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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当然帝王放话,小小侍郎自然只能将儿子献上。
    赵靖宜惊讶地抬头,他是真没想到夏景帝还能这么做,抽了抽嘴角,他肃容摇头,“靖宜多谢伯父好意,不过臣侄只钟情于林曦,于他人无意。”
    真是一块死木头啊!夏景帝真想丢了风度仰天长啸,最后无力扶额道:“就算朕答应不将静安指给林曦,可你们同属男子,朕难道还能将林曦指给你吗?若真这样做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靖宜沉默了,现世就是如此,他就算贵为亲王也无法改变。
    见赵靖宜没有回话,夏景帝精神一振,继续说:“靖宜,据朕所知,林家可就林曦这一独苗,难不成他永不成亲生子?就算没了静安,也会有其她女子为他生儿育女,你若真放不下他,不若将来暗中往来入幕,也未尝不可。”
    这种事虽然发生在朝中大臣之中少,但并非没有,只消懂得遮掩,帝王也当睁只眼闭只眼罢了,甚至说来还是一段风流韵事。
    夏景帝觉得自己已经说到头了,历朝历代哪个皇帝能如他这般操碎一把心。
    然而赵靖宜还是摇头,他若是只求偶尔的温存,又何必进宫求旨,“林曦曾说过,他所求的乃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若娶了亲,怎会再与我纠缠,而我也不愿他卧榻之侧还有旁人。”
    说到这里,赵靖宜顿了顿,忽然眼露寒光,周身弥漫一股戾气,“臣侄虽克制,可也怕控制不住自己,嫉妒那能光明正大站于他身侧的女子,如今这心尖上就这么一个人,终有一日我若忍不住……必定会伤害他。”
    夏景帝心上一震,但面上不显,冷静地问:“林曦可曾回应你?”
    赵靖宜闻言顿时收了锐利的目光,面上渐渐露出无奈来,带着一股宠溺,还有一份自嘲道:“他那个惫懒的性子,整日忙于读书,怎会想到臣侄,就是他人都已有察觉,他都还是稀里糊涂的,以为我皆是为了荣儿,还他救命之恩。若非荣儿黏着他,臣侄连见面的机会都少。”
    “既然如此不过是你一头热吧?”
    赵靖宜说:“臣侄既然在伯父面前坦诚,自然不会在他面前再藏着掖着,昔日面对胡奴千军万马我也不曾一惧,这次也愿全力一追。”
    夏景帝见赵靖宜如此决然毅然,问:“你待如何?”
    “温水煮蛙,总能煮熟的。”赵靖宜抬起头看着夏景帝认真地说,“伯父若是不同意,即使不孝,臣侄也只能请皇祖母帮我。”最后更是霸道专横无疑,“林曦只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也别想抢!”
    说完赵靖宜俯身深深一拜,“恳请伯父成全臣侄这一次吧!”
    养心殿之中再无声响,夏景帝看着跪拜的赵靖宜,他回想着,即使是第一次北伐归来,那沉痛的一夜也没见赵靖宜行如此大礼过。
    夏景帝忽然于心不忍,他对赵靖宜虽明着说纵容偏爱,实则有些苛刻,毕竟是手握重兵的亲王,他防着他。
    其实说来这追溯源头都是他的责任,作为皇帝指了个孽缘,后宫的女人们还塞了各种不省心的女人给他,结果父母双亡,妻死子亡,到最后直接喜好男人去了!
    而林曦恰恰是那个时候救回赵元荣,也拯救了破碎的睿王府,天意难测。
    “你起来吧,朕会考虑的。”夏景帝说。
    赵靖宜于是再次伏地一拜,“谢伯父。”
    正在此时,来公公在殿门口禀报道:“皇上,太后娘娘派人来了。”
    今日赵靖宜一大早出现在凤慈宫,可见是已经惊动了太后,夏景帝看了赵靖宜一眼,便道:“进来吧。”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进来请安,“奴婢拜见皇上,见过王爷。今日太后娘娘听闻王爷出现在凤慈宫,还没进来说句话便被来公公请走了,便遣奴婢过来问问,国事可是商议完了,可否请皇上和王爷一道前去凤慈宫说说话,她老人家心里挂念着呢。”
    太后的日子是过一日少一日,夏景帝无论如何都不会驳了她,便起身对赵靖宜道:“朕与靖宜一道过去吧。”又问大宫女,“今日母后精神可好?早膳用的可还行?”
