嘛。”
    程凤台站在走廊,又仔细看了商细蕊两眼。
    吃过晚饭,主人家开了牌局,三间相连的客堂又是唱大鼓的又是打麻将打桥牌的,花园里面是舞场,各式娱乐一应俱全,热闹非凡。程凤台打了两副桥牌就被范涟捉去打麻将。商细蕊则一直陪着主人坐在耳室里听大鼓书,一面听一面击拍子跟着哼两句,他是什么戏都喜欢的,也什么戏都会一些。
    这家主人黄老爷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住在前清的深宅大院里用着满堂的西洋家具,穿对襟褂子吃西餐,不中不洋,这点和程凤台很像。黄老爷已经老透了,老眼昏黄,脸皮子一点光彩都没有了,商细蕊还是秀丽水灵的少年郎,两个人依偎坐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对老父幼子。
    黄老爷拍拍商细蕊的手背,笑道:“要不然,商老板也给我们唱一出大鼓?”
    商细蕊说:“隔行如隔山,我荒腔走板的,哪儿成啊。”
    唱大鼓书的姑娘微微偏着头,凝眸听他们讲话。黄老爷捉着商细蕊的手摇了摇,笑说:“你不认识他呀?这是商细蕊商老板。”
    姑娘满脸惊异,再看向商细蕊,眼睛都放光了:“怎么能不认识!我还是商老板的戏迷呢!”一跺脚,埋怨道:“哎呀!黄老爷您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作弄我!让我在角儿跟前丢丑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商细蕊也笑了,把手从黄老爷那儿抽出来向姑娘一揖:“不敢当不敢当。还是那句话,隔行如隔山。姑娘在那一边的山上,也是角儿。”
    商细蕊平日只知道自己闷头玩戏,而且为了保重嗓子,并不常参加这类人声纷乱的宴会。说到底,他不能算是声色场中人。所以在场有好几位对商细蕊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见到素颜真面目了,哪里肯放他过门,挨个儿地找话与他搭讪一遍,完了非得要他唱一出。商细蕊真不想唱,这两天气候转凉,他犯了旧疾,嗓子不大爽利。但这是推不掉的,再捧他,他也不过是个戏子,装门面添热闹,就是他的本分。
    商细蕊缓缓站起身来说:“各位想听什么呢?桃花扇可好?”
    下面没有不好的。商细蕊便开始唱。他的嗓音乍破银瓶一般贯透屋宇,花园里跳舞的音响被戏声盖过去。年轻人停下舞步循声而望,在这深秋的夜里,皓月当空,星子稀落,配上一把直上九天的清冽嗓子,真有一种旷然清新耳目一明的感觉。什么圆舞曲小夜曲,跟商细蕊这儿一打比,立刻就沦为混沌之音靡靡之音,不堪入耳了。也只有商细蕊的这副冰雪嗓音,才配得起明月清风,才是广寒宫里嫦娥展袖,天上人间共此一曲。
    牌室里聊天的声音都逐渐轻下来,人们都在支耳朵听商细蕊唱戏。这嗓音太清透,满室的烟气仿佛都被它冲散了。程凤台叼着烟卷,也在听。这回听商细蕊唱戏,就有种微妙的乍遇故人之感,觉得很亲切。
    一时唱罢一折,外面跳舞的少爷小姐一拥而入都跑了进来。为首的少女深深的看了商细蕊一眼,然后扑到黄老爷身上勾着他的脖子,撒娇道:“爸爸爸爸,把这位唱戏的借我们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黄老爷拍她一下:“叫商老板!”
    “好好好,商老板商老板。我把商老板带走啦,过会儿再还你!”说着在她爹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
    少男少女们不由分说推着商细蕊出了门。黄老爷摸摸被女儿香了一口的腮帮子,对周围人道:“这倒奇了,他们这帮年轻人,几时也懂得听戏了!”
    人笑道:“不听戏是因为没见到好的。见到好的,像商老板这样的,模样标致,戏又精到,谁能不爱呢?”这话听在众人耳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暧昧的意味。黄老爷想是极为赞同,拈着胡须眯眼笑了。
    程凤台眼看着商细蕊被他们前呼后拥卷出了大厅,细细瘦瘦的一抹月白身影,落了霜的新柳儿一般清俊灵秀,黄小姐贴在他身边一打比,立即显得腰圆膀厚,气息粗蛮的,像个傻大姐。他们途径麻将室,黄小姐见了程凤台,又跑来搂着他脖子道:“程二哥,待会儿出来陪我跳个舞。”
    程凤台被她扑得往前一倾,嘴里的烟头差点烫着手背,忙吮了两口烟,掐熄了火:“不去!”
    黄小姐撒娇道:“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你跳舞跳得那么好!”
    程凤台捏捏她的脸,笑说:“对呀!我已经跳得那么好了,还跳个什么意思呢。我现在要练习牌技!”
    旁人笑道:“小姐不要缠着二爷,他今晚没把妹妹带出来,少了这颗福星,打开局起就输到现在,都输红了眼了,万万离不得牌桌。”
    黄小姐一昂下巴:“那,范涟,你出来!”
    范涟今天又与程凤台坐了个对家,瞪着牌无比的专心,看起来,他才像是红了眼的那一个:“我也不去!”
    黄小姐柳眉一竖:“喂!你!”
    旁人又笑道:“涟哥儿今天手气绝好,看样子,是要把他姐夫输得当裤子呢!他更离不了牌桌了!小姐去外面玩吧,这里烟熏火燎的,别呛着你。”
    黄小姐瞪了瞪范涟,放开程凤台就出去玩了。片刻后,商细蕊的冰雪嗓音又亮了起来,不知道唱的什么,好像是玉堂春。
    程凤台点了一根烟,斜眼看了看范涟:“你怎么不出去玩?怕黄小姐看上你啊?”
