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
“为什么?”
“他最后实现梦想。”这个“他”指的是男主角v。
“他死了。”
“这有什么关系。”
曹云山忽然笑了,眼角细微笑纹在灯光下荡漾开一圈涟漪:
“死亡才是他的愿望,死了他才能幸福……文森,这不是死亡,是重生。”
……
李文森骤然睁大眼。
轻柔的语气仿佛从她耳畔传来,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倏忽灌进了她的耳朵。
几个月前,当她挂在十七楼咬牙支撑时,那个试图把她踩下去的男人说的话还如在耳畔,催眠一般,一声一声,每一句话,都准确地在她最深的意识海洋里炸响,与此刻曹云山说的话重合在一处
——
消失才是你的愿望,消失了你才能幸福。
想象你要坠落的地方不是水泥地面,而是大海,是你起源的地方……
……
”你看,伊芙多么不了解他。”
他专注地看着屏幕:
“她不了解仇恨是他的拖累,不了解责任是他的枷锁,不了解他有多伤痕累累……更不了解他真正向往的不是爱情,是死亡,不是保护,是自由。”
丢弃姓名,丢弃灵魂,最后连身体都丢弃……这样一无所有的自由。
电影已近尾声,v的尸体被心爱的女人装在盛满鲜花与炸.药的火车里,缓缓驶向议会大厦,漫天的火光晃过他的脸,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如焰火一般轰然响起……而他转头看她,眼眸在黯淡灯光下这样幽深,李文森一时间甚至产生了这样荒诞的想法——
他嘴里说的“他”,其实是“她”。
“伊芙”也不是伊芙,是乔伊。
……
她会不会把事情想错了?
曹云山把她从十七楼推下来,本意并不是想杀她。
李文森心思转了转,想起那些毫无头绪的谋杀,抬起头,下定决心一般微微张开嘴——
就在这时,她的手碰到了一边茶几上的肯德基袋子,之前她随手放在袋子里的快递信封“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信封口已经被她剪开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袋子里滑落了出来。
曹云山的眼睛是黑的,沙发是黑的,地板也是黑的。
看电影光线又暗,他回过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地面,也没看得很清楚,只随口问了一句:
“什么掉了?”
“一把钥匙。”
李文森镇定地把掉落出来的东西收进裙子口袋,眼睛仍望着面前的大屏幕,心脏却砰砰地跳起来。
她也没看清楚掉在地上的是什么,她的手指却摸清楚了。
这是一枚……希腊等臂十字架。
一枚,和西布莉卧室里那个诡异耶稣像如出一辙的,十字架。
……
地板上堆着一层一层的书,西路公寓五号的书百分之八十都是乔伊的,李文森因为不耐烦搬家收拾,在各大名校的图书馆都开启了无纸化推送后就彻底开启了全kindle模式,连看论文都是直接从邮箱推送到kindle看——但即便这样,李文森放在西路公寓五号的书也有五百来册。
乔伊还在一册一册书地翻找,伽俐雷在他身后心惊胆战地接住那些珍贵书籍,防止它们受到男主人心情不好的牵连,而它自带的搜索引擎正飞快地搜索着一个词
——睡眠麻痹。
李文森对安眠药的依赖性很强,要做出这种这种“睡的好”的假象只能通过吃更多的安眠药,单看她最近一段时间每天十二点准时睡觉的劲头,就大致能猜出她到底加大了多少药量……而她最近机体暂时性瘫痪与幻觉混合在一起的症状,正是药物过量导致的现象,仿佛自己醒来了,又仿佛自己没醒来,很多人都经历过,俗称“鬼压床”。
也叫,睡眠麻痹。
怪不得最近她睡的越来越好。
怪不得他有时要喊好几声才能喊得醒她。
怪不得她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明明噩梦做的那样辛苦,可她就是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在梦里日复一日地经历死亡。
这个……骗子。
乔伊身上的气息越发冷漠。
“这里也没有。”
伽俐雷小心翼翼地浮在一边,把自己缩成一团:
“夫人会不会把药藏在了房间里?”
