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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她们看到薛璎进了宫做了才人做了昭容,看到薛璎的风光,当然也会觉得自己进宫之后也能有同样的际遇——她们哪里比薛璎差呢?她们同样是貌美如花,同样是卫国公府的女儿,有什么不一样?
    在三艳院中,薛瓮道:“十二娘全是因为有太太帮着,所以才有今日。”
    薛瓯在旁边低着头做绣品,并没有搭理薛瓮。
    罗氏倒是沉沉一叹,道:“这又有什么法子?太太喜欢十二娘,乐意给十二娘撑腰,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薛瓮看了一眼薛瓯,道:“十姐做这些有什么用?做了也只是白做,我算是已经看明白了,太太哪里是不能管我们呢?她不过是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低下,所以懒得搭理。除非像十二娘那样匍匐在她脚下的,她是看也不会看一眼。就算做了一堆绣品,找不到个好人家,有什么用?”
    罗氏一脸心有戚戚,正想说什么,却被薛瓯拦下了。
    薛瓯和薛瓮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算不上好,当然也没有薛瓮和薛瓷那样交恶。薛瓯道:“十一娘说这些,不过是要把我和姨娘拉下水罢了。我嫁什么人和你没关系,能不能嫁出去也和你没关系。你对太太有怨怼,尽管去太太面前说,犯不着到我们院子来大放厥词。你之前做的那丢人的事情打量着大家都忘了么?沾上你,我才是这辈子都嫁不到好人家了!”
    这话说得薛瓮脸一阵红一阵白,竟是发怒也不是,转身走也不是,尴尬极了。
    薛瓯又看向了罗氏,道:“姨娘也少在外面闹腾,太太喜欢十二娘,要送十二娘进宫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进不了宫,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不是太太亲生的,亲娘又还在呢,难不成姨娘也想跟六姨娘一样早死早超生,换了我去太太跟前卖乖讨巧,最后进宫去?”
    罗氏听着这话脸色也变得扭曲了起来。薛瓯的话说的自然是事实,可听起来就是那么让人不舒坦。罗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想到自己在裴氏那边碰壁,这会儿又辩不过薛瓯,只好悻悻闭嘴。
    薛瓮清了清嗓子,道:“十姐说这话,岂不是在灭自己的威风?是了,太太就是不喜欢我们,就是不乐意帮扶我们一把,难不成我们就只能靠着太太了?”
    薛瓯冷笑道:“那还请十一娘快快去找个别的办法飞上高枝去,可别在这里拉拢我姨娘了。”
    薛瓮道:“我真是一片好心,被你们当做了驴肝肺!”
    薛瓯道:“得了,不用说什么场面话。这情形难道就你一个人看得明白,你就当别人都是傻子?进宫的确是好事,谁不想进宫当主子?但你看看,四姨娘嫉妒成那样了,还不是讨好地给薛瓷送了东西?说起来四姨娘还是薛瓷的亲姨妈呢,四姨娘这次怎么就不出头了?”
    薛瓮道:“薛甍已经嫁人了,四姨娘膝下又没有待嫁的女孩,她急什么?”
    薛瓯再次冷笑道:“薛碹就比薛瓷小了月份,又是男孩,将来还要分出去住,你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四姨娘该不该着急!与其在这里火急火燎地想那些不该想的,还不如好好拜托了舅家帮忙相看,太太已经说了不帮忙,还有什么好纠缠的?”
    罗氏听着这话,忽然眼眶一红,泪水就涌了出来,哭道:“你姐姐嫁了那么个人家……我哪里还敢让你舅舅帮忙看……”
    薛瓯道:“若我还是嫁不好,那就是我的命,我都不怕了,姨娘你怕什么?”
    这话说得罗氏越发伤心,哭得更大声了。
    薛瓯只是冷着脸安慰,并没有再理会在旁边的薛瓮。
    薛瓮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薛瓯太过于认命,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再说不动她们,便一甩袖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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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的动静瞒不过裴氏,她有心教导薛瓷,便找了她过来,让绿桑把三艳院的事情说给了薛瓷听。等到绿桑说完了,裴氏含笑问道:“这事情,你如何看待?”
