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却见着了冬兵伸到她跟前来的握着的手。
    他倒并非不愿意给她看——总归是给她的东西，怎么也要拿出来。
    只没想到她先一步发现，此刻给了虽有些早，但早便早罢。
    莉莉的手慢慢放在冬兵的拳头上。
    他这么样，她便预感到是给她的东西，咬咬唇，心跳已是渐渐地快起来，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真是不争气。
    她的手将他握成拳的五指一根一根轻轻掰开了，发现里头果真有东西。
    待看见那神秘之物的全貌，饶是她假装镇定，也低低地叫出声，拿起他掌心里躺着的一管口红，摸了一摸，打开来旋出一看，颜色她也很喜欢，粉红的，瞧着便很甜。
    “不是叫你不要买吗？”莉莉道。
    她真不知他什么时候暗暗得了空儿去买的这东西，既然已经得了，到底高兴得很，嗷嗷地说着“喜欢”，又是将他抱了个满怀。
    冬兵反抱了她，薄唇贴一贴她的额，低声道：“圣诞礼物。”
    待心头那股兴奋劲儿稍稍退了些，莉莉在他怀里再度扭开口红，抬手在粉唇上抹了薄薄的一层，稍稍一抿，虽没有做打底，也实在很漂亮的了。
    她抬起头让他看，以往脸皮厚厚，扑倒他也面不改色的，这会子竟有些害羞，眼珠往旁边转了转，小声问：“好看吗？”
    冬兵垂眸盯了她半晌，却不作声，直看得莉莉疑心自己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擦口红，一时未对着镜子便擦出了嘴巴去，抬手在唇沿抹一抹，手指又是干干净净的。
    正当她终于忍不住微微翕张了唇，要再开口问他她嘴巴有没有沾着东西，跟前的身影突然贴得极近极近，原本只是萦绕在身畔的熟悉的男性气息一下子便充盈了鼻端。
    冬兵低下头，轻轻碰了下莉莉的唇，不过这么一碰，揽着她腰的手臂便倏然收紧了些，似情难自禁，略略阖眸，才又慢慢辗转着在小女朋友那散发着甜香、无意识便索着亲吻的粉嫩之处亲了亲。
    他这举动其实有些像她当初撩拨一般的啄吻——但实在比她娴熟得多，三两下便开启了她的唇。
    这男人平时纵着她，主动的次数却很少，如此刻这般凑前来亲她，什么技巧也不用，便能令她完完全全缴械投降的了。
    哪里还用巴巴地向他询问“到底好看不好看”，在这大街之上也使得他忍不住亲近，想是在他心里已经漂亮得不得了……
    但到底是在外面，亲昵不过片刻便很及时地收住了去。
    莉莉嘴唇上那一层薄薄的粉红已经于轻柔含吮之间全融化在了冬兵的唇舌里，让他吃掉，一点儿也不算浪费，反而还让她尝了平常少有的甜头。
    她退后两步，稍稍离了他，小口小口喘着气，片刻才出声道：“给你的礼物，我放在家里啦。”
    她本是想如正常程序一般圣诞节的早晨送给他，哪知道他先给她惊喜。
    继而道：“你给我的礼物我非常非常喜欢。”两只手在空气里比了个长度：“这么喜欢。”胳膊随即极力地伸开了去，兔子一样蹦跳起来：“但是最喜欢你。”
    冬兵眼里的热度如同经久不灭的小小的一簇火，温温的，却不至于灼人，能将坚冰悄悄融化。
    融化作的带点子温柔的绿影，怕是经了唇齿的触碰，要全给了他的小女朋友。
    莉莉这么告白完，眼睛转了转，突然一指身下的桥，挺着胸脯道：“你看桥没有塌。”
    谎言桥果然很有眼力见儿。倘若这样的表白都要不识好歹地坍塌了去，怕是要制造出罗马尼亚最离奇的一起冤案。
    她美滋滋，心里已是开始盘算回家之后要如何身体力行地同男朋友继续阐释难言的爱意：“詹姆斯……”
    话还没说完，却忽然见冬兵暗绿的眸从她自己脸上移了开去，落到她身后，不知瞧着什么。
    莉莉跟着转头，发现一位拿着拐杖的老人正慢慢将遮挡住视线的报纸从脸上拿下。
    他站在谎言桥的一头，大概是准备到另一头去，或许准备归家享用晚餐，却不知被这桥上亲昵的情侣阻碍了多久。
    但报纸拿下来，四目相对，莉莉有些赧然，上课偷偷同心仪之人接吻被老师抓个正着一般，不好意思地将脸转开，那戴着眼镜的老人瞧瞧她，再瞧瞧冬兵，冬兵的眼神有些冷，他同他对视着，却仍是和善的。
