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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常小文扬起长发,狠毒笑道:“我有很多好东西,将这一客栈的人都毒倒,不成问题!”
    雨化田佯作沉思,随后对赵怀安说道:“你要跟我们合作,得先拿出点儿诚意,否则我们杀了西厂的人,你又变卦,我们不是吃亏?”
    “你想要什么诚意?”
    “常小文,你身上有什么毒药是几日以后才发作的?”雨化田这话一问,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常小文笑嘻嘻的摸出一粒小药丸:“这是七日断肠散,只要在七日内服下解药,性命无忧。”
    雨化田扫了眼凌雁秋,说道:“给凌女侠服下。”
    赵怀安面色一冷:“不必,我亲自服下。”
    “不!必须得凌雁秋服下,到时候即便你不顾自己性命,还能无视红颜知己死活?”雨化田切中要害。
    “我吃!”凌雁秋夺过毒药,一口吞下。
    如此一来,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稍稍和缓,开始商议后续计划。
    按照计划,他们请来金刀门主杨铁英、碧水宫主罗碧云、恒山派掌门严峰,以及不知底细的桃朔白。雨化田说出白上国皇宫需要迷宫地图,自己一方提供暗道避过黑沙暴以及迷宫地图,其他几方则负责清缴客栈内其他闲杂人,到时候取了黄金平分。诸人各有所算计,并未对黄金分配提出什么异议。
    这时罗碧云突然问了一句:“咱们这些人的底细彼此都知道,却不知这位桃公子……”
    “山野小民,罗宫主岂会知道。”桃朔白不冷不淡回了一句。
    所有人盯着他,暗暗腹议:说是皇亲国戚都有人信,哪里像山野小民?
    罗碧云见他如此不给面子,心中气恼,偏要追问到底:“不知何处的山野小民?”
    “广西大藤峡。”
    众人面面相觑,对广西那地方都不熟,唯有风里刀是贩卖消息的,便朝他求证。殊不知此时雨化田心中微跳,只因“大藤峡”乃是他的祖籍,自从幼年入宫便不曾回去过,宫中虽不少人知道他是广西人,具体的却不清楚,桃朔白却能一语道出。
    雨化田点点头:“那地方我知道,据说峡高山险,乃是兵家必争之地。那里又多山,道路难通,便是本地人都不一定清楚山中有没有人烟。”
    雨化田直接给桃朔白打上隐士高人的标签。
    罗碧云即便质疑,却也说不出别的来,毕竟这桩买卖牵头的不是她。这里都是武功高手,定力强,她也不敢贸然动用精神力。
    众人商议定,决定两日后的傍晚一起动手,而西厂的那些人,未免打草惊蛇,由风里刀假扮督主,暂且将几人安抚住。这倒是正中雨化田下怀,他正愁没办法接近从前的下属,真是打瞌睡就送了枕头。
    罗碧云对此袖手旁观,虽然爱慕雨化田,但她对黄金也是势在必得,反正客栈内只是些不成气候的人,倒是可惜了谭鲁子。罗碧云对金成下令,暗中关注,若是能避人耳目,就将谭鲁子救下来。
    赵怀安与凌雁秋三年未见,不免有许多话要说,素慧容识趣的走开。地道内石块堆叠,光线明暗,她跌跌撞撞走着,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小心点儿。”雨化田赶上去将其接住,误以为是风里刀风流毛病又犯了,顾少棠与常小文皆是冷哼一声,雨化田故作讪笑,而后扶着素慧容站稳,交代道:“这地道里错综复杂,你不熟路,好好儿跟着凌女侠,可别走丢了。”
    素慧容低垂着头,忙忙后退两步避开他,胡乱点着头,扭身就去寻凌雁秋。
    顾少棠嗤笑:“你长得像西厂督主,素慧容可是最怕西厂督主,你就别费心思了!”
    雨化田笑笑,也不辩解,扭头却正对桃朔白一双仿若看透一切的眼睛。
    此时的素慧容紧压着脑袋,秀发遮掩了面容,心中惊骇不已。方才那句看似平常的话,旁人听不出来,她却听的清楚。那是要她想办法制住凌雁秋,用以牵制赵怀安,可是……那竟然真的是督主?!手势是不会错的!