    薛瓷这几日一直在学习宫中的规矩礼仪,力图在进宫陪着刘太后的时候不会失礼做出错事,这会儿听到绿桑说了这么一些,便露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来。
    “宫中规矩那样多,我学了这一两日,都恨不得来求太太和父亲,我能不能不要进宫了。”薛瓷摸了摸自己这几日练习礼仪而有些僵硬的胳膊,“大姐姐进宫了那么多年也就只是当了个昭容,可见宫中并非是外人想象中那样好吧?”
    裴氏笑了笑,道:“这话倒是没说错,宫中的确是艰难——须知宫中正经的主子也不过就是两个,太后和圣上,就算是皇后也不能随心所欲,更不用说其他的所谓妃嫔才人等等了。”
    薛瓷道:“所以方才听着绿桑姐姐说了那么多,我心中是难以认同的。”
    裴氏笑道:“也不用去认同,且当笑话听了吧!这年底事情多,你又在学这些规矩礼仪,就当是放松一二,不用那么紧绷。”
    两人正说着话,薛春回从外面进来了。他风尘仆仆,仿佛是极为匆忙。看到薛瓷也在,他示意她不用行礼,然后向裴氏道:“我命人去探听了下阿璎在宫里面的事情。”
    裴氏见他语气这样低沉,面上也紧张了几分:“阿璎在宫里是不太好吗?”
    薛瓷起了身,道:“太太,我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没做,这会儿便先退下了吧!”
    薛春回看了一眼薛瓷,道:“你留下来听,等你进宫了,有些话你要说给你大姐姐知道。”
    薛瓷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裴氏。
    裴氏点了点头,也让她坐下:“既然你要进宫去陪太后,有些事情当然要知道了。”
    薛春回在椅子上坐下,便说起了宫中的事情。
    .
    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和薛璎当初一起进宫的还有一个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徐氏,徐氏进宫也是封了才人,这位徐才人长袖善舞,相貌也好,在宫中升迁很快,这五年过去,徐才人已经封了妃,乃是宫中的丽妃。
    中间是如何升迁的并不重要,丽妃现在是怎样的光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薛璎看到的那些——徐将军是如何为自己的女儿铺平了后宫坦途,是如何买通了后宫的关系,是如何让自己的女儿一路从才人变成了妃子。
    这是薛璎所耿耿于怀的地方——她一边觉得自己家中并没有帮到自己,一边又觉得自己已经被家里放弃,大约最后还生出了几分因为自己没能像丽妃那样一飞冲天,所以才被放弃这样的想法,最后便是那日在长乐殿的偏殿所见到的情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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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春回说得十分简单,裴氏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只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进宫去,若能见到你大姐姐,便让她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收起来。”薛春回对薛瓷这样说道,“咱们家并不需要卖女求荣,她在宫里平平安安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出什么风头。她须得认清楚我们卫国公府是什么情形,那徐家又是什么情形。我现在还能手握重兵北上打仗,徐家老弱病残,连个能撑门户的男人都没有了,这有什么好相提并论的?”
