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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因是,孙二牛今日潜行到了白狼水北岸,隐蔽在山林中探查契丹军营。
    这样的事情,在李从璟还是从马直时,他自身便做过。那时候,李从璟还不是斥候,而作为百战军最专业的斥候,孙二牛觉得他自己至少要做到李从璟曾达到的标准。
    荒野寂静无声,不远处的契丹大营此时同样安静。孙二牛扭过头,对身边的同袍比划了一个手势。
    “将军,已至亥时。”那位同袍回答。
    孙二牛复又盯着契丹大营的方向,目光闪动,陷入沉思。片刻之后,他低声道:“白日我等三次点数,无论营内营外,都只两万左右契丹军士,现已然亥时,而另外万人仍未归来,由此可见,这万人并非外出执行临时任务,而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若是如此,又当如何?”
    “若是如此,那这万人的去向便成了问题的核心所在。”孙二牛沉声道,说完,再次陷入深思。须臾之后,孙二牛脸色微变,挥手示意身后斥候退出草丛。在回到隐藏战马的地方时,孙二牛道:“万名契丹精骑,能做的事情着实太多,今番我等对战耶律敌刺,兵力本就处于劣势,又因困于地形,只能被动防守,而若是再有其他异变,恐大军危矣。当务之急,需得在第一时间将此消息告知军帅,请军帅早作应对!”
    话说完时,隐藏在林间的数匹战马已经被牵出,几人上马,正欲离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异响,细听之下,众人莫不心惊——那是马蹄声!
    “有契丹游骑过来了!”先前和孙二牛对话的那位斥候道。这一路行来,几人格外小心翼翼,依仗孙二牛的专业,之前避开了无数契丹游骑,只是没想到,在众人完成勘察敌营的任务,就要归去时,却还是碰上了契丹游骑。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孙二牛当机立断,低喝道:“刘文,你速归营州城,我带余者为你引开蛮贼!”
    刘文急道:“将军,你是斥候将军,斥候不能无将军,百战军不能无斥候将军,卑职愿意为你断后!”
    奔驰间,孙二牛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咧嘴一笑,对刘文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斥候将军!”
    “将军!”
    “闭嘴!这是军令!”孙二牛怒喝一声。
    他闭眼深呼吸一口,再睁开眼时,眸子里尽是决然之色,“我曾答应过小方,战后为他找媳妇儿,可惜他没这个福分,前日折在了契丹游骑手里。这些日子我常想,他该是死不瞑目的,或许到了那边儿,也会骂我这个将军没有信义……但我曾更答应过军帅,要为他做好大军的眼睛。我可以失信于将士,不能失信于军帅,不能失信于百战军!”
    “将军……”刘文眼眶通红。
    前方是岔道口。
    “刘文,斥候指挥就交给你了,望你不负厚望!”临分道之际,孙二牛放慢了马速,看着刘文单骑奔向前方,语气缓和下来,笑了笑,最后近乎自言自语道:“告诉军帅,我孙二牛,不回去了……”
    契丹游骑自道路尽头拐弯处出现,孙二牛带着其余几骑,奔向另一边。前方,黑暗的深处,无路可寻,他们前进的背影有些孤单萧索,却毅然决然。
    正如,幽云无数热血儿郎,挥刀冲杀向契丹蛮贼一样。
    ……
    李从璟派去给孙二牛传令的人回来后不久,第五姑娘就到了他面前。孙二牛不在,他只能让第五姑娘带领军情处锐士,奔往各要道,去寻找可能存在的契丹军队。除此之外,他亲自给斥候指挥下令,调度他们行动。
    安排完这一切,李从璟又下令百战、卢龙军全体将士取消休寝,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两军中诸位高级将领,在军府大堂没有离去,李从璟带着他们对着舆图,研究耶律敌刺可能施展的奇计。
    然而,在对所有情况都不知晓的前提下,要凭空“计算”出耶律敌刺的打算,实在是难之又难。
    “哪怕是只知晓耶律敌刺派出了多少人,我们也能推断出他大致会施行哪几个方案,但如此两眼一抹黑,如何推算?”李彦超又急又忧。
    李从璟虽有智慧,亦无法神机妙算,来回踱步不停。
    一个时辰之后,丁黑来报,斥候副将刘文归来,带回重要军情!