    众人分开后,雨化田敲开了谭鲁子等人住的客房,谭鲁子继学勇全都质疑戒备又带着几分畏惧的迎他进来。
    “这位兄台……”谭鲁子刚要试探,却见对方抬手制止,随之打出了一串手语。谭鲁子立时满眼正色。
    这套手语不是聋哑人所用,与军中手语也略有不同,乃是雨化田专为西厂改进的一套手势,方便在行动中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互通消息,也是一种隐秘的传递信息的手段。这一世西厂刚一设立,雨化田就将手势教给了几大档头,未及往下扩展,就遇到了重生之事。卜仓舟不记得此事,也根本不懂,压根儿没有提过什么手势,马进良谭鲁子等人虽也疑惑过,却不敢问,只以为督主另有打算。
    雨化田向谭鲁子细细叮嘱了一番,约定但凡号令,以手势为凭。
    两日后,众人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
    大漠天际黑云滚动,肆孽的狂风吹卷着黄沙,所有人缩在客栈内,开始热烈讨论黑沙暴之后如何发财。老柴等人又忙乎开了,每桌的酒肉不停的上,且因都是道上人,不敢用白肉,牛肉是城里买来的积货,羊肉都是客栈后头养的,此外客栈的酒最多,低等的烈酒,此时也没人嫌弃,桌桌都是兴奋异常。
    正喝的兴起,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这酒不对!”
    第63章 《龙门飞甲》
    随着话音,只听哐啷声响,有好几个人面色发黑口吐白沫扑在桌上、倒在地上,带翻了桌椅凳子杯盘碗碟,狼藉一片。然而所有人都顾不得别的,当即拔刀出来,一边相互戒备,一边大喊着客栈老板,出了事,死了人,明显是酒里有毒啊!
    应声而出的不是老板,却是碧水宫门人、金刀门以及恒山派,几下里夹击,大堂中的人很快就惨死与刀下。至于桃朔白为何没有出现,乃因他身边的木叔四人被恭维为武功最高,所以被分配了最重要的任务,去击杀西厂谭鲁子等人。
    桃朔白对众人心思不予理会,趁着四处打斗乱糟糟的一团,暗中询问雨化田:“西厂这些人可要留活口?”
    雨化田眸光一闪,冷酷说道:“若都是活口,岂不引人猜疑?留下一个谭鲁子,其他人都杀了。”
    雨化田没想到对方果真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桃朔白只站在走廊上,木叔几个进去,两三招就将除了谭鲁子外所有人都灭杀,谭鲁子见情形不对,随即要逃。从正门出不去,幸而雨化田已告知他房中密道,他当即打开机关,滑下地道,木叔等人并未去追。
    这时素慧容突然从地道上来,跑到赵怀安跟前大喊道:“赵大哥,凌女侠被人抓走了,你快去拦住她,快。”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赵怀安大惊。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下了地道,凌女侠护着我,被伤着了,一下子被制住。那人开了机关,骑马带着凌女侠跑了,他好像是西厂的人。”素慧容惊魂未定的说着。
    罗碧云突然插话:“西厂的人不是桃公子负责么?怎么会有漏网之鱼?那人又怎么下得地道?”
    他们这些人虽然暂定了合作,可风里刀并未引她们下过地道。罗碧云本就对不曾听闻的桃朔白十分疑心,眼下正是猜忌,只觉得这人不寻常。
    桃朔白神色坦然:“只要在客栈中的西厂之人,尽数诛灭,至于有漏网之鱼……我又非神仙,岂能料敌先机,他恰好躲开了,又不是我故意放走。”
    桃朔白就是睁眼说瞎话。
    雨化田截断他们的话,说道:“那人定是带着凌雁秋去驿站交给西厂督主,皆是西厂拿凌雁秋做要挟……”
    赵怀安却不等他们说完,已夺身出了客栈。
    老柴叫了一声:“黑沙暴快要来了!”