    裴氏脸色灰败,好半晌才道:“我竟不知道她怎么就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呢?进宫之前,我也是好好叮嘱过的——哪怕她现在还是才人,只要平安在宫里面……”后面的话她几乎说不下去,眼泪便大滴大滴往外涌。
    薛春回也是一叹,递了帕子给裴氏,道:“在宫里面生出这样的想法也不稀奇……那不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越来越短小了……明天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粗长起来!握拳……
    ☆、有心人
    因薛璎的事情,裴氏心情郁郁,精神不振,胃口也不好,没几日就病在床上起不来身。
    薛春回一边让人请了太医来,一边又让薛瓷多多和裴氏说话,因年后就要向北边用兵,他此刻是不得闲的,哪怕是有心在家中来开导裴氏,也只是有心无力。
    太医来看了几次,只说是心中郁结,开了疏散的方子,只说让裴氏心情愉快就可以了。
    裴氏自己也知道病因,只是这不高兴的事情,哪里又是那么容易就放到一边去,然后开开心心起来?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还能自己说服自己说不重要,薛璎是她的长女,从小呵护长大的,送进宫去时候就已经十分舍不得,现在知道她在宫里面大变样,便更加是心痛难忍了。
    这其中缘由,薛瓷也知道,但她并不能劝裴氏,也没有任何立场对着裴氏说什么关于薛璎的话语,于是便只能把家中的大小事情都理好,不让裴氏费心。
    只是这时候又与之前薛瓷理事的时候不一样了,之前薛瓷理事,裴氏还好好的没有生病,底下的人不敢生事,知道裴氏在后面看着;现在虽然还是薛瓷理事,可裴氏病了,许多事情明显管不过来,底下的大小管事虽然不会懈怠,但后院的姨太太们已经蠢蠢欲动了。
    后院这些姨太太们被裴氏压着这么许多年,好容易有了个机会能冒头,哪里能不快快跳出来?于是便有那大姨太太杜氏起了头,带着二姨太太万氏和四姨太太俞氏就直接到了正院来,打算向裴氏请命,帮忙来处理国公府的大小事宜。她们意气风发地来到了正院的门口,便恰好遇到了正准备带着绿桑去小花厅处理家事的薛瓷。
    看到这三个姨太太,薛瓷停下了脚步,微微蹙了眉,道:“太太还在休息,三位姨娘就不要进去打扰了。”
    杜氏是老国公夫人的内侄女,没到国公府来做姨太太之前也是学过管家的,此时此刻看着薛瓷的架势,便露出了一个些微有些鄙夷的笑容来,道:“我们过来给太太分忧解难,十二娘就不要多嘴了。”
    薛瓷有些错愕地看了一眼杜氏,道:“且不论太太需不需要你们来分忧解难,这会儿太太在休息,你们是不能进去的。”说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绿桑,又道,“让粉棠把院子把守好了,再有这样的人过来打扰太太休息,就直接扔出去。”说完,她也不欲与那三个姨太太多说什么,便继续往小花厅走了。
    这三个姨太太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从正院已经出来了几个粗壮的婆子,把她们死死拦在了外面。
    俞氏眼珠子一转,拉了一把杜氏,冲着薛瓷的方向使了眼色。
    杜氏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神情,上前两步追上了薛瓷,道:“十二娘,你也不要防我们好似防敌人一样,我们不都是一样的人?你这会儿给太太分忧解难,我们不也是来分忧解难的吗?”
    这话说得尴尬,听得薛瓷停下了脚步,忍不住看了一眼杜氏。
    俞氏上前来,截下了杜氏的话头,笑着问道:“昨儿太医还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过来探望太太。今天过来,也是想看看太太好些了没有。眼看着就要小年了,家里头里里外外事情这么多,从前都是太太一个人打理,我们是跟着享福的,今年太太病了,我们也是想着能让太太好好休息。”
    薛瓷看了一眼俞氏,俞氏低眉顺眼,仿佛真的是诚心诚意想来给裴氏排忧解难的样子。
    这时粉棠从院子里头出来了,她看到薛瓷,便快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道:“太太说家中事情姑娘看着处置就行了,不用一一过问。”
    薛瓷倒不怎么意外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她自从到了裴氏身边之后,倒是对裴氏的为人处世深有所感,裴氏并不是那种凡事都死死抓在手里不放的人,她在许多时候都十分开明,甚至很乐意把手中许多权力交给旁人,并且一旦交出去,就会十分信赖——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八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于是薛瓷笑着应了,重新看向了俞氏等人,道:“太太也发话了,还请三位姨娘先回去吧!太太在休息,也不需要你们在旁边碍手碍脚。这正是要过年的时候了,家中事情本来就多,三位姨娘就别来添乱了。”
    杜氏道:“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虽然是姨娘,但好歹也年长些,若有什么事情你不懂了,我们也能帮一帮。再说了你还是个姑娘呢,许多事情也不方便出面处理的吧?”
    俞氏却后退了一步,道:“既然太太发了话,我们也就回去了,想来太太也是有太太的打算。”
    杜氏皱眉看向了俞氏,想说什么,却被俞氏使了个眼色,带着几分犹豫闭了嘴。
    薛瓷没有再继续搭理她们的意思,只带着人往小花厅去了。
    看着薛瓷走远了,杜氏有些恼火,看向了俞氏,道:“方才你怎么不顺着我的话说?”
