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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好在这么一会儿冬早就停了,他在萧绥的肩上看看逛逛好像够了,后面便瓮声瓮气的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可以带我去西街吗,我要带一块花鸟纹的手绢回去。”
    萧绥正奇,怎么还带惦记上手绢了?
    冬早话又是一转,谨记着怕自己忘了,连忙说出来,“还有,要去城门口带一碗只放葱花的白面条哦。”
    “买这些干什么?”萧绥不得不问。
    冬早老神在在的说,“阿春和阿芳要的,我帮她们记着了。”
    这个请求不算过分,只是骑着静王出门也就罢了,此时还要差使静王去买手绢买面的,着实就让人咋舌了一些。
    萧绥有心惯着冬早,加之没人告诉冬早这事儿尊卑上不对味。一人一鸟还是大摇大摆的去西街绸缎铺里买了花鸟纹的手绢,以至于后面有段时间流传着静王有了心悦女子,专门为她挑手绢的传闻。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少乱七八糟的女人跳出来说那手绢到了自己手上。
    又去城门口买阳春面,却不知道给老板在心里嘀咕:穿的人模人样,买一碗只放葱花的白面?抠门的没眼看了!
    第二十九章
    一名高大魁梧的侍卫跨刀站在偏房门口,凶里凶气的拍了拍门,“里面可有一个叫阿芳的?”
    胖瘦婢女给这莽撞的声响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连忙站起来迎出去。
    瘦婢女虽然天天见到这些冷面侍卫,可是从来没敢和他们有什么牵扯。这些侍卫平日里只守卫萧绥,都是刀山火海里来回走的,身上煞气散都散不去,和王府里的小婢女算是不搭边。
    现在骤然有侍卫找来,瘦婢女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要遭受了不得的处罚了。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她心咚咚跳的飞快,脸色忽白忽红,抠在门上的指尖都掐白了。
    侍卫面色不改,声音也是硬邦邦的,“你跟我来吧。”
    瘦婢女不敢多问,小意的跟上去,胖婢女不太放心,壮着胆子想追上去,不过还不等她问什么,那侍卫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又猛然回过头来,“你不用过来。”
    冷冰冰的声音将胖婢女吓得够呛。
    瘦婢女也怕牵扯到胖婢女,推了推脸色难看的胖婢女的手,小声说,“你回去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帮我看顾着点。”
    胖婢女不愿意也没办法,她们在王府里的地位实在很低,一言一行都需要十分谨慎小心,在侍卫面前是一句话也说不上的。
    瘦婢女一路上仔细回想了自己这些天以来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发现什么出格的事情,心里略略安定了一些。前面大步行走的侍卫一言不发,将她给领到了偏厅后,指着里面桌子上的一只碗,没头没脑的道,“喏,给你的,去吃吧。”
    吃什么……?
    瘦婢女脚步犹疑的慢慢走进去,站到面前才看清楚,原来桌子上放着的是一碗撒了葱花的白面。
    她一下就愣住了。
    再回头,那侍卫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瘦婢女虽然满腹的疑问,却也依言坐下来,拿起筷子小心的挑了一口来吃。天气很冷,一路带回来的面条已经有些凉了,刚才厨房稍稍热了一下后,面又有些涨软了,总的来说并不算是一碗特别好吃的面条。
    但是才吃进嘴里第一口,瘦婢女的神色就变了。多年前来京城时吃过的那晚白面,汤料的味道就是这一种,她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真的又吃到了一碗。
    因为年节而引发的对家人的种种思绪与内心空落落的感觉,都在这个时候被这碗面给填平了。
    外面的人似乎掐好时间,瘦婢女吃完最后一筷子面条,就有人进来收碗。瘦婢女拘谨的站起身来,回头正好看见明竹院的管事站在不远处。她连忙行礼,心中的疑问实在解布料,于是大着胆子上前问,“钱管事,请问这面是……?”
