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君小姐不必担心,苏妹妹这是和你闹着玩呢。”她出声安抚,锦瑟吓得直冒冷汗,心道这是上了贼船了不是。
她心里总觉得苏瑜与林潇然这眉来眼去,一搭一唱的言行有些古怪,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君紊自然只能暗暗地叹了口气。唉,所以说,没娶夫还是处子的主子虽是过了二十,却还是太生嫩了,才会连这门道都看不出来,枉费了皇上与王爷们的一片苦心啊。
苏瑜调笑归调笑,却不会真的去掀锦瑟的面纱,只因很多大家公子出门本就怕被人知晓身份,因此两人也不会过于勉强锦瑟。
毕竟苏瑜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不过骨子里的捉弄人的天性却是压抑不住了,想着想着便又心头有了主意。
“君小姐既然还未娶夫,却不知道怎样的男儿才会入小姐的眼?”她促狭地对她眨眨眼。
锦瑟被她问住了,在她这二十年生活在女尊世界的经历中,她从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一点,毕竟,她把自己的这一生当成意外,当成旁观者。如今有人这般把这个问题丢了出来,倒教她犯了难。
她的犹疑落在两个世家小姐眼里倒不算什么,若她是个男子,自然是答不出来的。
“罢了罢了,谈这些做什么,好好的放着良辰美景不看。倒说这些有的没的。”林潇然转开话题。
苏瑜自然也知情识趣,不由地笑道:“说的也是,不过这太湖的风景再好,怕是也不比京都城外的莲庄吧。听说那可是连皇上都极爱去的一处行宫,美景摄人哪,连你那未来的弟妹不也曾作诗言过: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听着便想教人前去瞧瞧,偏生这是皇族的领地,寻常人不得入啊。”
这回,锦瑟又被噎住了,她何时说过这诗是她做的了?
只记得那时还尚年少,无意中看到了美景便忍不住脱口而出了这千古名句,谁叫她是中文系毕业的,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妙,果然回头便见到众人一脸痴迷,怎样解释也不信这不是她作的诗,只道锦王爷谦逊过人,淡薄名利,不愿以才女自居为盛名而累,弄得又成了一段佳话。
林潇然笑着摇摇头:“看你这话说的,不就是眼馋了,想哄我借着弟妹的名号将来带你进去转转?”
“怎么?这都不肯?谁不知你那天下闻名的弟妹是个难得的软性儿的主,只要你家弟弟栓牢了她,还不怕她处处都依着你们林家?”苏瑜说话越来越不靠谱,林潇然失笑,看了眼锦瑟,又道:“这话也只能在你我这里说说,那可毕竟是堂堂大周国的九王爷,容不得你这般冒犯。”
锦瑟低头不敢答话,怕一个不留神就露了馅了,其实她完全是杞人忧天,在座的这两个小姐可没有一个人把她朝这上头想去。
“你我都是世家,早见惯了莺莺燕燕的美人儿,想必那锦王爷也是如此,只因眼高于顶,才会多年来孑然一身。她本就是皇族,又有世人艳羡的才貌,普通的大家公子又怎会轻易地入她的眼?”
这林潇然有着一双漂亮的凤眸,似乎时刻含笑,却又偏偏让人觉得难以捉摸。
锦瑟嘴角一抽,好家伙,她的名声跑到哪里都这般响亮,真不知是喜是忧。
“君小姐,你说,若你是男儿家,可会中意那堂堂的大周国锦王爷?”苏瑜又把烫手山芋抛了过来。
锦瑟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只得讪笑道:“在下不常出门,倒是未曾听过这位王爷的名声,想来也不是真这么有名的人物吧,两位姐姐大约是过于夸大了。”
她说完,偷偷擦了把汗,乖乖,叫她说什么好。能不能换个话题啊。
“哈哈哈,你可真是个孤陋寡闻的,岂不知多少大家公子挤破了脑袋都想嫁给这位王爷。甚至连当年极宠爱她的先帝都曾送过她一句评语,你可知道?”