    罗碧云可不愿犯险,更不愿为不相干的人操心,立刻就要求下地道。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包括顾少棠常小文,都不认为赵怀安凌雁秋与他们有什么相干,即便是逃出了一个西厂的人,那西厂督主得了消息也不敢迎着黑沙暴到客栈来。
    尽管素慧容哀求众人去救人,但没人理她,罗碧云更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对她隐隐有些敌视。素慧容是雨化田的一步暗棋,身陷白上国皇宫时还曾让素慧容先走,这使得罗碧云多疑,何况素慧容容貌不俗,气质楚楚可怜,实在让同为女人的罗碧云十分厌恶。
    罗碧云嗤笑道:“那凌雁秋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与她可是没有关系,你既然担心,就自己去救她。”
    到底顾忌着雨化田的布局,罗碧云没有拆穿素慧容的身份,但眼神中透出的冷意与了然,却触动了素慧容的杀心。素慧容并不认为自己露了破绽,但这人既然如此态度,为着后续计划……
    素慧容不着痕迹关注了雨化田,见督主无甚表示,只得压下心思。
    追出去的赵怀安远远的看见前面有人骑马狂奔,一直进了驿站,空中暗云压顶,风暴欲来,赵怀安却是顾不得许多。他直接潜入驿站,却因谭鲁子先一步将事情禀报,卜仓舟知道赵怀安追来,立刻部署,一有风吹草动就不放过,很快就将赵怀安逼了出来。再厉害的高手也敌不过千军万马,这里没有千军万马,却有万箭齐发,赵怀安中了一箭,吃了亏,又无处可躲,只能拼死往前冲。
    卜仓舟站在很显眼的位置,身边围着一圈儿护卫,大档头马进良在与赵怀安缠斗。
    “退开!”卜仓舟一声令下,马进良快速退后,与此同时弓箭手齐齐发箭,箭势如雨。换了寻常人定要被扎成筛子,偏生赵怀安艺高人胆大,一边扫除飞箭,一边拼着受伤直奔卜仓舟,打算擒贼先擒王。
    赵怀安一暴露行迹就遭到围剿,迟迟不见西厂拿凌雁秋挟持,便明白中计了。他一时不确定是素慧容说谎,还是凌雁秋已经被谭鲁子杀了,眼下退无可退,唯有擒住西厂督主方可安然。
    关心则乱,原本他追着谭鲁子出来就不明智,但他亏欠凌雁秋太多了。
    卜仓舟见赵怀安突然攻过来,惊得后退两步,然而跟前护卫全都没能阻拦得住,赵怀安破开防卫,长剑顿时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督主!”众人大惊。
    实则最吃惊的却是得手的赵怀安。
    前世两人曾在船上交过手,赵怀安败而遁逃,可今生作为冒牌货的卜仓舟深怕露馅儿,虽然赵怀安同样潜上大船,他却没动手,用弓箭手逼走了赵怀安。如此一来,赵怀安这会儿轻易得手,见着西厂督主竟是没能丝毫反抗,竟猜测着雨化田是否徒有虚名?
    暗云压城,赵怀安牵制住卜仓舟,质问谭鲁子:“凌雁秋在哪儿?”
    谭鲁子两人方才的反应尽数收入眼中,顿时彻底相信客栈中的才是督主,眼前这个不过是个替身。见赵怀安追问,便遵照督主交代,按计划回答:“凌雁秋是个累赘,我怎么可能带上她?她被丢在大漠里。”
    赵怀安顿时双眼发红:“在哪儿?”
    谭鲁子做出忌惮“督主”的姿态,立刻说出地点。
    赵怀安立刻叫人牵马,不顾黑沙暴随时会来,押着卜仓舟出了驿站,前去寻凌雁秋。
    马进良不知底细,一见督主被掳走,虽也奇怪督主竟受制于赵怀安没有反抗,却也以为是督主计策,但身为属下,也不会放任不管。马进良立刻点齐骑兵,要去追赵怀安。
    “大档头等等。”谭鲁子拦住他,附耳与他低语:“督主早先对此早有预料,交代你我二人,等黑沙暴平息之后直接去龙门客栈,届时以手势为号,听令行事。”
    这倒是正解了马进良先时疑惑,听得一切尽在督主掌握,便放下心来。
    赵怀安挟持着卜仓舟一路疾奔,赶到了谭鲁子所说的地点,却怎么也寻不到凌雁秋的踪迹。此时风沙更大,吹的几乎看不清人影,黑沙暴已经从远处席卷而来,庞大的声势,不过咫尺距离,转瞬即到。
    赵怀安急怒之下,搁在卜仓舟脖子上的剑划破了皮肤,鲜血滴落,赵怀安冷声问道:“她在哪儿?”