    李从璟连忙让刘文进门,在详细听取了刘文的汇报之后,他回身到舆图前,手指在舆图上来回滑动,沉思良久,最终手指落在几个点上。
    “白狼水东西五十里之内,蛮贼万骑精兵无法隐蔽过河,百里之外,可渡河之地有多个,该如何确定契丹精骑会从何而来?”李彦超焦急万分,双手不停相互锤击。
    李从璟忽然在舆图前转过身,环视众将一圈,沉声道:“如今最坏的情况,是契丹万余精骑已经渡过白狼水,正奔我营州城而来!耶律敌刺如此布置,定是打得两面夹击的主意。一旦时辰到了,其以数日渡河作战得出的作战经验,指挥契丹大军正面渡河,而以精骑背后偷袭,则我等腹背受敌!”
    “这……这可如何是好?”
    “形势危急,契丹大军来势汹汹,兵力又数倍于我,加之两面夹击,我等虽有城池可守,终是困守死地,难免受制于人!军帅,撤吧!”
    “军帅,放弃营州,南撤吧!”
    “硬拼难胜,自陷困境罢了,军帅,撤吧!”
    “南撤吧,军帅!”
    第239章 北境边城战事烈,庙堂云谲天下变(三)
    面前诸将神情焦急,你言我语闹成一片,扰得人心烦,使得原本就紧迫的氛围,更甚了几分。李从璟站在舆图前,冷眼望着面前嚷嚷不停的诸位将领,不动声色。
    吵吵闹闹的都是卢龙军将领,面对危急形势,便是李彦超也萌生了退意,他虽未说话,却也紧紧看着李从璟,等着他下达南撤的军令。百战、卢龙两军多位将领,在屋中分立两排,泾渭分明。两军之前虽已经历协同作战,却还未融为一体。
    一排百战军将领们,无一人言语,更无一人有异动,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太大变化,尤其是郭威、孟平等人,神态自若。他们都是军中骁将,静立在那里,八风不动,大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质,无声胜有声,气势立即就彰显出来,若非人多,便有一股鹤立鸡群的味道了。
    同为当世极有分量的军队,卢龙军亦是能征善战之师,然而差别在眼下却如此明显,彼此之间仿佛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边吵闹,一边安静,反差立即突显出来,在屋中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氛。
    百战军成军以来,经历战事或许不比卢龙军多,然而面对的险境却不一定比卢龙军少。然百战军回回都能逢凶化吉,所依仗的是什么,每位百战军将领心中都清楚得很。
    卢龙军诸将请命不停,惹得李从璟心烦,他索性转过身去,负手面对舆图,不再看躁动的卢龙军诸将,留给迫切请撤的他们一个背影。
    郭威、孟平等人见卢龙军诸将纷纷叫嚷,心中已生不满,又见对方在李从璟面前举止失度,扰了李从璟正常思考,轻蔑、愤怒之下,顾不得给对方留脸面,就要出声呵斥。
    郭威、孟平等人未及出声,李彦超已经反应过来,他红着脸朝身后的卢龙军诸将吼道:“都给老子闭嘴!军帅自有谋算,岂容尔等喧哗?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屋中气氛异常,面对险境,两边将领表现截然不同,李彦超岂能看不出来?
    说完,李彦超向李从璟抱拳,补救道:“是战是退,全凭军帅定夺,卢龙军绝无二话!”
    李从璟一动不动,对李彦超的话没有半分反应,竟是丝毫不给李彦超面子。李彦超闹了个大花脸,顿时有些难堪。卢龙军诸将见百战军的将军们都拿斜眼看着他们,虽然愤怒,却也知道方才有些沉不住气了,高低分明之下,不免羞愧,一时都闭上了嘴巴。
    屋中一时落针可闻。
    过了半晌,李从璟转过身,冷然环视屋中将领,眼神中的怒意让人能感受的分明,可见是动了真怒。他用生硬的语调道:“夫未战,焉敢言胜负?未战而怯,便纵有十万大军,能入龙潭虎穴?能征善战者,虽敌十倍于我,岂非不敢战?尔等都是军中宿将,戎马半生,见惯生死,当有一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今形势艰难,固然不假,然则面前有难处,便就要后退么?”
    战场拼杀,平常时百战、卢龙两军并未体现出太大差异,但在面对困境的时候,差距就体现了出来。所谓战力,并非只是上场拼杀,而是指代综合实力。
    李从璟继续道:“若是护边击贼之事人人可为,那还要我等作甚?正因为常人不能为,才有我等用武之地。做常人不能做之事,方显英豪本色!”
    话尽于此,李从璟不欲就这个话题再多言,摆了摆手,冷冰冰道:“今我欲战于此地,好叫契丹蛮贼知晓,我大唐亦有豪杰。尔等若是胆怯,或者认为此战不能胜,大可自行南撤,去退守平州,本帅便宽容一回,不追究尔等罪责!”