锦瑟心头一阵恶寒,怎么会不记得?什么温润如莲,清贞自秉。这话怎么看怎么不像形容一个正常人的。
“说是温润如莲,清贞自秉。我总觉着这话用来形容男儿家倒是不错,可是形容一个女子,却仿佛……”
林潇然打断她的话,道:“锦王自幼便美貌多才,肤白胜雪兼性情平和,先帝这样的形容本无可厚非。”
谁料苏瑜却是听得哈哈大笑起来:“肤白貌美,姐姐啊姐姐,你说一个女子是怎么生得这副模样的,真正听得我都心头痒痒。”
锦瑟听得面部一阵抽搐,在心底暗骂了两句却没敢作声。
君紊是头次见着自家主子这般被憋屈得郁闷,不由也觉得有些好笑。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苏寅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终于盼到了第三日,兴致勃勃地去到卖扇大婶的家中时,锦瑟竟然一早已就带着雁儿上了街了。
“出门了?”他犹不死心地问道,“大婶可知他们何时回来?”
秀才大婶笑呵呵地道:“这可说不准了,那君夫郎一早便来了,说是带着我们家雁儿去城南的苏湘斋吃顿好的为她庆生呢。”
苏寅觉得很失望,他略沉吟了一会便起身告辞随即吩咐小厮朝苏香斋的方向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另一辆鬼鬼祟祟的跟着他半日的马车。
“寅弟这搞什么花样啊,总不是特地来会一会这个黄花菜大妈吧。”,马车内,苏家的某个女子看不懂了,忍不住出声问道。
另一个女子抬手便给了她一记扇敲:“你个木鱼脑袋,寅弟再不济,也不可能看上这老秀才吧。”
被打的女子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我这不是奇怪么,看寅弟最近总是失魂落魄的大家姐妹都不放心不是,要不也今天也不会跟了来一瞧究竟了。”
第三个女子却是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说道:“你们也真是太闲了,寅弟爱做什么便让他去做好了,还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真是多事。”
这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两日前与锦瑟泛舟的苏家三小姐苏瑜。
另一个苏家姐妹不服了,反唇相讥道:“既然如此,你跟着来做什么。又没人强迫你。”
苏瑜白了她一眼:“我这本是要出门办正事的,是你们莫名其妙地冲上了我的马车,非让我强行改道跟踪寅弟,这可是我的马车,难道让你们抢了去我用走的?”
“好了好了,这么些小事有什么可吵吵的,什么天大的事能比我们家的宝贝寅弟重要?”另一个苏家的女子出来打圆场。不是别人,正是苏家老大苏苑,苏家的马车虽然宽敞舒适,但此时一起坐了四五个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了,然而她一开口,别人便再无声音了。
苏瑜无言地瞧着自家大姐也跟着瞎起哄的状态,虽说她也极为疼爱自家这个唯一的宝贝弟弟,但平日里向来闲云野鹤惯了的她并不喜欢过多地干涉他的生活,所以相比其他姐妹们的积极态度,有些无奈。
然而,她怎么敢反驳自家头号的当家人,于是也只敢心底里嘟囔了几句,仍旧靠上了软垫睡她的大觉去了。
这苏湘斋是扬州最出名的酒楼,巧的是,亦也是苏家的产业之一。此时的苏寅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下这种缠着一个陌生公子的行为很不正常。或许是好奇,也或许是向来自傲自负的他不甘心就这般被人拒绝。
他是个执着的人,潜意识里他或许更想弄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对这样一个素未蒙面,虽才华横溢却不免有些难以结交的公子这般的有兴趣,也许是因为一个人始终是孤独得太久,免不了总希望有一两个知音,何况他本就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从来只有他苏寅拒绝别人,从没有别人会这样拂他的面子。
锦瑟大概是预料不到的了,自己原本只是想逃婚罢了,结果逃得自己又背了一身新的麻烦和桃花债。
此时在苏湘斋,她意外地又遇到了前两日太湖泛舟的林潇然。
老实说,她对这个女子并无恶感,只是害怕她会从蛛丝马迹中看出她的身份。而这一日君紊又凑巧地没有陪同她一起,只有一个懵懂不知世事的雁儿。
结果,当林潇然在苏湘斋门口看到她而热情地打着招呼时,锦瑟一瞬间有掉头就走的欲望。
“君……小姐,幸会,想不到如此有缘,竟会在这里巧遇?”林潇然彬彬有礼地道。
“林小姐客气了。”锦瑟暗叹世界实在太小,寒暄了两句便没有话了。
林潇然只当她是害羞,遂朝着她身边的小女孩打招呼道:“小妹妹叫什么?”
