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她好像睡得有些久。
徐子越浅浅一笑,声音清越动听,“你昨日等的更久。”
第29章
昨日确实等的挺久, 只是府上所有人都聚在了丛玉阁去看徐子玉, 她不想徐子越一身疲惫后却没有一个人问候, 所以最后眼皮开始打架都还硬撑着。
一直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徐子越还是没有回来, 苏文卿这才回了青黛院。
只不过不算太难熬, 徐子越的书很多, 而且许多都是苏文卿喜欢的游记传记,她看着倒也有趣。而且越林苑有个叫千知的小丫头,既爱包打听话又多。苏文卿在越林苑的这端时间, 知道了不少她不知道的新鲜事, 比如徐心兰徐心梅昨儿又吵了一架,也知道了许多关于徐子越的事情。
比如徐子越性子沉闷不与徐府任何人亲近除了苏文卿,又比如徐子越时不时会出府, 至于去做了什么千知倒是不知道。
说罢还悄悄的与苏文卿道,“我这是看您和少爷亲近, 才告诉您的。”
苏文卿乐不可支,再三保证不告诉别人。
千知说徐子越会出府,苏文卿并不惊讶。徐子越不只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更是一代权臣,不是读几本书就能到那个位置,若是整日都安安稳稳的窝在徐家,那就不是徐子越了。
苏文卿的这张书桌并不大,苏文卿趴在一边,另一边的徐子越双手搭上桌面。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伸手就能碰到苏文卿的脸, 徐子越甚至可以看得见苏文卿惊醒时额头的冷汗,漂亮的脸蛋有些苍白,发白的嘴唇上有一个轻浅的齿痕。
“梦到了什么?”徐子越伸出手,拭去苏文卿额间的冷汗道,“满头的汗。”
苏文卿身子不好,一年四季手指冰凉渗人,让她惊讶的是徐子越明明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手指却是温热柔软。
明明刚刚所有的梦都清晰的不像话,那种窒息感还残留着,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到底梦见了什么,不由懊恼将脑袋埋进胳膊里,“想不起来了。”
徐子越轻轻一笑收回手,苏文卿将脸从胳膊里抬出来用一只眼睛注视着徐子越。越表哥今天好像很高兴,一直在青黛院等她醒来,而且笑了好几次。
或许是因为昨天回来晚有关,又或许是因为对这次秋闱有把握,这样一直笑着的徐子越身上没有一丝阴郁,暖暖的让人心生亲近。
“表哥,这次秋闱可还顺利?”
顺利,自是不顺利的。只不过比起上一世,蒋楠到底年轻,对付起来简单的多。蒋楠作为主考官之一,暗地去掉考生的试卷再简单不过。
引起其他几位主考官的注意以此牵制蒋楠,让蒋楠有了顾忌不敢下手,第二次经历乡试,比起当年还是年少,这次容易的很。
只不过看到苏文卿亮晶晶的眼睛,徐子越浅浅的笑了,“无事,一路顺利,不用担心。”
那便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了,想起昨日所有人都去关心徐子玉却无人问候徐子越一声,苏文卿冷哼一声,愈发期待放榜的那日!
“那就好”,罢了又补充一句,“表哥,无论他人如何,我一定帮你关心你的!”
个头小小,却说要帮他关心他,徐子越一时想笑却又觉得心中微微发暖,伸手拿过旁边一个牛皮纸袋。香甜的味道丝丝飘近,苏文卿眼睛一亮,“甘蔗饧!”
苏文卿喜欢吃甘蔗饧,不像沙饴和蔗糖一样的硬糖,这种软软的糖吃在嘴里有种可以嚼很久,而且没有甜的发腻,苏文卿一直很喜欢。以前在苏家的时候爹爹经常买给她吃,自从来到徐府后再也没有吃过,徐家很少从外边买吃食。
捡了一颗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还是熟悉的味道,苏文卿满足的眯起眼睛,“表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谢谢表哥。”
自然是知道,上一世齐光总会时不时买了甘蔗饧,那人最不忌讳,大大方方告诉众人因为娘子喜欢吃。昨晚回府时偶尔在街边看到,当即就想起了苏文卿。
“猜的”,徐子越捡起一颗捏了捏,软软的,“不用谢我,本就是你的银子。”
“给你的就是你的啊,苏家…”,一颗吃完了又拿了一颗继续嚼,“最不缺银子了,等放榜那天我送表哥一件大礼!”