    俞氏冷哼了一声,道:“你想想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若我是她,恐怕早就让人打你出去了,若是让太太知道了,你就关在一艳院里面禁足别出来了!”说完,俞氏也不乐意搭理杜氏,扭着腰就走了。
    万氏跟着跑了这一趟,什么都没捞着,只觉得有几分烦躁,便跟着俞氏一起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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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三人在正院门口的这一番闹腾只是开始。
    薛瓷在小花厅里面处理家事的时候,三姨太太罗氏就风姿绰约地扭着腰来了。
    罗氏道:“你十姐姐的亲事也要办起了,人我已经相看好了,嫁妆也要办起来,十二娘你给个条子,我就要准备你十姐姐的嫁妆了。”
    薛瓷皱着眉头听着,转而看向了绿桑,问道:“咱们家里面都是这样办嫁妆的?”
    绿桑笑了一声,道:“姑娘别被三姨太太诓了去。”一边说着,她看向了罗氏,道:“人相看好了,太太还没定夺呢,八字还没一撇,那人姓甚名谁都不告诉太太知道,办什么嫁妆?三姨太太还是把这些都准备好了,让太太派人去看过了,再来提嫁妆吧!”
    罗氏眼珠子一转,道:“我这不是看着是十二娘主事么?从前太太是能见外人的,十二娘又不能见,这些东西我也不敢给十二娘看呀!绿桑,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顿了顿,她又是一笑,道,“嫁妆我又不会多要,咱们府里面十二台嫁妆的先例我又不是不懂,难道还怕我骗了家里的钱?”
    绿桑微微蹙眉,罗氏话中的意思却并非毫无道理。
    薛瓷倒是听出了个门道,于是道:“你且把这些备好,太太虽然现在不理事,我拿回去给太太看也是一样的。”
    罗氏轻笑了两声,还果真拿了个单子出来,送到了薛瓷面前,道:“那便麻烦了十二娘带回去给太太过目,我还想着过完年就把嫁妆准备好了送十娘出嫁呢!十娘年纪也不小了,再蹉跎两年,都恐怕要变成老姑娘。”
    薛瓷直觉罗氏的态度奇妙——罗氏对薛瓯的婚事从来都是十分忧心忡忡,这才几日就突然给薛瓯找了个如意郎君还要办嫁妆?她挑眉,便翻开了那单子,在罗氏错愕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看了下去。
    “这些十二娘你怎么能看?你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呢!”罗氏倒是比薛瓷还要急了。
    薛瓷没有理会罗氏,一眼看过去,只见上面的确是写着人名等等,她扫过去,只觉得这人名字略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旁边的绿桑也跟着看了一眼,便看出了端倪,顿时又是冷笑,道:“三姨太太这是要把十姑娘也嫁给四姑爷?让十姑娘和四姑娘共侍一夫?”
    这么一说,薛瓷也恍然了,她看向了罗氏,忽然有些不太明白罗氏想干什么:拿着这个明显有问题的单子过来给她,再让她带给裴氏看?裴氏难道看不出来这个有问题?难道后面还有什么别的事情等着她?她看着面露尴尬的罗氏,冷声问道:“所以三姨娘拿着这么个单子过来想做什么呢?想骗嫁妆?”
    罗氏脸都白了,却还是强笑道:“我也不识字,兴许是拿错了。”一边说着,她便上前来想要把单子拿走。
    薛瓷并不打算把单子还给她,而是交给了绿桑,道:“着人去看看。”
    绿桑应了下来,把单子给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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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氏灰溜溜地走了,薛瓷烦闷地处理完了一天的家事,然后便离开小花厅往正院走。
    绿桑着人在后院走了一通,也把罗氏的谋算给摸了个清楚。
    “是想着姑娘你带着这个回去给太太看了,她再过来说是姑娘你调换了原本属于十姑娘的那份单子。”绿桑说道,“然后就说姑娘你行事不检点,不仅觊觎十姑娘的未婚夫,还要陷害四姑爷,陷害十姑娘云云。”
    薛瓷想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中间曲曲折折的关窍给想明白,顿时觉得头疼。
    她并不害怕遇到困难,但并不想遇到这种用寻常逻辑想不明白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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