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又不敢想，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怀念那时候的日子。
    那时候纵然他和伊糖不是恋人，可是关系也很好。
    他打游戏，上网，伊糖常常坐在他椅子后面，靠着那样看，有时候还问一些很小孩的问题。
    他站在窗口，外面还是四月天，他莫名其妙，忽然很想去年的四月。
    ***
    伊糖家。
    饭桌上摊开着一本书，伊糖正在对着研究中国古典纹饰。程皓坐在旁边一边上网，一边给她指点功课。
    从那天带伊糖出去，见识了这些东西的真实作用，她燃起了兴趣，并且和程皓研究在同时期日本，韩国的艺术作品特点。
    到了下班时间，程皓收到了肖扬的电话，知道那边没事了。
    伊威，伊糖，都等着这消息呢。
    程皓挂上电话说：“肖扬说没事了，李英就是故意在试探他，然后给他奖励了一套房。”
    伊威的手机在桌上响，他拿起手机一看，是条短信，过了几秒他读完，磕巴着说：“肖扬说那边说让我过去，可以给我结款了。这比应当结款的时间提前了。这个信息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做的对。”
    伊糖拿过他的手机看，短信是肖扬发的。
    “哥，我真为你高兴。”
    伊威说：“哥也高兴，你别说翻译体我更高兴。”
    伊糖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又撒娇。
    这样的本色弄得伊威又满脸无奈。
    程皓站起来整理东西：“那我抓紧时间，现在去见一下赵总，把拍行一举谈下来。”
    伊糖松开她哥，收起笑容说：“一定要这么快？”
    “打铁趁热。”程皓说：“在岑遇安走下一步，给他施压以前不动手，那地方肯定拿不到了。”
    他说着话走到门口去换鞋。
    伊威说：“那当然，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想要那地方，估计袁总都知道了。——对了让我给她去打个电话。”
    程皓已经穿上鞋。
    伊糖几步过去，扯着他说：“你急什么，让艾卓过来和你去。”
    程皓看向她问：“这为什么？”
    伊糖说：“那拍行不是说有人要了嘛？肯定也是那边安排的人。——你和艾卓一起出面，让他卖给艾卓，这样给赵总留一个退路，万一人家以后找他的麻烦，他也可以说自己上当了，并不知道卖给你。”
    程皓站在门口不动，而后忽然抬手，情不自禁搂着伊糖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怎么有这么好的人。”
    他松了手，换鞋，开门出去，转眼门合上。
    伊糖站在门口，一直都没动。
    心，又好像复活了般，跳了起来。
    她抬手两个手心贴着脸颊，觉得脸颊也很热，她深吸了几口气说：“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
    第二天，岑遇安接到了李英的电话，挂上电话他勃然大怒：“混蛋！这个程皓，竟敢坏我的事。”
    办公室里四个人，除了岑遇安，还有刘绍辉和秘书，以及帮岑遇安一直主持炒房事宜的阿生。
    阿生说：“赵总这条线，我们之前小工程给他喂了不少，才完全让他失去戒心，又主动来求我们。这中间一年的心思都废了。”
    “我和程皓，势不两立。”
    刘绍辉的秘书偷看刘绍辉，显然他也不明白这事和程皓有什么关系。
    “他竟敢自己逃了就算了，还敢让老赵跟着逃。最可恨的是，竟然是李英打电话给我，说都是肖扬的错，不懂事，把事情告诉了程皓。他们公司那么多地块，怎么万通的那么巧刚送去肖扬就知道。”岑遇安的吐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他极少气成这样，关键他知道李英看出了里面的猫腻，这是在打电话警告他。
    好像他在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刘绍辉说：“老板，李英身边人多，做什么事，那个姓高的都查来查去，说不定早知道咱们故意的，他想保程皓和肖扬吧。”
    岑遇安当然知道，却不想承认，挥手说：“我管他那么多。他们俩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老板。李英说了那话，肯定盯着咱们。”刘绍辉劝道。
    岑遇安听到这种话现在就烦，最近刘绍辉越来越不得力，交给他的事情没有一件办好。让他知道的事情，都会倒霉。
    他烦躁地说：“你不用讲那么多，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阿生留下。”
    刘绍辉怔愣了下，躬身出去了。
    负责炒房事项的阿生以前很少来公司，刘绍辉第一把手的地位，第一次被外人取代。他的秘书和他一前一后走出来，回头关门的时候，正看到阿生俯身，岑遇安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什么。
    刘绍辉知道，他被老板放弃了。
    ***
    一周后，楼上的拍行退出。