“不会,现在她的房间里堆的都是我的书,我的房间她又从来没当做是自己的地方,还不敢把这些东西藏在我眼皮子底下。”
原本他以为李文森会像藏现金那样,把安眠药分开,一片一片地藏在书里。这样即便被他发现也可以解释成是以前不小心落下的东西。
但明显她这次变聪明了一点。
乔伊站在客厅中央,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李文森时常藏东西的地方——阁楼是不可能的,已经被他发现的地方他不会再用;地下室隐蔽物太少;她藏零食的窝点早被他端过一遍,那么就只剩下……
乔伊拉开盥洗室的门。
洗手间是个好地方,李文森在这里藏书、藏cd、藏红酒,有时还藏蛋糕,简直就是她的风水宝地。
他环视了洗手间一圈,简单估计了一下这个小空间里最不可能用来藏东西的地方……然后,他就像长了透视眼一样,准确地拉开马桶的水箱盖。
一只小小的muji药瓶,系着白色透明丝巾,正静静地浮在那一池清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之前有句话叫“即便你嫁了十八次,十九次也是我的”这句非原创,可能是伍迪艾伦说的。
2.乃终于解决列奥纳多这么久没出现的问题!虽然很扯淡,但为了圆之前的坑,我以后还会更扯淡的!
3.这样的节凑太紧凑还是太啰嗦,酷爱宝宝们赶紧告诉我!
第140章
乔伊说的没错。
她一和曹云山凑堆就智商直线下降,食欲直线上升,啃完了整整两桶烤鸡翅还不够,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极有默契地打电话给烧烤小王子点了两三份生鱼,四五份烤海鲜并一只波斯顿大龙虾,好说歹说才说服小王子从二十公里外给他们送一顿吃的来……那真是二十公里的山路国道线,荒凉得和乱葬岗一样,十天半个月不见一辆车。
据说这家烧烤的外卖小哥已经扬言她再叫外卖就打死她。
真是个让人绝望的世界。
曹云山下山去拿外卖,李文森整个人蜷缩在他书架边的扶手椅上,地上到处都是他们两个啃的鸡骨头,而伽俐雷蹲在墙角里,正阴郁地逗弄着几只可口可乐易拉罐,重复把易拉罐从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
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几十次,李文森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在做什么?”
“拨易拉罐。”
“为什么要拨易拉罐?”
“思考。”
“思考什么?”
“人类的起源。”
“……”
……
曹云山的伽俐雷性格参数设定偏于阴沉,语调和气质都是冷冰冰的。李文森没有再接话,随手从曹云山的书架上取下那本《死灵之书》,里面的内页果然被换成了《斗罗大陆》,边角还有粘贴的痕迹,手法非常粗糙,中间也被潦草地挖空了一块,装满大白兔奶糖。
她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颗。
浓郁的甜味在她嘴里化开。她今天穿宽袖小毛衣加工装背带裤,浅驼色毛衣袖口镶着纽扣,伸手时一不小心就挂上了《斗罗大陆》的书页,书本做成的小糖盒“啪嗒”翻落在地上,白色奶糖咕噜噜滚进了沙发底。
李文森俯下身,想把书捡起来。
黯淡的灯光从她头顶垂落,几缕黑色的发丝披散在白纸黑字之间,恰好露出书页最上方一行字迹,大约是另一本小说插在这里做广告的番外,叫《光之子外篇暗夜精灵》。
——光。
light。
一句虔诚至极的赞美诗,像冬天的雾气,像潭底的游鱼,倏忽而来,毫无预兆地拂过她的耳畔——
披上亮光,
如披外袍……
……
西布莉刻意扔在地面上的书,《耶路撒冷圣经》第一百零四篇。
早在几个月之前,她从西布莉死亡现场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和乔伊一起探讨过西布莉的用意,乔伊只能肯定这段诗里一定藏着西布莉想要传达给他们的信息,但具体是什么,她和他都一无所知……只和她提及这个词对应的三种起源,第一种源于古英语里的leoht,意思是“不暗淡”;第二种来自古日耳曼语lingkhtaz,lingkhtaz又源自于原始印欧词根legwh,意为“轻的”,而这个概念从1520年开始,逐渐演变为“不重要”,放在这里倒是意外合适。
披上亮光,如披外袍。
用不重要的东西作为掩饰,将真正的秘密层层包裹……和曹云山书架上这些书多么相似。
李文森翻了几页,就把书放回架子,没太在意。
毕竟“光”实在是个随处可见的高频词,就算这一条勉强扯的上关系,下一句“铺张苍穹”也接不上去。
然而,下一秒,她不经意地抬起头。
一本一看就知道是小摊贩上买来的盗版书,在黯淡的灯光下,仿佛一只隐藏在层层水藻中的路标,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这是……
斗破苍穹?
这么巧?
李文森压下心中骤然而起的荒谬感,伸手从书架上取下这本网络修真玄幻小说翻了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外壳也没被替换过,只是扉页的角落里有人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一个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