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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云有心则是微微笑道:“你不过是挑起了你该挑起的担子而已,是男人,就不要嚷嚷。”
    “小心心,信不信我掐死你!”卫风嚷嚷着,伸出手作势就要掐上云有心的脖子。
    “阿风。”就在这时,神色淡漠的叶柏舟唤了嚷嚷的卫风一声,道,“可是收到了北疆来的信报了?”
    卫风正要掐住云有心脖子的手定住。
    长情将云有心扯走,扯到了这寝殿门边,而后弯下腰,竟是就着寝殿高高的门槛坐下了身!
    卫风没有再理会长情与云有心,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叶柏舟,沉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叶柏舟轻轻点了点头。
    卫风拧起眉,“小衿衿告诉你的?”
    “不。”叶柏舟很冷静,“长情昨日告诉我的,他的密探昨日来的信报。”
    看着冷静的叶柏舟,卫风忽然之间竟不知自己此刻当说什么才是好,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无用。
    就在卫风沉默之时,只见叶柏舟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竟是——在卫风面前单膝跪下了身!
    “小舟舟你这是做什么!?”卫风立即扶上叶柏舟的肩,欲将他扶起来,谁知叶柏舟非但不起,反是将他推开,改单膝跪地为双膝跪地,紧着朝他磕下一记响头,恭敬不已道:“弃子叶柏舟,有一事相求,求皇上开恩。”
    卫风的眉心已拧紧得好似乱麻,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匍匐的叶柏舟,而后骂无动于衷坐在门槛上的长情与云有心道:“你们两个还坐着做什么!?”
    长情与云有心谁都没有理会他。
    不是不想理,而是这个时候,根本不是他们能说什么的时候,就算说,叶柏舟也听不进去。
    “我这已经够烦躁了,小舟舟你这还成心让我发狂是不是!?”卫风抓着叶柏舟的肩,抓得用力,“你起来!没什么求不求的,你是我卫风的兄弟,是我们三人的长兄,哪怕周北向召南宣战,我也绝不会让召南子民伤你分毫!如今的我,有这个权力!”
    “不。”叶柏舟被卫风抓着他的双肩令他直起了腰来,但他却未站起身,只平静道,“我知道阿风你不会让人伤我分毫,自与你们相识以来,我虽最年长,却是你们一直护着我,从前如此,而今如此,将来,也亦如此,但是,我所请求的,不是让你保我在召南安安然然地活下去,而是,请求你,允我这个弃子,回到周北,回到我的故国。”
    “小舟舟你说什么?”卫风不能相信叶柏舟所言。
    叶柏舟便重复道:“请皇上允准我这名弃子离开召南,回周北去。”
    “你疯了吗!?”卫风用力掐着叶柏舟的肩膀,好像如此就能改变他的想法似的,“周北既已向召南宣战,就证明他们已经放弃了你!如此你还回去有何意义!?”
    周北弱小,绝不敢贸然与召南为敌,而如今周北却向召南宣战,甚至占了渭北城,这足以说明,周北打这一仗,必是有所准备。
    而他们的准备,又是准备了多久?几年?十几年?
    可不管他们准备了多少年,从他们有这个想法开始,便说明他们放弃了这个在召南当质子的皇子,不管他的死活。
    这样的国家,还为何要回去?
    “正因为他们放弃了我,所以我才更要回去。”叶柏舟直视着卫风的眼睛。
    这一刻,卫风在叶柏舟眼眸里看到了一种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阴毒,以及,决绝。
    也是这一刻,卫风意识到,他们的这个兄弟,意已决,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若是小十六在,怕是还有些回圜的余地,偏偏,小十六远嫁西戎。
    他本当去把小十六追回来,奈何如今的他,莫说去追,便是连走出这个皇宫,都困难。
    而若非他亲自去,怕是谁也追不回来小十六,除了小舟舟。
    可如今,小舟舟也不可能了。
    他在小舟舟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小十六的影子了,他的心,已经被绝望的黑暗吞噬了,谁也无法救赎。
    卫风没有接叶柏舟的话,只是将那紧抓他双肩的手变成拳头,在他肩上落下不轻不重的一拳,竟是笑了起来,看看叶柏舟又看看坐在门槛上的长情与云有心,笑得开心道:“今夜,一起喝酒!”