    大宫女笑着欠身回禀,“太后老人家今日精神不错,听说王爷来了,早膳还多用了一碗稀粥。”
    第176章 萧玉衡翰林院对峙
    太后拉着赵靖宜的手, 浑浊的眼睛望了望这伯侄俩人,嘱咐赵靖宜说:“皇上事儿多,顾不着的地方你得多为他分忧,你心里有事,也不要藏着掖着暗自揣测, 他是你伯父, 总向着你,不要有嫌隙。”
    赵靖宜单膝跪在地上回握着太后的手,点头柔和了冷硬的表情, “皇祖母放心,为君分忧乃孙儿分内之事, 怎会有嫌隙?”
    “就该如此。”太后叹道, “这日子哀家总觉得慢慢到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若好好的,哀家走得也安心。”
    夏景帝闻言眼里沉痛一过, 皱眉不满道:“母后又胡思乱想了,您的身子太医一直调理着,至少得过了九十九才能去见父皇,还有好几年呢,父皇可不愿见您。”
    夏景帝的话让太后笑了, 她也没反驳,“皇上说的是。”
    夏景帝一急便道:“您老是挂念着靖宜孤单,总得等他成家才行呀!”
    太后闻言转头看着赵靖宜, “可有好消息给哀家的?”
    赵靖宜轻轻地摩挲着太后的手,唇角微微扬起,脸上温和的似乎连眼神都带着光,“等再过些日子,孙儿成功了便带他来给您磕头,只怕他不如皇祖母之意,届时还请您不要怪罪。”
    太后本是抱着玩笑的想法,却没想到赵靖宜真藏着这么一个人,顿时灰暗的脸上期待起来,“真的呀,什么样的人呢?”
    “极好的人,温和懂礼,对荣儿也好,孙儿很是喜欢。”赵靖宜几乎是破天荒地如此赞美一个人,爱意大方地表白出来。
    太后努力地瞧着赵靖宜那满心满意的神情,连连点头,“好好好,只要靖宜喜欢哀家也定是喜欢的。”
    夏景帝不禁嘴角一抽,他极难想象林曦会跟随着赵靖宜进宫给太后敬茶的模样。然而本想说上两句,却看到太后难得高兴脸色都仿佛红润了起来,便咽了回去。
    “皇帝可晓得那人?”
    一回神听到太后的问话,夏景帝说:“也是刚知道。”
    顿时太后笑颜而开,眼神清明了起来,似心满意足,“哀家便耐心地等着吧。”
    太后不便多说话,等宫女端着药碗进来,赵靖宜接过服侍太后用了药睡下,才与夏景帝一起退出去。
    离宫前,赵靖宜又一次对着夏景帝抱拳道:“臣侄多谢伯父成全。”
    太后面前金口一开,这便无法更改。
    夏景帝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静安之事作罢容易,可朕之前已对太后及白师傅提起,太后倒是无妨,可白师傅……朕金口玉言,曾说过只消林曦考得状元,便赐婚,这无缘无故又不作数该如何是好?白师傅是朕的老师,朕是极尊重的。”
    赵靖宜微微一笑道:“伯父请直言吧,若白老先生有任何怒气请都朝着臣侄而来,臣侄愿负荆请罪任其责罚。”
    “堂堂一介亲王,你真是……”见赵靖宜无所谓的模样,仿佛连皇家颜面都可有可无,夏景帝顿时甩了袖子,怒道,“滚吧,别太丢人现眼,让朕也跟着无光。”
    赵靖宜从善如流地行礼,“臣侄谢主隆恩。”
    夏景帝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多有烦躁,然而却听到赵靖宜说,“皇上,臣侄只有荣儿一个儿子,今后若是与林曦在一处,更不会再有,您是看着荣儿长大的,他与臣侄不同,尚文不懂武。”
    夏景帝心里顿时一动,抬眼看他,只见赵靖宜罕见地微微一笑,“臣侄告退。”
    萧玉衡走进翰林院发现今日这气氛有些不同,他来的不算早,大多数同僚已经到了,不过奇怪的是人都不在位置上。
    他往里走了两步,依稀听到说话声,声音不小,再走近些,仿佛是在争吵。
