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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第五十章
    方振尧脚下一抖,整个人转过身来,脚好险没滑过去踩了油门。
    他赶紧先把钥匙拔了出来,看了眼院子里正往外走的自家爸妈,努力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你说什么?”
    章歆冉趴在他头上,即使从后视镜里看,那团影子也只是薄薄的一层,比之前看着就虚弱了不少,但她之前一度不见了的手又长了回来,正在心虚地对手指。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紧张得厉害,打了一会儿嗝,然后就进来了。”
    她说完,伸手指了下那个睡得一无所知的自己。
    “能帮我把嘴阖上吗?张着嘴睡,等会儿会流口水。”
    方振尧,“……”
    他正想说话,方爸方妈已经走到了车边,在他们就要凑过来贴着车窗看个究竟的时候,方振尧一转身,章歆冉配合默契地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
    “爸,妈——”
    方振尧那声拖着小长音的“妈”让方妈妈浑身都抖了个鸡皮疙瘩,主要是她儿子在会走路之后就从来没有用过这种音调叫她,她甚至还听见了一声“嘶”。
    暂时压抑住对儿媳妇的巨大热情,方妈妈看了眼儿子,那目光像是要把他射穿了似的,然后骤然就停在了方振尧的头顶,不动了。
    方振尧呼吸一紧,又在眨眼间平复下来。
    刚才章歆冉差点就给他爸妈鞠了个躬,他好险才拯救回来,但动作剧烈,有些扯到了腰,抬脚走的时候,能感觉到他上半身的感觉的章歆冉不自觉就伸手揉了下,扶住那走动间还有些抽疼的部分。
    方爸的视线略一滑过他的手,往车上看,“你媳妇呢?”
    方振尧呆了一瞬,镇定自若地答,“她昨晚睡晚了,刚才高速上又无聊,刚睡过去了,”他又想着章歆冉等会怕是吵不醒的,多解释了一句,“她最近都睡得不太好,难得才睡这么熟,估计要多睡一会。”
    方爸慢吞吞地“喔”了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年轻人,做事要循序渐进,不要急躁。”方爸说着就看了眼懂装不懂的儿子,觉得这当爹的感觉时越来越没劲儿,可以考虑当爷爷了。
    于是他说得十分委婉,“反正我和你妈不急着抱孙子,你省省力,保质不保量。”
    方振尧听懂了方爸的言下之意,知道他是把儿媳妇缺觉在车上睡死了和儿子腰疼得扶着腰给联系到一块去考虑了,顿时头上的青筋非常愉快地跳了几下。
    同样听懂这话的方妈妈倒是认同得很,“难怪我看见他的魂都飘到头上来了。”
    本来缩在方振尧头上正在偷笑的章歆冉听见这句话立即就缩了,在方振尧的脑海里嗷嗷大喊,“为什么你妈妈能看见我?”
    方振尧也是头疼,只能拐着弯回答她,“妈,你那些茅山术士的书少看点。”
    方妈妈平生就这么一个奇葩点的爱好,并且觉得自己这点爱好在爱聊各种八卦的方家实用得很,完全听不见去儿子的反对意见。
    反正小时候给他念这个书睡眠的时候,作用是一等一的。
    方振尧小朋友眼睛一闭,眉头一皱,两分钟内就会心死如灰地睡过去。
    “你还说这个,我之前可是特意拿了你和儿媳妇的生辰八字算过的,你们这姻缘好得很,那可是天上的月老亲自牵的线,”方妈妈振振有词,显然深信不疑,“不然你们怎么不早不晚,将将就在这个年纪遇上了?”
    方妈妈可清楚得很。
    按她亲儿子那尿性,早几年遇见,他一定口是心非,嫌人家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烦,就是心里再想问,那眼皮也不会朝小姑娘撩一下,活脱脱注孤生的典范。
    要是再晚上几年,他指不定就觉得自己更喜欢那些个文静些的,然后一辈子就这么死水无波地过下去,等着啥时候想开了,也没地后悔了。
    方妈妈这番将自己说服得心服口服,转头一看,亲儿子居然也是个相信了的模样,心下更是得意万分,连语调都欢快得很。
    “还不快抱你媳妇上楼去睡一觉,等吃过午饭,你叔叔小姨都要过来。”
    “对,”反正这会儿也不能和儿媳妇聊天,方爸摆了摆手,自去牵了自己媳妇的手,“你上次说要给承包个鱼塘,我给你包在后山了,村里还顺带给了片竹林,咱们乘着这会去看看鱼,挖挖笋?”
    老夫老妻欢快地就牵着手走了。
    方振尧见怪不怪,转身去开了车门把章歆冉抱下来。
    一直进了院子,看见角落小屋子里和扑通农家一般摆着的锄头和镰刀,章歆冉才突然想起来,“你爸妈,挖笋不用带些工具吗?”
    就算方妈妈刚才几句话就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挖笋也不能用手吧。
    方振尧根本没把他们的话当真话听,那老夫老妻俩八成是找个地方约会去了,哪里会真的挖笋,而且他自己现在才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我爸刚才的猜想,要是你下午没醒过来的话,会成为我们全家的猜想。”
    方爸刚才的猜想?
    章歆冉回忆了下,喔,他以为他们晚上大战了八百回合来着。
    她左右看了两圈,家长不在,那股子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羞涩劲就又转了回来,暗戳戳就想调戏下男朋友。
    “成了全家的猜想也没什么啊,一夜n次郎,都是对你体力的肯定。”
    方振尧低下头,明知她如今的视角不过就是他的三百六十度,还是对着她那张脸笑了下,“我只要你肯定我的体力就行了,不然我们现在就试试?”