    ☆、181、可还有后会之期?【二更】
    酒是在宫里喝的,就在卫风的寝宫里,因为如今的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皇宫,那就只能他们进宫来陪他。
    卫子衿早已把酒准备好,整整齐齐地在这寝宫内排放着,不下二十坛,倒不知他们四人能否喝得完这二十坛酒。
    没有桌椅,便是连蒲团都没有,他们四人撩开衣摆就在这殿内席地而坐,谁也没有说与国事政事以及明日将来之事有关的话,而是如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们在醉吟楼里有说有笑有打也有闹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拳我一脚地边说边闹边喝着酒。
    喝空了的酒坛扔在一边,一个,两个,三个
    当他们喝光了整整十五坛酒的时候,卫风、云有心以及叶柏舟都已仰躺在地,唯有长情还盘着腿坐得好好的,面无表情,便是连面色都没有一点变化,就好像这些他根本就没有喝酒似的,可他明明已经自己喝了整整五坛酒下肚,他此时正抱过一坛没开封过的酒,打开上面的封盖,继续喝。
    卫风伸出脚,踢踢长情,因酒意而通红的脸上满是嫌弃,道:“小馍馍你这张脸真的是太不要脸了,明明醉了,竟然还能像没喝过酒的样儿!”
    “嗝——”云有心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伸手拍拍卫风的肩,一边笑道,“阿风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长情的脸最会骗人,不然你也不会给他出装懵懂的主意让他这么快就能娶到了媳妇儿。”
    卫风顺势抓过云有心的手,垫到了自己脑袋下边,将他的手当做枕头来枕,哼哼声道:“谁让这个死馍馍是我的宝贝师兄,哼!明明年纪就没有我大,竟然排在我前边当师兄!我让那个臭老头儿给我当师兄,说什么这个死馍馍入门比我早,我就只能给他当师弟,这世上哪有像这个死馍馍这样专门欺负自己师弟的师兄?”
    卫风嚷嚷完,突然坐起身,伸手将长情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推。
    这一推,让长情登时往后仰躺在地,连手里的酒坛都拿不稳了。
    “哈哈哈——”卫风见状,哈哈大笑,“臭馍馍,醉了就醉了,还装什么装,反正在你媳妇儿眼里,你就是又呆又傻。”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抬起自己的脚,塞进卫风哈哈大笑的嘴里。
    卫风一怔,而后暴跳起来,“死馍馍!你竟然拿你的臭脚往我嘴里塞!”
    长情慢悠悠道:“我的脚比你的嘴香。”
    “别以为你是我师兄我就不敢打你!”卫风说完,作势就要扑到长情身上,谁知长情一脚将醉得站不稳的他一脚踹翻,正正好压到后边的叶柏舟身上,压得叶柏舟十分给面子地张口就吐了他满身。
    “小舟舟你又吐我身上!”
    “你压我肚子上,我不吐你吐谁?”
    “吐小心心去!”
    “阿风,你这样可不地道。”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地道的人!”
    “阿风你脏不脏!?你居然抠喉咙来吐我身上!”
    “也让小心心你尝尝被吐到的滋味。”
    “你要吐应该吐长情身上,是他踹的你。”
    “有道理,死馍馍你过来,让我吐你一身!”
