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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先生,你这又是作甚?如此来践踏皇上的尊严,不觉得很过分吗?”何林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委婉的指责。
    孙仲余则不以为然,边翻开云挽香的脖颈边轻笑:“何总管,你认为一个人,是尊严重要还是自己的命?”
    “对奴才来说,自然是命!”尊严?他早就没了,现在给他都不想要的东西。
    “这不就对了?”
    “可他和奴才不一样,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帝月国,是皇上,并非凡夫俗子!”怎能将皇上和他一同相提并论?
    孙仲余则摇摇头:“呵呵!他可比你聪明多了!”
    废话,他要比皇上聪明,那他就是皇上了。
    见老人不再开口,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时,沁人心脾的芳香顿时弥漫了整间寝卧,那黄色的膏状物泛着光泽,一眼就可认出是上等的极品良药。
    “很香吧?”孙仲余见何林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就是受用,举起锦盒细细的解说:“此乃百花玉露膏,也是老朽用了四十年研制而成,有着百种花草的精华,再重的伤口,定不留一丝疤痕!”
    这么神奇?不愧是医中圣。
    “要不要来点?”
    “好啊好啊!”何林求之不得伸出双手,这可是医中圣花了四十年研制的,可谓是无价之宝,一直就对这老头有着极大的意见,此刻他居然愿意给他一个奴才这么名贵的东西,心里的不满瞬间一扫而空,哈怕狗一样期待着他弄一点在他的手心里。
    孙仲余并未立刻施恩,而是不疾不徐的自药箱内取出一匕首,刚要刺进何林的手心时,对方却即时抽了回去:“怎么?”
    何林一头雾水,但讨好的笑容依旧,好似天生一副奴才相:“先生这是作甚?”
    “你不是想要吗?”
    “奴才是想要百花玉露膏!”指指被放在床上的精致锦盒。
    孙仲余抬起头,扶扶胡须一本正经道:“老朽就是要给你百花玉露膏!”
    “可您拿的是匕首!”
    “先刺伤,再给你涂上!”
    何林望着老人哑口无言,嘴角抽搐了几下黑着脸指指云挽香:“您老还是赶紧给她治伤吧!”该死的,刺伤了再涂抹,把他当白痴了吗?
    孙仲余放下匕首,不再逗弄,嘴角含笑的开始将膏药涂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
    个老不死的,这么可恶,真是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何林在心中不断的暗骂,他好歹也是整个皇宫的总管,居然被耍了一道。
    这脸以后往那里搁?
    “烫了!”
    “凉了!”
    这么几个字几乎来来回回不知说了多少次,令整个朝阳宫都变得诡异,都有些不相信,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会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连跟了元玉泽十年的何林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太不正常了,万事都有因才有果,可这因是何?
    是那传说中的爱情?如果是的话,那万岁爷前面的要斩要杀又怎么解释?算了,帝王心思,他那里猜得透?
    一辈子跟在他身边总有明了的一天。
    “太凉了!”
    终于,火山爆发,元玉泽整张脸都黑如锅底灰,不由分说的弯腰拾起药箱里的匕首就要刺进手心内。
    “皇上这是作甚?”没等何林阻止,孙仲余便按住了男人持刀的右手皱眉。
    “朕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凉!放手!”
    好似知道有些过火,老人再次试了试水温,点头道:“可以了!”
    “哼!”一把扔掉匕首淡漠的坐在床沿上,好似有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一样,就那么狠狠的瞪着屋外。
    “微臣已经大略查看了一遍,身上有着六十二处刺伤,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她腹部有一处很是严重,刺伤到了内脏,所以微臣必须得亲自为她医治,当然,这并非最严重之处,十指连心,皇上且看!”拈起女孩的袖子,一本正经的长叹:“白骨隐约可见,一个弱女子,基本无法承受这种痛苦,若不是她求生欲过于强烈,即便是微臣也束手无策!”