    卜仓舟对于这种变故完全是惊魂未定,能做到面不改色,也完全得益于装扮雨化田的纯熟,实则心里又惊又怒、又慌又怕。卜仓舟脑子转的快,一路都在想如何脱身,这时说他不是雨化田乃是下下策,弄不好就会彻底激怒赵怀安。
    “她还在龙门客栈,就在客栈下的地道里。”卜仓舟随口扯谎,只是语气平静,未有慌张。“谭鲁子将她打伤了,伤得重,带着骑马不方便,所以将人藏在地道的巨石缝隙里。你若是要救她,得赶快,她的伤口没止血,又昏迷不醒……”
    言外之意不必再说。
    此时根本不容许赵怀安辨别话中真假,即便是谎言,他也要去查证一番。凌雁秋是他的软肋,他无法弃之不管,哪怕拼了自己的性命也得护着她的安危,只此一点就使得他在这出拙劣的计谋面前露了下风,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若是平常,赵怀安可以冷静分析,暗中查探,再定计划营救,然而眼下黑沙暴欲来,形势一变再变,他已失去了平常心。
    此时黑沙暴已经快要靠近龙门客栈,赵怀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关处,打开地道入口,推着卜仓舟进去。
    卜仓舟还算稳当,他想到一会儿会见到很多来寻黄金的江湖人,他自信能说服众人留他性命。因为这些人哪怕顺利取到了黄金,却还要经过驿站、城池才能离开大漠,而他有数百骑兵驻扎在驿站,扼住了入关的唯一通道,若没有他,西厂会将这些人全部剿杀!
    赵怀安一入地道,便从地道内拽断了一截儿牵引机关的铁锁链,将卜仓舟双手反缚在身后,捆的十分牢固,随后便将人往地上一推,立刻去找凌雁秋。
    地道有人开启,藏身于地道内的众人自然听到了动静,闻讯赶来就见到这两人。赵怀安不必说,一边到处翻找一边喊着凌雁秋的名字,而另一个人则是与风里刀长得十分相似,穿着一身金丝绣官袍,除了金刀门与恒山派的人不知底细,顾少棠常小文老柴以及罗碧云皆一眼知晓此人乃是西厂督主“雨化田”,前面几个是惊疑,罗碧云则是惊喜!
    罗碧云仔仔细细观察,从样貌到神韵,果然是她心目中的厂公,不觉心头微热,对于督主阶下囚般的境况十分不满。然而眼下情势不允,她不敢轻举妄动,连丝异样也不能显露出来。
    雨化田原本设这出计,是想借住赵怀安将西厂引过来,谁知赵怀安竟将冒牌货绑了过来。哪怕是个冒牌货,可到底顶着自己的身份,这一幕着实丢人!
    此时的卜仓舟倒是镇定,将借着火把的光亮将所有人一一扫视了一遍。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顾少棠,险些抑制不住激动,可想到如今身份变转,又强行将相认之心压制了下去。虽说上一世求谋黄金不得,他带着常小文去了京城,可在他心底,最为信任的就是青梅竹马的顾少棠。然而此刻看着顾少棠眉眼中的冷色,不禁心下苦笑,对顾少棠他可谓知之甚详,此刻她一定在想将他灭口。
    “嗬!这西厂督主果真和风里刀长得很像啊。”常小文饶有兴味的绕着卜仓舟转了一圈儿。
    “怎么将西厂督主带回来了?岂不是麻烦?我们是求财,可不想和西厂彻底对上。”金刀门与恒山派十分不满,暗中杀人与撕破脸和西厂为敌可完全不一样,他们都是有门有派,比不得这些江湖散人,万一朝廷发兵,他们门派岂能留存?
    这时卜仓舟注意到其他两个陌生面孔。
    一个年轻女人,注视他的目光令他感觉十分熟悉。以往他惯会拈花惹草,却也是很受女孩子欢迎,女孩子看他的时候,便是这种眼神。如此来才越发怪异,现今他可顶着雨化田的身份,而这个明显是碧水宫主的女人,竟会……爱慕雨化田?
    另有一个白衣男子,站的较远,一身气质完全不似江湖中人。在其旁边几步,便是一张熟悉的脸,他几乎不敢看,却又不受控制的目光落于其上。
    风里刀,原本他才是风里刀,这世界竟能同时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灵魂?
    他死死的盯着那人,试图看出一点破绽,可他的目光却惹恼了顾少棠。
    “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的眼睛挖出来!”卜仓舟的目光着实不友善,顾少棠以为他是因着那相似的容貌对风里刀生了杀心,岂能有好生气?
    这番误解,令卜仓舟气闷,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