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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又或许李果知道呢,官员三年卸任,本是常事。
    想着往后和李果,或许都将不再见面,罄哥心里有着淡淡忧伤。
    没人和李果说别离的事,都以为李果知道。
    然而李果并不知晓。
    衙坊的官员来来往往,可也有许多官员在衙坊定居,李果分辨不清他们的职务,或者因何缘由留在衙坊,也不懂官员是如何升迁,何况赵提举家在隔壁住了这么些年,习以为常,根本没想过三年为期,卸任后,赵提举会回京城,赵启谟也会回去。
    夏日的蝉鸣,鸣叫不休,赵启谟站在西厢窗旁,眺望窗外的景色,目光留在李果家的屋顶上。
    回想两人的相识,不禁莞尔,却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离别。
    对于离别,赵启谟熟悉,三年前,他和京城的朋友分开,被带到了这千里之外的东南。
    那时的别离也很不情愿,对于生活突如其来的转变,一度也很抵制。
    想来人生无外乎如此,有分有聚。
    天气逐渐转凉,李果仍是一身短袖,出入赵宅。
    罄哥已不再教李果读写,他没有能教的东西了。李果还是每天晚上都过来,赵启谟往往会以读书为理由,关在书房里,两人不逢面。
    李果便也真得以为,是因为县学的升学考试将至,因此启谟不便和他闲谈。
    扭头去找罄哥,无奈罄哥是个仆人,有自己的要务,也没法陪李果闲扯。渐渐,李果来得不那么勤快。
    一日闲空,李果过来赵宅,赵朴告诉李果,启谟在书房里。书房门大开,李果站在书房外,看见赵启谟背对他,正奋笔书写。
    李果悄无声息走到赵启谟身后,谁想还是被赵启谟发现,赵启谟不慌不忙将书写的东西掩藏,回头问李果。
    “果贼儿,可是要来借书?”
    李果在赵启谟这边借过几次书,借的大多也没看。对李果而言,这些书的词语太深奥,哪怕赵启谟说是他七八岁时读的书,在李果看来也是天书。
    “唔,上次借的忘记带来还了。”
    就当是来借书的吧,现在来找赵启谟,还得寻个由头。
    “无碍,下次一起带来还,你自己到书架挑书。”
    启谟没有起身,仍是坐着不动,他拿起一本书,看得似乎很专注。
    李果扫视书架上密麻的书籍,把手往衣服上擦擦,他才去摸书。他本来心思就不在书上,奈何赵启谟不大搭理他。
    胡乱抽下一本,走至启谟跟前,说:“启谟,那我走了。”
    赵启谟抬起头,瞥眼李果捧在怀中的书,那是一本医书,讲的是人体穴位经脉,就是赵启谟自己也看不大懂。
    “嗯。”
    赵启谟点点头,又埋头于书卷。
    李果看他拒人的身影,欲言又止,终究是寂落离开。
    李果出书房,将书房门带上,迎面撞见罄哥,罄哥手里端盘剥皮的柚子。
    “果子,拿一个再走。”
    罄哥递给李果一瓣柚子,李果接过。赵启谟的食物,往往会分食李果。罄哥知道他就是把整盘柚子都给李果,赵启谟也不会介意。
    罄哥进书房,李果已下楼,看李果样子闷闷不乐,想是又遭公子冷落。
    赵启谟站在窗户前,默然看李果出宅门,寂寥离开西灰门的身影。
    “公子,果子似乎并不知道三年卸任的事,要不要告知他?”
    罄哥有点同情李果,他被蒙蔽,对于这段时日的冷漠,李果想来很纳闷。
    “现在不知晓,离别时自然就知晓了。”
    赵启谟还不想让李果知道,甚至他也不许小孙、罄哥告诉李果。
    罄哥想公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怎么反倒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李果的日子如常,每日在包子铺干活,从早到晚。以往晚上会去赵宅,现在不大去了,正好能早些休息。
    对于赵启谟的疏远,李果渐渐也觉察,他不可能觉察不到,何况赵启谟以往也有过类似的行径。
    突然就不和他好了。
    李果想,你不理我,我还不想理你呢。
    有时李果又想,或许启谟真的是课业忙,不是有意冷落。
    过段时间就好了,听罄哥说过,秋日过后,县学的升学考试结束。
    李果期待着秋日的到来。
    一个清凉惬意的午后,李果在包子铺卖包子,忽然外头排队的顾客纷纷散去,呼朋引伴,人们欢喜说着:“海大鱼”,叫着:“同去同去”。
    所谓海大鱼,就是生活在海洋深处的巨大鱼类。
    进行远洋航海的水手、海商,偶尔会遇见海大鱼,传说中,海大鱼如山般巨大,能一口吞噬海船,所以是极其神奇的生物。
    见过海大鱼的人极少,海港的居民们却一直有它的传说。
    李果看着成群结队的人往东城门涌去,他揪住一位路人问:“海大鱼怎么了?”路人瞪圆眼睛,高声说:“你没听说吗?一头海大鱼躺在林寮滩,比岛屿还大!还活着!哎呀,别拉我。”
    路人摆脱李果纠缠,大步流星往城门赶去。
    一头比岛屿大的海大鱼,搁浅在林寮滩的消息,像台风般扫过城东的每个角落,城东的人们纷纷拖家带口,唤上仆人坐上船赶去林寮滩。
    顾客全跑光,柳冒儿包子铺的伙计们,扯下围裳,也蠢蠢欲动。
    “要去看鱼,先把包子铺关好。”
    武大头从厨房出来,扯开嗓门。
    “好咧!”伙计们欢呼,纷纷去搬门板,三五下把铺门封闭,撒脚丫子奔出城门。
    海港无数大船小船下水,鱼贯驶往林寮滩。
    李果挤上武大头家的小船,紧紧跟上看海大鱼的队伍。
    林寮滩搁浅头海大鱼的事,很快传到赵宅。赵爹正在宅中招待刘通判,赵启谟陪伴在一旁。
    “哦,海大鱼,可是鲸类?”