    大手缓缓伸到女孩的掌心下,任它轻轻落下:“会不会……”
    “骨头并非碎裂,不会!”好似明白对方在问什么,老人给出了定心丸。
    元玉泽并未不忍去看,而是抬起眼睑深深的凝望着女孩早已面目全非的脸,神情专注,仿佛有要将这张脸死死刻画进脑海中一样。
    “何林!将面巾拧干拿来!”盯着血迹斑斑的小手上的泥土道。
    何林点点头,将洁白无瑕的面巾放入水中打湿,后拧干递了过去,本想说让他来的,不过皇上一定会拒绝。
    爱吗?爱到底是什么?在皇宫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个字眼出现过,老祖宗的那一段姻缘早已成了神话,至今也没见哪个君王后宫仅仅只有一位主子过。
    擦干所有泥沙后便将那百花玉露膏涂抹向伤口,忽然停顿了下来,下跪时,被一个太医玩弄时都不曾有的软弱在看着那皮开肉绽的伤痕时逐渐显出,狭长的凤眼里再次被水汽浸湿。
    “头可断,血可流,就是眼泪不能有,这样只会让敌人晓知你的软肋!”
    孙仲余抚摸着女孩的脸部,悠悠开口。
    元玉泽不解的望向老人,见他从始至终就没看过他一眼,冷笑道:“朕何时要落泪了?”
    “刺穿了呢!”没有去接话,拇指轻柔的翻开女子的小嘴,见皓齿间都被鲜血布满就不由摇摇头:“下手有些过了!”
    一句刺穿令在场的元玉泽和何林倒抽冷气。
    “半月内不可食用辛辣之物,好在微臣研制出了这膏药,否则定会留下疤痕!”刚要将药物涂抹到那脸儿上的狰狞伤口上时……
    “等等!”元玉泽起身大步走到龙案上,食指点起一滴墨汁上前在那绿豆大小的伤口轻轻涂抹后才示意对方继续。
    这又是何意呢?这次连孙仲余都似乎有些不懂,不过也没多问,知道问了对方也不会给他答案,开始精心的治疗。
    屋外有着聒噪的知了叫声,热得仁福不断用袖子擦拭汗珠,合并的双手没有放下,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屋内则寂静无声,一场治疗维持了几乎一炷香才结束。
    “好了!”孙仲余挎着药箱擦擦汗水拱手道:“老臣告退!”
    “嗯!”
    没有去看,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床上的女子,大手包裹着同样包得厚实的小手。
    几乎除了五官外,连秀发都被全数包进了洁白纱布中,穿着一件宽大的金黄色里衣亵裤,全身鼓得不像话,如此看来,似乎比先前更严重了。
    何林吞吞口水,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整个一大粽子,奈何皇上一定要左一层右一层,就不怕透不过气吗?
    “启禀皇上,柳妃娘娘与二公主在殿外求见!”
    大手顿时一紧,令双目紧闭的女子些微蹙眉。
    何林疑惑的思索了一下,已经明白肇事者为何人,柳若云?居然是她?啧啧啧,人心隔肚皮啊,平时看起来挺乖巧的一孩子,居然如此狠毒。
    “宣!”元玉泽放开了云挽香的手,起身走到前方木椅上落座,褪去了愁容,冰冷再次取而代之。
    “宣柳妃娘娘二公主觐见!”
    柳若云抱着云思焉的双手都在打颤,步伐很慢,仿佛越晚进去,离地狱就越远一样,最终还是踏进了门槛,就那么抱着女儿跪了下去:“臣妾参见皇上!”
    “柳妃前来所为何事?”
    声音一如既往,不温不火,不怒而威。
    什么意思?他不是应该愤怒的指着她问‘可知罪’,然后再将她像皇后那样打入冷宫吗?为何这么平静?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可一进屋就看到了那个女人正躺在那从不曾睡过女人的龙床上,识趣道:“臣妾特来请罪!”
    “爱妃何罪之有?”目光淡淡的移到那神情呆滞的小女娃身上,又看看嘴唇都在发抖的女人长叹着摇头:“爱妃可知若不是朕召来孙仲余,保住了这宫女一条性命,恐怕到时就是朕也无法挽救你!”
    门口的人们全都忍不住唏嘘,这……又是怎么回事?皇上不是因为在乎云挽香才救她的吗?是为了救柳妃?他不是一向只宠爱苗贵妃一人吗?怎么这会又如此关爱柳妃了?为了她不惜放下身段……
    何林都诧异的抬眸,却见到元玉泽一脸的责备,可却没有凌厉,甚至带着温柔,到底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柳若云也迷惑了,或许是先前过于惊惧,此刻浑身都在哆嗦,连被她抱着的女孩都因为她的关系,那小小发髻上的流苏都在颤动。
    没看出有盛怒的表情后就赶紧低头:“臣妾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当年阿焉因为奸人所害,至今都未清醒,所以才会如此失手!”
