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薇笑了笑，道：“我爸妈。”
    张宁这才想到，徐枫和洛海河今天的飞机，洛薇是挂念他们是否安全抵达。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程锋，倒把这岔给忘了。
    鉴于洛薇的身体状况，张宁自告奋勇地模仿洛薇的语气，给徐枫发了条信息：“妈，你和我爸下飞机了吗？”
    几条信息来去，张宁把内容给洛薇念了，洛薇放心地点点头。
    张宁终于忍不住问了：“薇薇，你的手机桌面怎么还是程锋呀？”
    “懒得换。”
    “换成我的。”
    “好。”
    于是张宁在相册里一张张翻，对洛薇道：“我穿着比基尼披着薄纱坐在泳池边这张，美翻了，我设置成手机壁纸喽？”
    洛薇没作声。
    张宁又问：“那程锋的电话是不是也要删掉呀？”
    “删。”删了有什么用，都记在脑子里了。洛薇叹了口气。
    张宁也只是说说，把手机递给洛薇的时候，撅着嘴道：“你看，我什么都没动，程锋还在这。真搞不懂你们两个。”
    洛薇合上眼睛，不说话。
    “薇薇，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干了坏事的明明是宁提香，却把你和程总搅成这样？”
    “不关宁提香的事。”
    “还不关她的事？她要是不挑事，你和程锋能这样？”
    “我很高兴有这件事。”
    张宁把手放在洛薇的额头上，她的手冰凉的，弄得洛薇很不舒服，摇晃着头，想把她的手移开。
    张宁却一脸惊讶：“薇薇，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洛薇却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
    在医院住了两天，洛薇退了烧，彻底清醒了，便坚持要出院。这么昂贵的医院，再住下去，她要破产了。
    张宁修着指甲，不咸不淡地道：“住到程锋破产。”
    洛薇惊讶：“程锋付的钱？”
    “是啊，我说要给钱，段恒恺说什么不要，说是用程锋的卡付的。”
    洛薇不说话了，低头收拾行李，没再提这事。
    本来洛薇坚持要回单位，惦记着新收的几个案子，却被何东和张宁劫持着送回了家，气得洛薇坐在沙发上不理他们。
    后来因为他们两个赖在沙发上不肯走，看电视剧哈哈笑，洛薇便把卧室门关上，又睡去了。
    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天地间一片安静，只有小区里星星点点的灯光。
    踱到厅，也是一片漆黑，何东和张宁不知会时候已经走了。
    洛薇翻开电脑，没有开灯，黑暗的厅中电脑屏幕的光荧荧地照着她，研究起青锋公司的案子。
    青锋公司诉istry公司一案明天上午九点在第二法庭开庭审理，主审法官便是洛薇所在立案庭庭长李勋。
    她无意中听到过李勋和两名合议庭成员研究这个案子，这个案子青锋公司是稳操胜券的，istry公司律师曾请求补偿一笔巨款以获得对公司的轻判，将不利影响降至最低。但是以文昕艺为代表的青锋公司法律团队一口拒绝，毫无商量余地。
    洛薇是了解这个案子的始末的，她默默地在心里下了个判决。
    第二天九点，在中院第一法庭准时开庭。旁听席上，按中院的要求，原告一方的人坐在左边，被告一方的人坐在右边。
    她没有想到，庭审结束后段恒恺会来见她。
    段恒恺仔细地打量了洛薇几眼，看了看她的手上仍然醒目地残留着几个输液的针眼，关心地问：“薇薇，还在打针？”
    “已经快好了，打几针巩固一下。”
    和段恒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洛薇便推说还有事，便要先走，段恒恺却在她身后突然说道：“薇薇，最近程总的状态很不好，抽烟喝酒，没日没夜地工作。”
    洛薇仍一言不发。
    段恒恺仍然继续道：“程总这两个月一直住在心湖小筑，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麻烦你去看看他？”
    他一提心湖小筑，洛薇想起了什么，翻出钥匙包，从上面解下心湖小筑的钥匙递给段恒恺。
    洛薇的胳膊就这样伸着，段恒恺叹了声气，深深地看了洛薇一眼，转身走了。
    下班后，洛薇鬼使神差地，开车从心湖小筑方向走，这个方向其实与她家是背道而驰的。心湖小筑花园似的洋房别墅一栋栋矗立，像一个个盛妆打扮的小姑娘，花枝招展。
    程锋的别墅在小区最里面，开车路过看不到。
    洛薇在小区外绕了一大圈，在心湖遥远的另一边停下，隔着心湖，遥遥地望着程锋的房子，一楼的厅亮着灯，一片夜色中，这片小小的光明如此微弱。
    洛薇坐在车里，侧着身子，头倚在车窗上，看着那片光明。后来，她感觉脸上凉凉的，才发现自己哭了。
    后来，厅的灯灭了，但是二楼卧室的灯亮了。再后来，卧室的灯也灭了，整个房子陷入了黑暗，洛薇在那片很大范围的黑暗里，便认不出它来了。
    洛薇看了看表，晚上十一点半。
    心湖小筑成了她回家的一个固定路线，每天看着灯亮，灯灭，就像是小孩子贪看彩虹一样。
    有一次，她靠在方向盘上睡着了，猛然惊醒时，发现那座房子的灯全亮了，她很恍惚，这么多亮灯的房间，她要怎么确定程锋在哪里？
    而此刻，她也彻底地感到一种悲凉。她寻找的，不是照亮人生的启明星，而是流星。它已经划过她的人生，让她的人生曾经光彩夺目，但它不会停留。
    更可悲的是，她本以为，没有程锋的日子，会和从前一样，但是，不一样。
    以前她可以将之视为一个遗憾，可是始终隔着一层，因为从未开始过。可是一旦尝过了它的甜头，再次割离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洛薇偶尔看到高大魁梧的男人身影，会恍惚，心跳加速，有几次她真的以为是程锋。
    她努力工作、加班加点，院里内网系统会公布每个人的考勤情况，洛薇总是加班时间最长的一个。
    就连庭长李勋都劝她，别这么拼，当心男朋友有意见。
    洛薇也只是笑笑。
    后来洛薇听干部科的同事提起一个消息，市委组织部要从各级机关单位选出年轻干部，派到一些贫困村担任第一书记。洛薇对照了一下条件，年轻干部，党员，有干劲，这些她都符合。
    她向干部科领取了一张报名表和具体规定。人事关系不变，仍然保存在原单位，但是党组织关系会迁到任职村，至少是三年，三年后可能继续任职。
    看着这张表格，洛薇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