    显而易见,李从璟这话是激将之法,但即便明知如此,话落在卢龙军耳畔,依旧无比刺耳。百战军诸将今已看不起卢龙军,此时闻听李从璟此言,当即齐齐抱拳,道:“我等誓死追随军帅,护边击贼,战此地,叫契丹蛮贼知晓,我中原儿郎皆豪杰!”
    百战军将士是中原人,因是诸将言“中原儿郎皆豪杰”,却又是进一步刺激卢龙军了。
    军中多血性男儿,如今乱世当道,征战频繁,谁会缺一腔热血,谁又会甘愿被人瞧不起?被李从璟和百战军诸将如此轻视,卢龙军诸将莫不大怒,情绪激昂。李彦超率先踏出一步,重重抱拳,近乎吼道:“燕赵男儿,自古皆豪侠勇士,我幽云儿郎,人尽敢战之士,我等誓与契丹死战!”
    卢龙军诸将齐齐吼道:“誓与契丹死战,决不后退!”
    既然卢龙军诸将表明立场,又各自奋然欲战,李从璟目的也就达到,不再继续挑拨他们,所谓先抑后扬是也。上前一步,他扶住弯腰抱拳的李彦超,动容道:“能得全军将士同心同德,便纵契丹有十万军,我亦不惧,何不敢一战?”
    百战、卢龙两军将领纷纷请命,“请军帅下令!”
    前后只片刻时间,同样是请命,但所请之令却已不同。
    就在这时,先前领命外出的第五姑娘归来,向李从璟禀报了军情处探知的情报,她道:“现今探明,营州城以东五十里之外,突兀出现万余契丹精骑,欲向营州城奔驰而来!”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撼人心。若是早一两刻听到第五姑娘带回的这个消息,说不得会有更多将领劝李从璟南撤,但是此时,无论百战军还是卢龙军诸将,都凛然抱拳道:“请军帅下令!”
    军心一致,方能一战。李从璟遂正色道:“斥候将军孙二牛,凭伤残之躯,以身涉险,不顾生死,亲赴敌营,为我大军探得重要军情,又为递回消息,不惜杀生成仁,此等忠肝义胆,令全军感念!今,既得契丹军队动向,为保我大唐疆土,为护幽云数十万百姓,为立我唐军威严,为证我汉人男儿英雄,本帅意欲与之一战!”
    “诸将听令!”
    ……
    李从璟破耶律敌刺布局的计策并不复杂,四个字概括:分而击之。
    首先要对付的,是机动性极强,也是眼下威胁最大,如鲠在喉的万余契丹精骑。耶律鲁多已至身侧,进可攻城,退可威胁营州侧翼,实为大患。不除之,唐军无法自在排兵布阵。
    要对战耶律鲁多,就不得不防备耶律敌刺从正面进攻。耶律鲁多出现在营州东侧,可见是要与耶律敌刺两面夹击。如此,在唐军与耶律鲁多交手时,耶律敌刺必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同时大举进攻,为此,李从璟令李绍城务必坚守住白狼水南岸防线。即便是防线守不住,也要坚持到耶律鲁多兵败的时候。
    其次,是如何战胜耶律鲁多。耶律鲁多有万余契丹精骑,唐军即便是全力迎击,也无必胜把握,何况是在分兵坚守白狼水南岸防线的情况下?而一旦迎战耶律鲁多失利,李绍城在白狼水南岸的防御就失去了意义,最后唐军还是会被两面夹击,从而陷入覆亡的境地。
    第三,在战胜耶律鲁多之后,唐军如何守住营州城,能在耶律敌刺的进攻下立于不败之地。且先不言击败耶律敌刺,能守住营州城就已是一大挑战。
    第三点是后话,姑且先不必详论,就如何战胜耶律鲁多,李从璟心中已有几分成算。否则,他也不会执意要坚守营州、不肯南撤,若非成竹在胸,强逞一时意气,而将大军送入危亡之境,那是愚将所为。
    耶律鲁多距离营州城已很近,以骑兵脚力,要奔袭五十里,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事不宜迟,李从璟下令郭威率领君子都,孟平率领中军,并李彦超领卢龙军主力,带上一应物资,星夜离开军营,开赴东边。
    李从璟仍旧坐镇营州城。
    在李绍城领军驻守白狼水南岸,郭威、孟平和卢龙军主力迎战耶律鲁多的情况下,此时的营州城无异于一座空城。城中的驻防兵力不过数百人,李从璟作为幽云防御使,三军主帅,自身安全关系重大,此时身边的护卫亦只剩下百人。除此之外,营州城外的土城,亦只有少量兵力驻防,仅是确保土城能正常运转而已。
    若是此时有一支偏师,突然出现在营州城下,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营州城,身在其中的李从璟,更是在劫难逃。然而唐军的征战布置,耶律敌刺注定是无法在当前就知晓得如此清楚的,若是耶律敌刺能对唐军了如指掌到这种程度,对李从璟而言,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营州城唐军驻守不多,但在城内外,军情处、斥候锐士所组成的大网,仍旧在高效而严密的运行着。
    辰时,拂过白浪水河面的微风吹进城中,带来了河上的噪杂声,李从璟由是知道,白狼水攻防战,此时已经是打响了。
    今日不同往时,耶律敌刺之前是“佯攻”、“练兵”、“准备”,到得今日,是白狼水北岸的契丹大军,全力发动正式渡河战役的时候了。耶律敌刺一番谋划,长久准备,至此开始“两面夹击”。
    白狼水攻防战打响后两个时辰,从东边返回的游骑向李从璟带回了郭威和李彦超等人最新的军情:大军进入预定位置,已与耶律鲁多哨探游骑接触上。
    不时,游骑再报:两军已交战!