    老赵性情沉稳如是,无视通风报信的仆人,那激动夸张的模样。
    “我曾听渔民说,三四十年前,正直饥荒,有头海大鱼搁浅在林寮滩,十里八乡的村民纷纷爬上去割肉,整整割了三天才割完。”
    刘通判可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爱八卦,爱民俗。
    “这么大!”
    老赵震惊了。
    “正是,据县志记载有十一丈之长。”
    老赵和小赵的嘴巴长得老大。
    他们居住于京城,不靠海,并不知道海大鱼是何等传奇的生物。
    “别坐着,快,我们去找艘船,赵公可有船”
    刘通判呷口茶,匆匆起身。
    “并无。”
    老赵晕船,家里哪可能特意备艘船来用于游玩。
    “也罢,我写个帖子,让人拿去市舶司,找老杨要艘快船。”
    刘通判挽起袖子,赵启谟递来笔墨纸。
    第37章 汪洋之下的身影
    林寮滩,是处浅水湾,海浪偶尔会将深海动物的尸体,拍到海岸上。那都是些腐烂恶臭,样貌丑恶的东西,即无法辨认具体形体,也无人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
    海大鱼不同,渔民的父辈们曾亲眼见过,还瓜分过,煮熟入腹,凭借着海大鱼的无私奉献——虽然海大鱼并不情愿,逃过饥荒。
    水手们也会讲起航海的恐怖故事,海大鱼在里边占据着一席之地。
    赵启谟远远望见林寮滩,就也看到浅水湾里横卧一头庞然大物,在它四周围观着里外三重的船,有海船、渔船、沙船等,造型各异,大小不同。
    恐怕方圆百里的人都赶来了,这是有船的,没有船的人们全挤在林寮滩,黑压压一片,仿佛蚂蚁窝。
    赵启谟搭乘的船,是市舶司的官船,一路畅通无阻,其他民船不敢拦道,顺利驶到海大鱼身下。船上的众人抬头一看,瞠目结舌,站在这巨大躯体之下,个人渺小得如草芥般。
    若不是亲眼所见,怎能相信,人世竟有如此神奇的事物。
    眼前一幕仿佛是梦。
    官船上,除去杨提举一家,还有刘通判,赵启谟,老赵,赵夫人。
    这么大堆人,全仰头站在船头,脸上露出或惊喜或恐惧的表情。
    忽然人群骚动,海船猛烈摇摆,官船上女眷们吓得花容失色。
    “刚定是摆动鱼鳍尾巴,才引起海水震动。不必害怕,大鱼体力衰竭,水浅体硕,无力挣脱。”
    杨提举神闲气定,不枉是位市舶司提举,见多识广。
    众人心神这才安定下来。
    赵启谟走至船尾,探头观看海大鱼的尾巴。他发现这是条扁平的鱼,有着青灰色的表皮,形状颇类似鲸鱼,只是大得不可思议,虽然没有工具测量,目测也在二十一丈以上,说像座岛屿,并不夸张。
    看见鱼尾巴微微抬起,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赵启谟赶紧抓住船身,果然随即一波摇晃袭来,这只海大鱼太过庞大,稍微动弹,就要波及停在它四周的船。
    也就船身摇荡之际,赵启谟看到同样在海大鱼尾巴处,停泊的一艘小船。那小船乘客拥挤,船上站着李果。
    赵启谟居高临下,看向李果,李果仰头也发现了赵启谟。
    四目相对,还在思虑是否打个招呼的赵启谟,发现李果扭过脸,不理睬他。
    心想,这段时日的疏远,想来让李果不快。
    也难怪李果好些日子都没去赵宅。
    距离离开此地,也不过一旬,老赵决定将赵夫人和赵启谟先行送回京,这样,赵启谟能赶上县学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