苏文卿的大礼,徐子越蓦地想起上一世齐光那把不知镶了多少珠宝闪瞎眼睛的剑鞘,苏家的财气在苏文卿挥金如土的行为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徐子越不指望苏文卿能送给他什么别出心裁的大礼,但当苏文卿说出要送他一份大礼,徐子越竟有几分期待,笑着点点头,“那就拭目以待了。”
徐子玉自从贡院回来后就病了好几日,二太太着急的叫了许多大夫,大夫说徐子玉这是太紧张,只消放松一日便可,王氏这才放心。
苏文卿得知后嗤笑一声,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无人得知,上一世徐子玉考完也是病了好几日。苏文卿满心焦急的去看他时,徐子玉正急急忙忙往枕头下边塞东西,看到她进来松了口气,掏出枕头下边的画本,抱怨她吓他一跳。
那次后苏文卿便知道原来徐子玉是装的,知道自己考不中,装病几日等徐贤心软,放榜后少挨几顿揍。
徐心梅和他说二哥最近虚弱,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二哥时,苏文卿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徐心梅的目光飘到小香台上那炷香后难得的静了半晌,最后一脸纠结的注视着苏文卿摇头叹了口气,“哎,你可要想清楚了。”
苏文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徐心梅又说什么她听不懂的话,还这副深沉的样子。问她徐心兰最近的动静,徐心梅一听徐心兰顿时来了精神,也不说让人听不懂的话,“她真的绣了一个荷包,还专门打了络子,小心翼翼的藏着呢”,但又失望道,“也没见她送给谁啊。”
苏文卿面色复杂的凝视着徐心梅,等她真的知道,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笑的开心,但是这件事又必须由徐心梅亲自去做。
“你急什么,最近也没有其他人来府上,等放榜那天你仔细盯着她,说不定就看见了呢?”
能偷窥到徐心兰的秘密,徐心梅哪儿有不乐意的道理,又与苏文卿说了几句这才乐悠悠的回了牡丹院。
又是几日,眼瞧着到了月底,徐子玉的病也渐渐好了,徐老太太说这定是有了喜讯子玉才好了,说不定就真的考上了。徐二老爷二太太自是点头称是,徐子玉一听恨不得再回去病上几日。
放榜那天,连续好多天的秋雨竟然慢慢停了,徐老太太更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徐贤去了翰林院,刘氏王氏早早来了清风堂等消息,徐老太太打发人唤了几个姑娘过来,苏文卿来的时候刘氏正扯着嗓门说些什么,站在院子里也能听得见她的声音。
见她进来的时候刘氏脸一黑,狠狠甩了苏文卿一个冷眼。
俊儿本就因为这小蹄子茶不思饭不想,她居然还在俊儿出发的那天和俊儿说话,还好心悦出现的及时,要不不知道还要拉着俊儿说多久。
苏文卿一时不知道该说刘氏是真性情还是愚钝,在徐老太太面前,就算是王氏也笑着问了她几句,刘氏却压根不理她。苏文卿自是不在意这个,但如此莫名其妙的不给他好脸色,也实在让人扫兴。
徐老太太哪儿会没有注意到刘氏的反应,已经对刘氏有不满,听刘氏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愈发厌恶,“大媳妇,桂榜还没出呢,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刘氏的脸骤然涨红,王氏这才冷冷一笑,觉得胸口的郁气少了些。
不过是老爷说了一句有望得中罢了,刘氏就得意成了这个模样,一想到徐子玉,王氏又不禁黯然。虽然桂榜未出,但老爷听了子玉的文章后脸色却不大好。
只不过到底还是又几分期待,毕竟已经托付了蒋楠…
徐府打发出去的人是官家家的女婿换做李四的,他一大早就等在放榜处,等桂榜一出来就恨不得贴在上边看,只是从最下边往上边看,徐子玉的名字始终没有看到。
待看到前五十的时候,李四脑门已经开始冒汗,心跳的不像话。徐家三位公子到现在一个也没有出现,前五十的可都是登黄甲的,难不成竟然进了前五十?
一个一个往上看,徐子俊的名字登时出现在眼前,李四惊了一跳。难怪大太太整日说大少爷如何如何,徐子俊居然考到了第十九名,竟然进了二十!
李四已经能想象到大房以后的姿态,这些年都是二房压着大房,现在大老爷进了经,大少爷也考了这好成绩。
还没来得及往上看,旁边的人已经惊叹道,“这第一名倒是没有听过,徐家的人,难不成是承文侯府的公子?”
徐家?李四使劲拨开人群,终于看清楚了最高处的那人名字,顿时觉得身子一软,恨不得将这差事扔给旁人。
李四浑身都在抖,第一名,居然是徐子越!
李四浑浑噩噩回到徐府,眼睛根本不敢往二太太那边看,王氏看李四的表情心已经沉底,刘氏却是急的催促,“怎样?俊儿可中了?”
本该是再欣喜不过的消息,李四此刻的表情却像哭出来,“中了,俊少爷中了,第十九名。”
在场无不惊喜,徐子俊中了不说,居然还在前二十?
第十九?
刘氏已经笑的脸上像是开了朵儿花,前一刻徐老太太还说为时尚早,现在已经出了,而且还是十九名!