    范涟瞪他:“在人家里你胡说什么呢!我不出去玩,因为我要把过去输的都赢回来。你呢,这么惨了还坚守阵地,真想当裤子啊?”
    程凤台说:“我?我不喜欢跟小孩子一块儿。”
    旁边一个桌上的黄家姨太太听见这句话,扭头说:“这话可不对,咱们家小姐今年才十七。程二爷呢?二十二还是二十三?才差了这几岁,就卖起大辈儿来了。”
    程凤台一叹:“不说岁数。我总觉得我老了,给黄小姐当爹都有富余。”这句话明显是吃人豆腐。黄家姨太太背过手来笑着打了他两下:“给她当爹,美死你了。”
    范涟跟着他叹道:“我总喜欢与你混,便也觉着自己老了。”
    两人又相对叹了一声。
    程凤台少年家变历经人情冷暖,而后在商界摸爬滚打独力支撑,心中激增了无数岁月。而范涟身为旧式家庭的庶子,自小在眉高眼低中成长起来,心眼和为人都是相当的机灵练达。他们虽然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混在一群中年人里应酬交际,亦是八面玲珑如鱼得水,无人敢小看他们。
    聚会进行到十点一刻,商细蕊在花园里时唱时歇。程凤台在屋内输了三千多块,屁股都坐疼了,脑子也有点涨。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熄了烟蒂,招手唤过黄家一个内侄:“来!大侄子替我两副,我去解解内急。”
    黄家姨太太又要打他:“什么大侄子,人家比你还大三岁呢!你是真好意思的!”
    范涟急得拍桌大喊:“姐夫不许走!你这是输急了尿遁!”
    程凤台抓了两个筹码砸他脑袋。
    外面花园里挂满了彩灯,姑娘小子们都不跳舞了,团团围成一圈看商细蕊唱戏。程凤台向他们一张望,发现他们那眼神,醺醺欲醉的,分明就是看人比看戏多一点。商细蕊的月白衣襟上不知被谁点了睛,簪着一枝鲜红的早梅,白雪里的一点红,像只颜色搭配得很好的胸针,非常的别致醒目。他拿一把折扇游遍了姹紫嫣红,比戏园子里唱戏还要累,因为没有垫场,都不带歇气的。
    “黄小姐,真唱不了了。”
    黄小姐说:“那我们跳舞吧!”说完向商细蕊一伸手,竟要与他共舞一曲。
    商细蕊愣了愣,没有去接黄小姐的邀请,比起跳舞,他还是宁可唱戏的:“那……我再给各位唱一折吧。”
    程凤台看着好笑,这帮学生小姐新派作风,最是没羞没臊,商细蕊快要被他们活活难为死了。于是决定再做一回舍身救美的好事,分开人群笑道:“黄老爷等商老板等了半天,你们还扣着人呢?散了散了,以后到戏院里听吧。”为免与黄小姐陷入唇枪舌战,上前拽住商细蕊就走。黄小姐急的张手捞了两把小戏子,到底没捞住,气得一跺脚。
    商细蕊的手腕在程凤台手里,才一点点细,微微的发凉,像玉做的肉。他的脸上的表情也是凉润的,有时候心不在焉,言语缓慢,丝毫没有流言中的魅惑气息,简直比范涟盛子云这些个正经大学生还有书卷气。
    程凤台带他穿过花园穿过小桥,来到池塘一块僻静的地方,笑道:“商老板可真顺着他们,唱了一个多钟头,我听着都替你累得慌。”
    商细蕊微笑着要说什么,可是喉咙一歇就起不来了,皱眉哽了一哽。程凤台摆摆手:“哎!你别说话。我也是逃出来的。我们就在这里静静的呆一会儿。”一面唤来一个过路的丫鬟,微微笑道:“劳烦姑娘,给弄一杯热茶过来。”不多会儿丫鬟端来了热茶,程凤台亲手接过来递给商细蕊。商细蕊从来不吃外头的茶水点心,唯恐有人下了料害他嗓子,这不是他疑心病重,与他亦师亦友的宁九郎就曾被人如此这般加害过。身在名利场,不得不留神一些。可是今天程凤台拿给他的这杯茶,他无故觉得很放心,坐在石凳上慢慢喝着,嗓子就舒坦多了。程凤台捡了一把石子,站在池塘边上打水漂玩儿,月亮的倒影在水面凝结成一个发光的玉盘,被他当靶子打碎了。两个人果真静静的不说话,远处是纷闹的游乐之声,他们在这里与荷塘清风相伴,凉爽安静,反而有种做梦似的感觉。商细蕊看着程凤台月光下的侧影,暗想程美心的这个弟弟,和程美心倒是一点都不像。这样的直率,爽朗,体贴,还有侠义心肠,长得也比程美心好看……真是不错的。
    程凤台忽然一回头与他撞了个眼神,笑着掂了掂手里的石子儿。
    他们静过片刻,马上就有人找来了,来人一边走一边拍着巴掌大声笑道:“啊!程二爷躲到这里来了!你小舅子满天下喊人拿你呢!”
    程凤台对商细蕊一挑眉毛,苦笑道:“我得回去了,今儿是非得当裤子不可了。你呢?”
    商细蕊说:“我和你一起进去吧。推了黄老爷好几次,今天一定要奉陪到底的。”
    程凤台笑道:“那你就在我身边坐着,保准没人再敢差使你。”
    商细蕊点点头。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