一旁的雁儿瞧瞧两人,乖巧地回道:“我叫雁儿,今日小哥哥是特地来带我庆祝生辰的。”
锦瑟见她仍是纠正不过来,不由只得苦笑地对着林潇然道:“对不起,这孩子始终把我当成男子。”
林潇然笑着摆摆手,示意她毫不在意,心头自然是把她这番多余的解释当成是欲盖弥彰。
又道:“今日难得又见,既然是小妹妹的生辰,不如便由我做东,请两位上厢房吧。”
锦瑟想要推辞,然而林潇然却是一脸诚挚,弄得她也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这般情形之下,便被林潇然请进了苏湘斋的厢房。
苏湘斋既是扬州最出名的酒楼,接待的也大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们。
雁儿还是个孩子,从不曾来过这般精致的厢房,一进了房间便好奇的到处东摸摸西看看。
林潇然又开始发挥女尊世界的女绅士风度,上楼时便一路引着锦瑟,一进了房内之后更客气地替她开门拉椅子。
锦瑟以看怪胎的眼神瞧了她半晌,却因为隔着面纱使林潇然误以为是灼热的视线,搞的后者心头不由喜滋滋的。
殷勤的小二姐知道她是贵客,加之林潇然出手亦是大方,便服侍地特别尽心。
上完了酒菜之后,便暗自拿了林潇然赏的小费,知趣地关上门退出了厢房。
林潇然替锦瑟和雁儿布了菜,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道:“前两日与妹妹一见如故,仓促之下做姐姐的也未来得及好好的妹妹叙叙旧,今日特备了一份薄礼以示情意,请妹妹收下。”说着便把一个雕花的黑匣子推到了锦瑟的面前。
锦瑟不知道她葫芦卖的什么药,只是狐疑地把匣子打开,只见盒内躺着一对精致的玛瑙耳环,鲜艳欲滴,一看便是名贵之物。不得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锦瑟自然也不会反感,只是女尊国的女子装饰穿戴大都以简约贵气为主,这耳环往往都是女子娶夫时赠送男子的,或是两小无猜的定情之物。
锦瑟既然从未有过男女□□,自然也就压根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只觉得这耳环精致无比,甚是好看。
只是她实在弄不明白林潇然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将耳环推回林潇然的面前,回绝道:“林小姐客气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实在收受不起。”
林家资财雄厚,这玛瑙玉石虽并非凡品但对林潇然来说也不过寻常之物,若是普通的公子,怕是早已看花了眼喜笑颜开了,林潇然见过不少大家公子,有许多人无论初时表现的多么矜持,只要她大方出手投其所好,往往惊喜无比,毕竟天下的男子谁人不爱珠宝首饰,不爱这些黄白之物。此时见锦瑟声线平稳,波澜不惊地便拒绝了,惊讶之余也生出了几分敬重。
“妹妹不要误会,这对耳环不过是平常之物,我前年去关外之时无意中购置所得,因着家中还未娶正夫,也无人可送,如今与妹妹投缘,便想着送给妹妹,将来娶夫时也可派的上用场。”
她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更意有所指地提出自己府中仍未娶正夫,奈何这番良苦用心对锦瑟自然毫无作用。
锦瑟此时却是心道,我娶不娶夫关你个屁事,仍是客气地回绝道:“林小姐客气了,今日得小姐做东,已是十分感激,实不该再受此礼。”
林潇然见她坚决地拒绝,便也不强求,她是个极为洒脱变通之人,遂潇洒地举杯敬道:“君妹妹既如此说,林某便也不强求了,请。”说着便先干为尽。
锦瑟微微一笑,亦也潇洒地回敬,林潇然见她行为处事如此干脆,不由更多了几分好感。
楼下,苏寅一路赶来未觉得半分疲倦,便直入了大堂,苏湘斋的掌柜一见他不由大惊,慌忙地将他迎入了内堂,恭敬地泡上了一杯茶,压抑下心头的疑惑问道:“公子今日来,可是要用些什么?”