    平日里总是急匆匆的钱管事此时倒像是很有空,也像是知道她会问起一般,冲瘦婢女轻轻一点头,说,“前头厨房多做了一碗给王爷的,放着浪费的很。”他顿了顿,又道,“好了,下去干活吧。”
    瘦婢女连忙低头应是。
    另一边,在瘦婢女走了以后,胖婢女觉得忧心忡忡,正在偏房里来回打转。甚至想到了能不能直接去萧绥面前试试帮瘦婢女求情。不过还没等到瘦婢女回来,先等到了外院的一个小婢女。
    说起来这小婢女和她也认识,从前两人是从第一个人牙子手上卖进来的,一开始相互帮持过一阵。这小婢女脸上带笑,与她寒暄两句后直入正题,从怀里掏出一只手帕递给她,“今天我得了空,出去转了一圈,集市上有一处小摊正在卖手绢,便宜又好看,我记得你是很喜欢手绢的,就记着给你带了一块。”
    胖婢女低头一看,那手绢绣的精致细腻,瞧着就不是普通的便宜货,她惊诧道,“这,这得多少钱啊,我拿给你。”
    小婢女笑着推拒,“才没几个钱,摆摊的应该是乡下过来的,不知道京城米贵,买的十分便宜,一下就抢光了,我这是运气了,你要是非要拿钱给我,我要不高兴的。”
    她说完就要走,模样急匆匆,“我走了,刚才还是向门口侍卫通融了一下才能进来,一会儿恐怕来催我了,给管事看见还得扒我的皮呢。”
    胖婢女拦都拦不住,那人转身就跑了,出了大门就更追不了,转过一条路人就不见了。
    胖婢女只能低头看着手上的帕子,将她的话暂且当了真。一块手绢反复瞧,上面的花鸟纹美艳如生,不知道让她多喜欢。
    正将手绢收好,转头就撞见从外头回来,脸上也挂着笑的瘦婢女。
    两人都有股子劫后余生的庆幸,再分别将自己刚才的经历分别一说,更不由都连连称奇。
    “刚前面说过的事情,怎么就突然都实现了,其实也不过是随手一提罢了……”
    “嘿嘿,说不定这世上啊,真的有神仙。”
    小神仙冬早在庙会上吃的肚皮圆圆,正饱腹的窝在萧绥的书桌上,黏糊糊的贴在萧绥的手边与他一起看书。
    兵书上的许多字眼对冬早来说很是生涩难懂,他盯了一会儿,有些苦恼,“我都看不懂这本书说的是什么。”
    萧绥翻过一页书目,对冬早很是好耐心,“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让静王自请做伴读书童的,全天下也就小胖鸟能有这样的面子了。
    只不过小胖鸟并不太领情。
    “你能给我读话本吗?”冬早请求,他转过身与萧绥面对面,“我想看话本。”
    具体来说,“像陈书生和徐娘那一种的。”冬早仔细补充。
    “那种书我没有。”萧绥将兵书放在桌上,空出一只手来戳了戳冬早的眉心,觉得小细作成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这些书上来的,“你也不许多看。”
    “为什么,”冬早这两天得了萧绥很纵容的原因,胆子有些大起来,气鼓鼓的自有一套歪理,“全都是书,难道你看不起话本吗?”
    “你那些奇思妙想全都是从话本上来的吧?”萧绥靠向身后的椅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他长袍广袖,本来已经气势很盛,加之这忽如其来的一笑,将仰头的冬早猛的晕了一下。
    说是奇思妙想还是好听的了。小胖鸟这动不动要亲一口的架势,就和个小浪子一般。
    萧绥眯了眯眼睛,想起梦中的那个少年冬早,软乎乎的哪里像是小流氓呢。
    冬早脸上发烫,努力恶声恶气的说,“你,你勾引我也没有用,我是会生气的。”
    可说出来的话还是绵绵软软没有力度,更没有一点儿说服力,实际上他整个鸟都要给萧绥迷晕过去了。
    萧绥单手托腮,靠近冬早,好心情的继续逗他,“胖胖生气会怎么样呢?”
    放大贴近的脸对冬早的诱惑力更大,冬早的心都快从胸腔里头跳出来了。在这种情况下要和萧绥生气,简直在挑战冬早。可他又觉得萧绥没有把自己正经当作一只会生气的鸟,他需要证明自己。
    冬早纠结的在书桌上来回走了两步后猛然回头,圆鼓鼓的小身板看上去软的不得了,“我生气就是会亲人的,你怕不怕?”
    他也不是没有小心思的,自己转个弯回来,就知道怎么圆了。
    这还真有点把萧绥给难住了。
    说怕么,他还真不怕。说不怕么,难道就是变向对冬早说“来亲”吗?