    翰林院可都是些君子自称的文人,平日说话温声细语,彼此看不顺眼也不过冷嘲热讽,骂人不带脏字,可今日这委实有些失了冷静。
    凑在最外围的翰林看到他,不禁微微变了脸色,唤道:“萧大人来了。”
    萧玉衡瞅眼望了望里头,笑着朝他抬抬下巴,问道:“这是在吵什么,这么激烈?梁大人今日的嗓门可真够大的,中气十足。”
    萧玉衡在这帮熬资历的翰林里算是年轻的了,除了白家书言书谨两兄弟,其余皆过了而立之年。不过虽年纪不大,可资格已经很老,出身勋贵,又还有白家照拂,是以在皇上跟前露脸的机会极大,最近草拟的诏书又让皇上满意,听说马上就要动一动,升一升了。
    翰林是晋身的极好台阶,可若是苦哈哈了半辈子还在翰林,六部或外放皆无,这辈子也就是没指望了。
    然而这样的老翰林却不少,没有机会,没有赏识,只能一辈子编书修典籍,是以对萧玉衡这样既年轻,又有背景和人脉的勋贵子弟,心里不免有些发酸。
    然而心里再怎么妒忌,也不敢得罪他,是以听到萧玉衡询问,这个翰林眼神闪烁了一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事。”
    小事可是这个模样?
    瞧他的表情八成还与自己有关,萧玉衡正要绕过他凑近去,却忽然听到里面一个拔高的愤怒声音。
    “我呸,亏得读了半辈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以林师弟的才能,哪需要像尔等这般废力才能考上进士,他可是白老先生公开的关门小弟子,看如今这般连中三元也不是难事!你们拍马都赶不及!谁不知林师弟医术了得,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却只有他将睿王世子救回来,那时候的艰辛困苦于十五岁的病弱少年来说,没有体会过便没有资格置喙!有本事在京城的你们上去救啊!睿亲王的品性就更不必说了,林师弟即是救命恩人,又是表内弟,心怀感恩之人如何不结交?多走动一些有何不可?为何在你嘴里就变得如此龌龊!呵,现在我是知道为何睿王爷不喜文人,这捕风捉影、歪曲事实、心怀记恨、出言诽谤的能力就是我等也羞于为伍!”
    这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显然是出自白书言之口,而其中却牵扯到了他的表弟林曦。
    萧玉衡顿时眯起眼睛,这三元及第的荣耀本只现于曾经的白如松,而林曦却已是连中二元,他又受皇上赏识,殿试八成也逃不开状元之名,便可预见重现当年恩师白如松的荣耀,不过二十一的年纪,当真是大夏第一人。
    入翰林的哪个不是才高八斗,其中不乏当年程门立雪跪求白老先生收徒之人,心有傲气,对林曦是诸多不服。想必也曾幻想过若关门弟子是他们,是否也能光荣三元?
    如今不知又如何跟睿亲王牵扯上关系,想到他的大姐夫,萧玉衡不禁摇了摇头,赵靖宜若真是能方便他人之人,他萧玉衡何至于当初苦读多年,全凭自己本事。
    才华横溢者总是遭庸人妒,萧玉衡虽不高兴,不过也不想他表弟还未入翰林便树敌众多。白书言已是说了重话,他便再提点几句便罢了。
    然而没想到,那位梁编修却冷笑三声,嘲讽道:“诽谤?呵,如今可都传遍了,说来还是林家旧仆露了口风,不然谁能想到白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还是睿王爷的榻上之宾?王爷是何等身份,世人皆知最不耐烦书生,若不是林曦用了下流的身段如何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屈尊相顾。更不知他如何糊弄小世子,连嫡亲的外家都不亲近,想想堂堂七尺男儿,却如同女子一般照看孩子,若不是藏有私心,谁能这般女儿姿态!”