    老人开口对冬兵说了句罗马尼亚语，莉莉听不懂，转头又去看冬兵。
    冬兵沉默须臾，缓缓开口答了一句：“是我家里的。”
    那老人便伸手抬一抬鼻梁上的眼镜，弯眸笑起来：“那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再喂一口糖，开始走剧情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晋/江/独/家）
    假期总是短暂。
    因圣诞节而有的三天轻松过得特别快, 莉莉只觉才睡过一觉，第二天起来便又要上班，按掉闹钟之后实在有些赖床，光自己赖床还不算, 吭哧吭哧地爬到冬兵身上趴着, 要将已完全清醒的男朋友钉在床上。
    动来动去, 被子给扯得往下滑了滑，那睡裙也跟着歪下肩头，可见她颈下精致的锁骨。胖兔子因着乱蹭，也白嫩嫩地冒了半团, 肌肤上头有点儿红，不知是不是昨晚留的痕迹。
    冬兵本来一醒便要起身的, 小女朋友跟着醒来，在他身上作乱，时间还早倒也由着她，垂眸沉默地瞧着她拨开几根粘在脸上的金发, 粉唇扁着，小声撒娇说“不想起床”，末了澄碧的眸子对上他的眼，吃吃地笑起来，小脸凑得极前, 在他唇上亲一亲。
    这样的生活放在以前，莉莉想也不敢想。
    世界级杀手这么被她压在身下亲……但如今他不过是只属于她一个的普通男人。
    她相当满足了。
    “啊，冷。”莉莉抖了一下, 赶忙地将被子又拉上来，把她同冬兵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仿生电子手臂因着给体温焐了一晚上，现在也是暖暖的，金属的大手虚虚搂着她腰，免得突然一个大动作，她要从他身上滚落到旁边去。
    “詹姆斯。”莉莉趴在冬兵心口静静听了会儿他的心跳，只觉那有力的跳动实在安稳，险些令她又睡过去，慢慢道，“我想每天都能这么醒来。下班了跟你一起回家做饭吃。过多少年这样的日子也不腻。”
    冬兵将她搂得紧了些，低下头去，脸贴着她柔滑的发，不知想到什么，那暗绿的瞳人垂敛了些，一时没有说话。
    莉莉又动起来，抬手摸摸他下巴的胡茬子：“你要说好啊。”
    他便低声说了句好。
    “那先用我送你的刮胡刀剃掉胡子看看……”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莉莉到底还是接受了工作日的现实，起床换衣服，趿拉着绵拖鞋到厨房做早餐。
    平底锅里嗞拉拉地煎着蛋，她用锅铲翻了个面，倒进雪白的盘子里，手掌朝上抬了一抬，变魔术似的，随即便见装了煎蛋的盘子悠悠浮起，自己飘到餐桌上。
    距离预想中的移动距离差了几厘米。
    倘若晚上不老做梦乱动东西，她这个能力倒是实用得很。
    吃过早餐收拾了餐桌，围巾同耳罩都戴上了，瞧着时间也是刚刚好，两个人锁了门，一同出发去工作。
    因着莉莉上班的面包店近些，又顺路，冬兵便总早上送她到门口，下了班再过来接她回家。
    工厂里的人不认识莉莉，面包店里的人却渐渐地对那笔挺又沉默的男人身影眼熟起来。
    “老是看不见你男朋友的脸啊。”胖胖的红发阿曼达把刚出炉的面包摆上架，从店子透明的玻璃窗瞧见冬兵离去的背影，再一看推门而进的莉莉，打了个招呼道。
    她是个罗马尼亚人，却也会说英语，日常交流基本没有问题，店长不在时店子里便只有她同莉莉两个人照看。
    顾客偶尔用罗马尼亚语问莉莉话，莉莉听不懂，是阿曼达翻译代答的，她对她的印象便很好。
    尤其上一次，阿曼达科普了“男人胸肌”这么个知识点，两个女的交流便愈发地多起来。
    莉莉将围巾跟耳罩摘了，一并放到随身带的包里，要放在收银台下的小格，听见阿曼达这么说，转头跟着往冬兵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笑道：“他腿长走得快。”
    工作日的客人往往很多，闲话的时间少之又少，还未等站一会儿，顾客进店的铃声便陆续响起来。