苏寅摇摇头,只淡然地打开房门朝着四周望了几眼,随即看向掌柜问道:“今日可有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姑娘前来?”
掌柜每日接待无数客人,哪里记得这许多,这当口便急召了自家的小二姐前来问话。
小二姐一溜小跑地前来,见是东家的公子,不敢怠慢,赶忙行了礼。
苏寅摆摆手:“这些虚礼便免了吧,我且问你,今日可有戴着黑斗笠的公子……或是小姐前来?”
小二姐连忙笑道:“有,有,方才迎进了厢房,连同另一位小姐……进了二楼靠左的天字第一号房。”
苏寅不等她说完,抬腿便要去了,掌柜慌忙地拦住他:“公子若是有什么要事,让小的去办便可。”
苏寅横了她一眼:“你要拦我?”
小二姐被他这一眼横的吓出了身冷汗,在掌柜连连使眼色下才壮胆回道:“公子,这厢房内没有旁人,只有三位小姐,虽说光天化日的,可公子还是黄花待嫁,若是传出去……”
然而自小便被几个姐姐宠着捧着的苏寅何曾听得进这番话,他理也不理地直接推开房门朝着二楼去了。留下一脸冷汗的掌柜和小二姐在身后面面相觑,只得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厢房内,雁儿正吃得欢畅淋漓,林潇然却正在不着痕迹地不断地和锦瑟套话:“看妹妹整日里以黑纱覆面,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如今我们是在房内,没有外人,这般厚重的斗笠戴在身上,岂非不便?”
说着便试探地出手想要替她取下黑纱。
锦瑟何曾敢露出真颜,她急忙伸手挡住林潇然,说道:“林小姐,请恕我不敬之处,这黑面纱实在不便取下。”
林潇然却是被她的一双玉手吸引去了注意力,她虽不算得是个风流情种,却也在情场上驰骋多年,把锦瑟这一回挡当成了欲拒还迎,兼之锦瑟自小养尊处优,一双青葱玉指实是纤细白嫩,比之无数大家公子都毫不逊色,不由心头一动,便顺势地握住了。
这个动作,对锦瑟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隔着黑纱错愕的瞪着眼前显然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俊颜。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示爱了,居然还是被一个女尊世界的女人示爱,这个认知,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她虽然没有想要娶上个把男人的打算,可也绝对是个正常的女人,没有兴趣搞什么断袖之癖啊。
她试探性地抽了下自己的手,林潇然却仍是自然无比地将她的柔荑紧紧地握在手中,看起来是不准备轻易放手了。
而雁儿正满心的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西湖醋鱼之上,自然无暇他顾。
正巧这当口,苏寅又一把地推开了房门,于是眼前这一幕毫无保留地便落到了随之而来的人的眼中。
饶是苏寅是个待嫁的公子,此时见着了这一幕也不由地怔住了,而紧随起来的小二姐自然也只有头痛的抚着额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林潇然自是脸色一暗,声音中隐隐便带了几分威势:“这是怎么回事,这间厢房不已是被我包下了的么?我可不知苏湘斋会这般地招待客人。”
她说话的当口自然是松开了拉住了锦瑟的手,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看向身后那个一脸窘迫着只能干笑的小二姐。
毕竟任谁在这种关键紧要的当口被人打扰都会极度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