    “爱妃的心情朕能理解,只是不应该任由她如此大摇大摆的走出大和宫,万一当时真的死于非命了,那时候朕即便是想救你都难!”
    无人看到床上之人正淌下两行清泪,但很快的就被纱布吞噬,不留丁点痕迹。
    “臣妾受教!”
    “下去准备准备,朕也有些时日未和爱妃好好聚一聚了,今夜朕会命何林去接你!”
    柳若云惊呼一声,后快速抱起女儿千恩万谢后才匆匆离场,到了宫外后就暗吞口水,惊魂未定,若是平时早就笑容满面了,心还在噗通噗通的跳,万万没想到会因祸得福,侍寝了,她终于又可以侍寝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龙床一眼,哼!虽然皇上是为了在帮自己,可还是不满那女人躺在那张床上,自古以来,此处是皇宫内最神圣之地,从来就没有银秽,不雅之事发生,那张床除了真龙天子可卧外,即便是皇后她也不敢在那床上坐上一坐。
    居然在无形中帮了那贱人一把,真是不甘心,能享受到皇上一路自御花园抱回,还由医中圣亲自医治,她到底有什么资格来享受这些?
    好在相貌并不出众,又成过亲,即便睡上龙床也无需担忧,就是有些心里不爽罢了。
    早知道就直接弄死,后毁尸灭迹了。
    脑海中全是男人刚才的那番话,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这么重要,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皇上,臣妾永远都会像如今这般默默的爱着您的,以您的喜好为喜好,以您的悲伤为悲伤,希望您莫要再辜负臣妾了。
    今夜定让您不会再遗忘臣妾的,真希望皇后和苗温娇快点人间蒸发,这样说不定就有机会登上皇后之位了。
    谁有这个福分令万岁爷如此在乎?
    “阿焉!很快我们就能熬出头了,那时候也是母妃为你报仇雪恨的时刻。”蹲下身子,将女儿抱在膝盖上,爱怜的摸向她的前额,慈爱的笑道:“母妃别无他求,只求你那一天可以清醒过来,你一定要好起来知道吗?”一定要好起来……
    “娘娘,给奴婢吧?”
    宝佳欣然笑着伸手要接过女孩,却被对方拒绝了,看着她怜爱的模样,确实很难想象云挽香就是她所伤。
    或许是太过溺爱二公主吧,毕竟这是她的心肝宝贝,舍不得受顶点疲累,虽说二公主痴痴傻傻,可还是能走路的,却从未让她下过地。
    不管一个女人多狠毒,始终会对亲生子女出奇的爱慕。
    云思焉永远都一副木讷的样子,即便看着一个宫女被活活的折磨,即便看到几年未见过的父皇,那样子都没有过丝毫的改变,或许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事可以引起她的注意了。
    柳若云抚摸着女儿的小鼻子,长得明明比大公主美,比三公主乖巧,为何却没有她们的命呢?
    母妃定会想法子医治好你的。
    就在柳若云前脚刚走,就见孙仲余又挎着药箱匆匆而来。
    元玉泽温和的表情慢慢冷却,瞅着门外阴冷道:“传令下去,倘若后宫谁敢再动用私刑,不管是何人,定当严惩不贷。”说完便起身来到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女子出神。
    视线内有着抗拒,有着无奈,有着太多不明的意义。
    “微臣参见皇上!”
    闻言鹰眸冷冷的转向门口,几乎一见到那老人就皱起了眉头,可见有多厌恶,沉声问道:“你又有何事?”
    孙仲余还是那么的胆大包天,几乎客套似的拱拱手就径自站直,很是严肃的提醒:“微臣有一事忘相告,此女曾有过流产的迹象,且并未得到好的处理,导致孕育胎儿之处因此次旧伤复发,这期间忌讳海味、木耳、芫荽、桂圆、柑橘,可多食用枸杞、红枣,万万不可碰触的就是红花,否则定无法再生育,微臣告退!”擦拭掉一路奔跑导致的汗水,不等对方点头就快速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