    这么早进店里买面包的多是中老年人，裹得厚厚，熟门熟路拿的都是平时吃惯了的几种面包；偶尔有几个赶着上班上学的青年，付钱付得急匆匆，甚至找零也顾不上要，取了东西转身便走。
    待高峰期一过，店里只剩两三个客人，莉莉终于得了空闲，能够稍微喘口气，店长不在，她看看还在挑选面包的顾客，探头对阿曼达道：“替我一会儿？请你喝咖啡。”
    阿曼达相当配合，二话不说便过来接了她的位置：“糖加多一点，谢啦。”
    莉莉从包里取出小钱包，绕过她走出柜台，往门口去。
    经过货架之时，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似给什么人吸引了注意，脚步微微一顿。
    有个穿黑风衣的褐发男人正低头看上头摆放的面包。
    并非莉莉特意要看他，他本身便有些引人注目——微卷的褐发下那张脸实在很俊美的，蓝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面包究竟有什么好看。
    这样的男人倘或住在小城里，她该有点印象。
    莉莉回头看看阿曼达。
    记得先前聊天的时候，阿曼达所描述的理想对象大抵便是这种类型的男人，真来了这样的，她竟看也不看上一眼。
    莉莉总觉得他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莫名有些熟悉，待要仔细分辨究竟是什么，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大概是有些古怪……
    她先前忙碌着，不知这位客人在这里待了多久，他也似意不在面包，选购用的小篮子都没拿在手上。
    思考着便走到了门边，莉莉推开门，门上带着的铃轻轻响起来，她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看见那自始至终打量面包的男人抬起头，往这边望了一眼。
    正正望进她眼里。
    她一怔，觉得这么看人实在有点不礼貌，还被发现了，脸皮一绷。
    那男人倒仿佛完全不介意，对她微微地弯了弯眸。
    他这么一笑，莉莉心头那种古怪感越发地升腾起来，加快脚步出了门，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倘若她几秒钟之后回一回头，恐怕要瞬间绷直全身的神经——站在窗前望她背影的男人人间蒸发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去。
    面包店对面就有一家小咖啡店。店主人很好，偶尔会随咖啡送点小零食，莉莉要买热饮都往他那里去。
    去过几次，她平时喜欢喝什么，店主便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必再等她拿着写了罗马尼亚文的小纸条来点单。
    这回她伸手比了个“二”的手势，再指一指糖，店主居然也能心领神会，递过来两杯热热的咖啡，其中一杯多加了糖的做了记号。
    随咖啡杯一同递过来的还有包在小纸包里的两块小饼干。
    莉莉道了谢，一只手拿一杯咖啡转身要出门，但一回头，脸上的笑意便倏然褪得一干二净。
    眸光也渐渐冷起来。
    咖啡店窗口坐着一个人。
    黑风衣，褐发，蓝眼睛——她记性好得很，分明将近十分钟之前还在面包店里见过。
    竟又出现在这里……甚至连进门的动静也没听见。
    莉莉的心往下沉了沉。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店主，店主面色如常，正低头收拾台面，也不见去招呼新进来的客人，似觉察到她的视线，抬起头，脸上有点疑惑的，用罗马尼亚语问了句：“怎么了？”
    莉莉没说话，略笑了一笑，默默拿着咖啡出了店门。
    但她并未马上返回面包店，左转沿着街道一直走，见前面有个拐角，悄悄加快了脚步转进去。
    里头是一条通到对街的小巷，此时并没什么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