    他看了眼就在两步之外的床,又走了一步就直接连带着怀里的章歆冉砸到了床上,只在就要砸到她身上时用手撑住了自己。
    然后,躺在他身上的章歆冉骤然间睁了眼。
    两双眼睛安静对视,空气中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差点火苗就引爆。
    方振尧下意识舔了下嘴唇,撑着手肘的手臂用力,交叠的身体出现微微的缝隙,章歆冉立即就趁着那点间隙,将自己缩成了虾米。
    刚才暧昧无比的气氛,在这一霎时像是被施了魔法,瞬间冰冻。
    他们在重逢后短短的几个月里,灵魂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亲密接触,甚至章歆冉对方振尧身体自然的一些小动作熟悉无比,他们比很多情侣更为亲密。
    可在这个瞬间,在身体的第一反应下,他们并不亲密。
    方振尧从床上站起身来,拉了下身上有些发皱的衣服,却拉不平整心里滋生出来的那股烦躁——明明刚才,是他先抽身的。
    他深呼吸两下,缓缓坐回到床边,伸手摸了下章歆冉的头。
    手下感觉到的肌肤骤然收紧,然后缓缓放开。
    “冉冉,”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想说什么,但有几个字已经比他的思维更快,从她嘴里吐了出来,“我喜欢你。”
    缩成虾米的章歆冉一怔,用力眨了眨眼睛,挤掉那点酸涩。
    “恩,”她从鼻子里挤出声音来,又加了句,“我也喜欢你的。”
    这番告白,在此情此景下,都不知是谁安慰谁。
    方振尧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他重新站起身来,在床边犹豫了一瞬,“你先休息一下,我下去把车里的东西都搬出来。”
    章歆冉点头,听见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边,又关上了门,才坐起身来。
    她坐在床上,很冷静地思考。
    说实话,刚才那情景,突然戛然而止的时候,她没感觉到遗憾,却觉得松了口气,要不是方振尧身周透出一种浓郁的“这太尴尬了”的气息,她甚至觉得自己能说出几句小荤话来,完美地过渡那一幕。
    只是,方振尧为什么觉得尴尬?
    因为他们是男女朋友,一个负责满嘴小荤话地撩,另一个负责脚踏实地地干,所以在那种氛围下,没有得以实现某个运动,会很让人尴尬?
    光想想,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章歆冉很哲学地叹了口气,下了床抬头一看,发现方振尧带她进来的这个房间,应该是他自小的房间,墙上还挂着他过去获了什么奖的照片。
    她走过去一看,初中组素描一等奖,金灿灿的一座奖杯。
    旁边那座稍小一点的,小学六年级组,乒乓球混合双打,一等奖。
    再一张证书,xx大学,x届校运动会,田径比赛,三千米长跑第一名。
    ……
    章歆冉一张张看过去,发现自己刚才说的绝对是大瞎话,她男朋友的体力好得惊人啊,一路体育类的奖项没少拿,各种文艺小青年的奖状也拿了不少。
    而且他学过素描,学过小提琴,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示过。
    章歆冉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当时她瘸了腿,在医院的后花园里撞见了潘梦姚和张甄那个渣男,然后她想让潘梦姚认清渣男的为人时的对话。
    “你没有告诉过他,你家里很有钱吧?”
    “我没有特意说过……”
    潘梦姚说她没有特意说过家里的经济状况,所以张甄一无所知,恨不得早点摆脱这个难缠的狗皮膏药。
    而同理,方振尧也从来没有特意说过他自己。
    所以她不知道他会画素描,不知道他会拉小提琴,还不知道他会跳高。
    她了解到的,是在她面前的,是眼下的那个方振尧。
    同样的,方振尧所见到的也是在他面前的章歆冉,他不知道她在基友面前是什么模样,不知道她在家里懒成一摊,不知道她手机里几个g的霸道总裁。
    他们以为很了解彼此,但其实,一叶障目。
    第五十一章
    章歆冉一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
    但她不了解自己交往了两个多月的男朋友这件事,在十分钟之内,真的很让她伤心,有种吴彦祖刚给她签了名,她拿着签名纸就掉进了臭水沟的感觉。
    不过十分钟之后,她又顽强地从臭水沟里爬了出来。
    不了解就现在了解呗。
    说起来,交往的这两个月,他们的交流大部分都在病床上,其中一个还是断了脚的,每天所做的最大努力就是自己蹦到厕所去,哪有时间相互了解。
    好不容易顽强地从病床上下来,又被乌龙地拐走。
    章歆冉叹口气,用一分钟就开解了自己,点背不能怪政府,命苦不能怨社会,恋爱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她用力地搓了几下脸颊,借着方振尧那金灿灿的奖杯的反光,联系着之前没有达到最满意的效果的笑脸,牙齿一颗颗增多,最后龇牙咧嘴。
    正好方振尧推开了门。
    章歆冉在他一脸懵逼里,瞬间回归了状态,露出刚才自己最满意的那个弧度,征求他的意见,“这个笑怎么样?是不是很矜持,一看就很居家?”
    方振尧点头,看着她毫不留恋地转头就对着那座奖杯笑成了一朵花,刚才推门前的那点纠结和尴尬瞬间灰飞烟灭,带了些酸李子的味道。
    他说,“你要是那么喜欢那个奖杯,就送给你。”
    “没,”章歆冉突然敛了笑,很是怅惋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刚才才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以前的样子,都不知道你还会这么多事情,拿过这么多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