    简单翻新后，——葆皓拍卖行，正式重新开业！
    袁曦笉，庄瑾瑜等行业代表们，亲自带着专家，知名学者来道贺。那盛况，甚至比他们第一次开业还热闹。
    伊糖穿着条袁曦笉送给她的旗袍，据说是什么传统手工艺人的杰作，她爱得不得了。
    袁曦笉也会说话，说：“你哥哥说你现在对咱们文化感兴趣，开业那天穿这个吧，别又穿套装，省得我没地方站。”
    简单一句话，好像就冰释前嫌了。
    伊糖看着摄影师照相，看着程皓招呼宾客，看着一楼门口的鲜花摆出去好远挡了路。
    最后，她还无意中听到行家里有人说了一段话，她才明白了程皓要这个地方，坚持要这个地方的用意。
    她听人说：“这是在什么地方摔倒的，就要在什么地方爬起来。从关门到重开，还没有一年光景，程皓这样的，才是条汉子！”
    她站在街边，看着程皓沉稳和煦的招呼人，就像旧年时的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过。
    ☆、101
    “恭喜。”
    “恭喜。”
    周围都是这样和程皓道贺的声音, 伊糖拿着个杯子, 里面是清水。
    她左右看看没有见她哥，往地下室去的楼梯重新设计了, 木头踩着不再有声音, 拍行的黑白照片做成古旧的样子, 分别挂了三张。
    单看照片，像他们拍行已经开了一个世纪。
    她走到地下室的房间, 推开门，员工休息区空空的，新沙发, 新桌子。
    她又转头往上走, 顺着楼梯上了一层, 然后换了去二层的楼梯。
    二楼会议室是玻璃幕墙，她看到袁曦笉和庄瑾瑜在里面说话，楼梯上有脚步声，她往下看, 伊威正端着两杯香槟上来。
    她身子一转, 靠在栏杆上笑着说：“哥，你给我拿的吗？”
    伊威说：“你这裙子怎么这么短，去，别站到楼梯旁边。”
    “我里面有运动内裤。”伊糖说。
    伊威正巧走上最后一阶台阶，他冰冻了两秒，左右看看，靠近伊糖说：“说运动裤就行, 不要说运动内裤。”
    伊糖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关系。”
    “第一个说法不含蓄。”
    “你喜欢含蓄？”伊糖往办公室里看了看，很实在地说：“其实袁总也不含蓄，她的优点在于出场排场很大，非常女强人，同行的男人全都被她比下去了。”
    “她的优点是长得好。”伊威忍不住纠正她。
    “哦……”伊糖拉长声调恍然大悟，袁曦笉比起伊威那个搞房地产的女朋友，可是好看多了。但她固执地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审美，觉得袁曦笉最大的优点还是出入排场够大，而且今年见面，她觉得袁总明显沉稳了许多。
    大概去年也觉得收到了教训。
    伊糖说：“哥，你和袁总能发展吧？”
    “你干嘛这么问？”伊威看着玻璃办公室，和伊糖说话的时候，他都还看着那边。
    伊糖和他同一方向，里面的庄瑾瑜温文尔雅，她说：“你要是喜欢了袁总，我倒是挺赞成，起码同行，她说话我能听懂。之前你那个姓孟的女朋友，说话我完全都听不懂。”
    伊威连忙手指抬起来放在嘴前面：“嘘！——过去的事情不要提。”
    伊糖故意拧着眉头看他，而后脸一变，笑着说：“原来你真的喜欢她了呀？”
    伊威干笑了笑，他哪里敢主动喜欢人家，袁曦笉以前就看上过程皓。他奢望都没奢望过。
    不过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对他另眼相看了，她对他主动，甚至那天他去找她，不过真是因为一时找不到更聪明的人。
    没想到袁曦笉却误会，以为他去和她报备。
    嗯，既然她愿意俩人有更紧密的关系，他当然……无法拒绝。
    袁熙芩虽然在外头呼风唤雨，出入排场大，可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倒完全没有强势过。不像孟总，没人的时候，她也像老总。
    那一年他去包间里找她说话，自来熟的样子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其实他一直没忘。
    伊糖走在他前面，推开办公室的门，对着里面说：“我和我哥进来打扰吗？”
    袁曦笉连忙对她招招手。
    庄瑾瑜说：“正想找你呢，你今天怎么穿了条旗袍？”
    “怎么样？”伊糖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和模特一样，然后走到袁曦笉旁边：“袁总送给我的。”
    庄瑾瑜说：“不错，等会和我合张影。”
    伊糖说：“我准备和程皓提议，我们也弄当代艺术品，你觉得怎么样？”
    “呦。”庄瑾瑜靠在身后桌上，笑起来：“你没和程皓说就先和我商量，是不是说明咱俩工作过一段，在你心里，我和你的关系更好？”
    伊糖说：“当然不是，当代艺术品我们没有多少国内的关系，我想你提点我一下。”
    庄瑾瑜朗声笑起来，然后对着袁曦笉说：“你小心了，这话其实是给你说的。明明咱们市头一份，她故意找我要关系。”
    “什么第一份。”袁曦笉没有笑，反而说道：“你没有听说吗？盛京拍卖行要到咱们这儿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