    他倒是小看了面前这小细作的心眼了。
    “好吧,你要看什么话本?”萧绥退了一步。
    “徐娘和陈生,徐娘和陈生。”冬早立刻将前头的对话抛到脑后,又开口要求萧绥,“要你给我读。”
    萧绥点名要了,下面的人很快找出这本书送上来。
    冬早安稳的窝在自己的小枕头上,在暖融融的书房里面让静王当自己的小书童,一页一页的给自己读书。
    萧绥的声音不高不低,从门外恰好能听见一点点。胖婢女来给冬早送吃的,站在门口等侍卫开门的功夫,隐约听见一两句。这本书她已经和瘦婢女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仅仅五六个字她就能听出是什么书。
    正惊奇觉得自己听错了,侍卫打开房门示意她进屋去,胖婢女连忙小步走进去,她一边放下托盘里的吃食一边低头往书桌上看了一眼。
    此时萧绥已经停下朗读的动作,然而大大咧咧放在书桌上的书皮还是给胖婢女一眼看见了,不就是陈生与徐娘的那一本?
    胖婢女心中大震,收起托盘不敢再多看,随后马上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想:怪不得王爷要将我们的书全都收去了,原来是自己不仅喜欢看,还有读出来的怪癖。
    第三十章
    书连读了两天,每天约莫读个五页。起初还好,不过是些初遇的风花雪月,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没什么读不出来的。
    第三天萧绥打开书本,在冬早期待的目光下,看见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的手猛然握住了不可描述的和谐之处,做起了不可描述的动作。”
    “怎么不读呀。”冬早一边喝水一边慢吞吞的问萧绥。
    萧绥垂首看了眼一脸稚纯样的小细作,皱了皱眉头决定将这一段跳过去,他往后翻了一页,略略浏览一遍后面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内容以后才开口,“徐娘对那陈生道……”
    “错了,”冬早抬起脑袋打断萧绥,十分有学术精神的纠正他,“前面漏了一页没读,翻回去。”
    “没有漏,”萧绥执意不翻页,“昨天就是读到这里。”
    “昨天读到徐娘坐到陈生怀里去了,”冬早一板一眼的说,“后面陈生还摸了徐娘胸前多出来的肉,摸了好久好久。”
    即便冬早说出这一段话时心无邪念,萧绥的脸色还是有些崩不住。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能将不可描述的事情说的如此正直。一种是极其不要脸的登徒浪子,一种是冬早这样心无邪念的赤子。即便有些时候萧绥觉得冬早两种都是。
    萧绥把手上的书放回桌上,略往椅背上靠过去,意味深长的反问冬早,“你记得这么清楚,那后面都还说了什么?”
    冬早像是一个在先生面前给考了学问的学生,很谨慎的想了想后,才胸有成竹的站出来回答,“后面整本书里面,这样的桥段一共有二十五处,棍子捅来捅去的有十八次,两人一共亲了八十九回。”
    萧绥原本起的是捉弄冬早的意思,却不想给冬早一句话堵的一时说不出其他语句。
    再给冬早黑乎乎带着明光的眼睛盯着一瞧,萧绥更有些窘迫的意味。
    还是侍卫匆匆来敲门解了萧绥的窘迫。
    门被从外头叩响,“王爷,沈大前来求见。”
    萧绥将陈生和徐娘的话本拿起来塞进一旁的书架里,又对冬早说,“你自己出去玩一会儿。”
    而后才转头对门口道,“进来吧。”
    冬早乖乖的听话,只不过临走前还要小声凑在萧绥的耳边嘱咐萧绥,“一会儿回来给我读啊。”
    萧绥应也应不了这话,只好伸手推了推冬早的屁股,让他快些出去。
    门口的人刚开门正想进屋,就先给一只鸟打头蹭过,吓了不小一跳,手下意识的抬起。有武功底子的人出手果决,差点儿将冬早给从半空中撸下来。不过在此之前,他的手腕就被另外一只更加有力的手给握住了。
    萧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挡住了沈大的手,将犹不知自己刚才危险的冬早解救下来。
    书房门一关,里头外头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了。
    冬早飞在院子里来回转了两圈,然后停在了高处的屋脊上。
    大黑猫给萧绥弄走以后,王府里几乎没有他的天敌,冬早可谓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