    “哪个林家旧仆?姓什名谁?这般隐秘之事,若真有其事怕不是一般奴仆便能知晓的。诸位同为翰林院供职,心中自是清明公正,试想既是林家家奴,如何能做这般别有用心背主之事,如今正是殿试关键时刻,为何早不传晚不传偏偏是这个时候,其中诛心之意诸位岂会不知,可不要被一时气愤所蒙蔽,将来同僚见面尴尬。”
    这是白书谨的话,他的语速较缓,言辞冷静,说完却是引得一番沉思。不过很快听到另一位平日里无什声响的老编修说:“白家小子,你是林家的姻亲,又与林曦师兄弟的情意,自是偏袒与他。只是听说林曦上京前体弱多病,将养了好一阵子才有了起色,跟随白老先生求学不过几年。即使再才华横溢,进士已是勉强,会元……呵呵,老夫心胸不广,实在想不出是何等惊采绝艳的模样,就是老先生也是在而立之年十拿九稳之后方三元及第。这不免让老夫想起当年梁王主持的春闱,蔡大学士悬梁,众举子击鼓鸣冤之相。”
    那一界的春闱乃是大夏朝难以忘怀的舞弊黑暗,一说起来士林皆是恨得牙痒痒。
    粱编修有一好友便被卷入其中,平白无故丢了乌纱帽,是以最恨这投机倒把的事,一改犹豫忿忿道:“有那前车之鉴在此,想必林曦还有些才华,只是这种品德,自甘堕落甘与妓坊为伍的做派,实在让人不耻。”
    “妓子还有无处可活不得不沦落风尘的无奈,可林曦……依靠着永宁侯府照样能活得自在,是以更让人瞧不起。”
    “可不是,这样怎好叫读书人,怎有资格站于大殿之上!”
    “世日风下啊!”
    “嘿嘿,说来我还见过几面,虽说没有城南私馆里头的小倌那般雌雄莫辩,妖娆身段,可模样倒是清秀,看起来极嫩,想不到睿王爷好这口,或许是床上……那活不差……让王爷把持不住——啊!”
    白书言越听越混账,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拳头,白书谨这会儿劝都不想劝弟弟,斯斯文文地卷着袖子。
    然而这俩兄弟还未动手,从身后猛地窜出一个身影,一把推开这俩,一拳轰向那还笑得猥琐的人,直接一个鼻梁开花。
    若不是这两年疏于锻炼,力量有所懈怠,怕是连牙齿都揍断了。
    白家兄弟一看到萧玉衡便齐齐喊道:“姐夫!”
    “还废什么话,给我往死里揍,揍死算我的!”萧玉衡冷笑地举起身边花格上的花瓶一把扔向那几个最嚣张的,梁编修首当其冲脑袋开瓢。
    这些向来斯斯文文动嘴不动手的文官哪见过这不要命的架势,见了红,顿时懵了,连责问都忘记。
    待看到后面的白家双胞胎一人一块镇纸拿在手里,那老编修才颤颤巍巍道:“你……萧玉衡……疯了!”
    只听到萧玉衡狞笑道:“本少爷带着众纨绔跟魏谦那货干架的时候,你还在那个犄角旮旯里苦哈哈地读之乎者也嘞!”
    “君子动口不动手!”
    “呵,你算哪门子君子,我家表弟什么人物由地你们这群蠢货在这里评头论足,真当我永宁侯府无人了吗?”
    “做了这种事还害怕人说吗?”有一个缩着脖子抖了抖,咬牙道,“有本事你动手,打死朝廷命官,我就说,林曦——”
    “啪——”白书言一转头,看向自家双胞胎哥哥,只见书谨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袖子,冷冷道:“听不下去。”
    萧玉衡冷笑一声,转头看了一圈,“谁还嘴硬,继续说。”
    看着那位不知有气还是没气的,这会儿便都没了声响。
    那老翰林本想梗着脖子,不过也被后面地拉了拉袖子,按捺下来。
    “没那骨气就闭嘴,今个儿算你们运气,若是被我大姐夫听到,手起刀落一人一下,闹到了皇上面前也是白搭,说话前先掂量掂量脖子上的那物件还要不要。”
    说完,萧玉衡冷着脸一甩袖子离了翰林院,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便齐齐跟出来。
    “姐夫。”
    萧玉衡停了脚步,回头,看见书言欲言又止的模样,可见也是听到了这个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