    丁黑站在一旁,李从璟独坐阁楼,面对浩淼而苍凉的边地,煮了一壶茶。
    第240章 北境边城战事烈,庙堂云谲天下变(四)
    东行迎战耶律鲁多的郭威和李彦超,带走了唐军眼下的绝对主力,固守白狼水南岸的李绍城,则将唐军剩余的战力近乎全部占用,静坐阁楼上的李从璟,此时颇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好消息是,今日李从璟无需用营州城内区区数百人,来给耶律敌刺唱空城计。
    郭威等人的战场远在数十里之外,便是近两万的大战,声势浩大,却也不可能传到营州城来。与之相比,白狼水南岸的战事就近在眼前,战斗的声响清晰可闻,从李从璟的角度看去,可见数千契丹军士,正乘坐数百精心打造的木船,摆开在河面上,向前冲锋。
    南岸上的唐军将士,分布在各处工事后,在各自将校指挥下,紧锣密鼓操纵身前杀器,向河面上的契丹军士倾泻巨石、弩矢、铁箭。火箭不停划破长空,密集如蝗,扑向河面上的契丹运兵船。巨石击起的浪花中,火箭不间断钉入船体,转瞬间积少成多,点燃大火,河面上随即变得浓烟滚滚。
    战场上,尤其是规模达到万人以上的战场,人的生命就是快速消耗品,在冰冷利器的杀伤下,滚烫的热血奔涌出来,就是人命的消逝。
    虽是远观,并未亲临前线拼杀,丁黑也不禁热血沸腾,他目不转睛盯着河面,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贴着背后的刀柄。
    两人身边没有侍从,只有君子都、军情处的卫士分立在侧,茶釜里的水鱼沸之后,李从璟将茶叶倒入其中,亲自掌控火候。
    少顷,清香四溢,神色适然的李从璟将煮好的茶倒入茶碗中,分出其中一碗,推到小几另一侧,示意丁黑坐下来,“看看我手艺如何。”
    约莫是难以消受李从璟此刻的淡然,丁黑顿了一下,没有在小几前坐下,而是弯身拿起茶碗,浅尝一口,不曾想,茶方入喉,丁黑脸色就有些怪异,放下茶碗,在李从璟期待的眼神中老老实实道:“军帅长于沙场征战,排兵布阵的本事少有人能及,但煮茶的功夫,却跟茶中‘军帅’牛马不相及了。”
    李从璟稍征,摇头无奈笑道:“你这厮,真是不知好生说话为何物。”饮一口茶,露出自得其乐的神情。
    放下茶碗,见丁黑看着面前茶碗一脸为难,李从璟忍不住笑骂道:“要你违心说奉承话确实是为难你,也非你本色,也罢,这碗茶你也不必喝完,我还没苛刻到要在这样的小事上,要你勉为其难。”
    丁黑顿时松了口气,抱拳道:“谢军帅!”
    李从璟:“……”
    该是觉察到自己言行太直接、伤人了些,丁黑岔开话题,看向河岸的战场,道:“李副帅能挡住耶律敌刺两万大军么?”
    李从璟一边喝茶一边道:“耶律敌刺麾下虽有两万军,然其让契丹蛮贼渡河而战,是舍其长而就其短,便纵使这几日来他已改良了木船构造,提高了契丹蛮贼开展渡河战役的战力,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契丹不擅水战的现状。再者,我军在南岸布置多时,无论是工事,还是准备都要充分得多,虽兵力悬殊,但要李绍城抵挡耶律敌刺一阵还是可以的。耶律敌刺渡河,与其说是力战,不如说是吸引我部主意,打得还是为耶律鲁多创造‘奇袭’的条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