俊儿不过十六岁,第一次秋闱就中了,还这么靠前!王氏再也坐不住了,“玉儿呢?”
李四吞吞吐吐道,“太太,未曾瞧见二少爷…不过……”
“不过什么,你倒是快点说啊!”
李四往徐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咱府上大少爷也中了,而且是…第一名,解元。”
这回无论是谁都静了,刘氏嘴边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王氏的脸色无比难堪,徐老太太紧紧捏着佛珠的手在隐隐发颤。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苏文卿,苏文卿眼睛亮晶晶的,此刻更是掩饰不了的笑意。
这是真的,文卿的话又成了真的,徐子越,真的中了。
而且是,解元!
又有人兴高采烈的急急来报,“回老太太,报录的人来了,说咱家大少爷中了解元,已经在门口等了!”
苏文卿的嘴巴已经快咧到耳朵,恨不得马上冲去越林苑告诉徐子越。徐心梅最是诧异,她之前还经常笑苏文卿傻,居然和大哥这么亲近,结果大哥真的考中了?
怪不得苏表姐不要二哥选了大哥呢!
徐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心口酸涩,却也难掩激动。徐家这么些年,就算是徐贤也没有中过解元,不管是谁,这到底是徐家的子孙,十四岁,解元!
“快去越林苑请大少爷,报录人可有赏银子?”,徐老太太站起来,站起来拉过苏文卿的手,苏文卿感觉的到徐老太太的手在微微发抖,“出去看看。”
苏文卿自是求之不得,一众人随着徐老太太出了清风堂赶去前厅,隔着那么远还能听到报录人的高喝声,“捷报贵府徐子越高中长安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身后脚步声响起,众人转过头,徐子越正缓步走来。脚步沉稳,不急不躁,清瘦的身影却难挡气质。
苏文卿伸手按住狂跳的心口,无端生出满腔的自豪感,与正巧看过来的徐子越相视一笑。
以后,再有谁敢小瞧你!
第30章
解元并不难得, 但若是十四岁就中了解元, 足以让无数人一瞬间重视起来。
翰林院的同僚们无不羡慕道, “徐兄好福气, 得子应如此啊!”
徐贤面皮发僵, 一时间还没缓过神儿来, 只能干笑一声,待众人走回这才缓缓坐在椅子上,手脚都在微微发麻。
这个他从未注意过的, 甚至厌恶的儿子, 竟然考中了解元!
京都,天子脚下,徐子越的这个解元给他自己, 给徐家带来什么,不敢想象。徐贤浑身的血液都在兴奋的涌动, 他现在就是解元的爹了,而且徐子越如此才能,以后的前程谁又能说得准?
想到这儿徐贤又不由恼怒,都怪崔源,说徐子越资质一般并不突出,才智不佳能考中解元?解元是随便能考的?
就算是王家,王崇也没在十四岁的时候就中了解元。
徐贤回到家的时候,徐府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这会儿热闹的不像话,平日里有交情的都上门祝贺一二。徐家三子参加秋闱,两人高中, 一人更是中了解元。家世不如徐家的恭维一番卖个人情,家世比得过徐家的借机观察徐家二子,尤其是那些大学士,难得看到这么好的苗子,怎可轻易放过。
徐贤去宾客录那儿翻看了今天来了哪些人,眼瞧着平日里关系并不亲近的大儒居然也送了礼,不由受宠若惊,继而又有些飘飘然。
进了前厅,徐子越和徐子俊正在招待宾客。
徐贤第一反应怎的徐子玉不在,这么一想才想起徐子玉并未中榜,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其实徐子玉现在也不过十四岁,考不中再正常不过,更何况之前问过徐子玉的文章就知道大抵是中不了了。但徐家三人秋闱,两人都中独独留了徐子玉一个,如此一对比无端生出一肚子的火气。
徐子俊到底不是他的儿子,徐子越又不是嫡出,徐子玉居然都比不上。
回想自己每日亲自教徐子玉读书,更是大费周章请了大儒指导,真是气煞人也。
再看徐子越徐子俊,两人皆是少年模样,又都好气度好相貌。徐子俊已经十六,家中待客接物已学的不错。而另一边的徐子越,一身天蓝色长衫,说话不卑不亢,谈吐大方,隐隐还有些高位者才有的气势。
徐贤看了好一阵子才忙摇摇头,徐子越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又常年在外,哪儿来的气势,定是他看错了。
在座的几人大多都是比不上徐家,见徐贤进来自是站起来见礼。徐子俊先看到徐贤,即刻上前躬身行李,极规矩的喊了声二叔。徐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眼瞧着徐子俊俊朗的面容,遗憾怎不是他徐贤的儿子。
他的儿子,徐贤转头去看徐子越,他本以为徐子越见他回来定会问候一句,但徐子越依然站在不远处同一年轻公子说话。两人离得不算近,徐贤没看清与徐子越说话的那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