    紧着,又是卫风被踢翻的声音。
    酒坛骨碌碌滚了一地,酒水也被洒了一地。
    这四个大男人呆在一块儿,似乎每一次都会闹腾得不行。
    也不知他们闹腾了多久,安静下来之后都呈“大”字没形象地躺在地上,头发湿了不介意,衣裳脏了也不管。
    一会儿后,只见长情站起身,将自己身上被酒水打湿的衣裳脱了下来,就只着一件里衣,朝这寝宫大门走去,跨出门槛后,面对着外边的夜色在门槛上坐下了身来。
    卫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也坐起了身,低头看一眼自己藏得不行的衣裳,而后果断地衣裳脱了下来,袒着上身,走到了长情身旁,垂着眼睑一脸嘲讽地看着长情,哼声道:“是男人要脱就脱光,还留着一件做什么,应该像我这样。”
    卫风说完,朝自己结实的胸膛上拍了拍,然后一脸得意地在长情身旁坐下。
    长情一眼都没看他,对他说的话,更当充耳不闻。
    而就在卫风就要坐到门槛上的时候,他与长情之间忽然挤进了两个人来,生生将他挤到了一旁,甚至还将他挤得差点跌个狗吃屎。
    是云有心与叶柏舟。
    云有心正拽着叶柏舟的手,拉着他一起坐到了门槛上,一边笑道:“是男人就要脱光?那看来我和柏舟不脱是不行了?”
    云有心说完话,竟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衣裳脱下,便是连里衣都脱了下来,末了还拍拍叶柏舟的肩膀,笑道:“柏舟,脱。”
    只见总是一脸冷漠的叶柏舟竟真的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与云有心以及卫风一样,袒着上身,袒着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肮脏耻辱的身子。
    长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三人,像看着三个傻子一样,深深嫌弃道:“你们今夜是不是把脑子都给喝没了?”
    “你有脑子,有本事你不脱啊。”卫风瞪着长情。
    谁知长情前一瞬刚嫌弃完卫风三人,这一瞬他竟是抬手解开了自己的里衣衣带,竟也将自己的里衣脱了下来,“既然没有脑子,那便只有一齐没有脑子了。”
    就在这时,只听叶柏舟低声道:“只有你们,不觉我脏,愿与我兄弟相称,坦诚相待。”
    “现下可是真的袒着的。”云有心笑道,而后将手握成拳,在叶柏舟心口落下轻轻一捶。
    虽是笑着,但他的笑容里,却带着一抹沉重,一抹伤愁。
    “明日就走?”长情转头看向叶柏舟。
    “嗯。”叶柏舟微微点头,“明日就走。”
    “可还有后会之期?”云有心问。
    “若届时我还有命在,我会回来,再与你们一起坐下喝酒。”叶柏舟微微笑了一笑,淡然道。
    云有心握成拳的手有微微颤抖,“你要走的路,非这一条不可了么?”
    “是。”叶柏舟毫不犹豫,“我要走的路,非这一条不可,要么我选择走这一条路,要么我选择今夜就死在这召南,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我也不想再选择。”
    云有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别开头,似乎如此,就不会看到叶柏舟决绝的神情似的。
    可明明,他本就什么都看不见。
    “选择忘记,忘记一切,你也不愿意选择?”卫风盯着叶柏舟。
    “若是周北没有向召南宣战,或许,我会选择忘记,忘记所有耻辱的过往。”叶柏舟没有逃避卫风的问题,“现如今,我不想忘,也不能忘,我若忘了,不过是自欺欺人地活着而已。”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长情也将轻握起的拳头落在叶柏舟的心口上,“不管何时,你都是我们的兄弟。”
    叶柏舟又笑了,只见他拿起方才脱下衣裳时放下的酒坛,昂头喝了一口,而后递给卫风,“来,喝酒!”
    夜色浓黑,夜空中没有月,亦没有星辰,黑压压的。
    但,有兄弟。
    就像六年前初秋的那个夜晚一样。
    那是除了遇到她之外,他觉得在召南国最美好的一天。
    那个夜晚,也与今夜一样。
    ‘小馍馍小心心,我呢,作为这个皇宫的四皇子,虽然谁都不喜欢我,但带你们进宫逛荡逛荡的权力还是有的。’这是十五岁的卫风和十五岁的云有心以及十四岁的长情说的。
    小长情面无表情道:“没有你这个什么都没有四皇子,我和有心也一样能在宫里随意行走。”
    云有心则是浅笑道:“长情,你就给阿风一点面子,你们才从云梦山回来没多久,嗯进宫了解了解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