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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他这话触及了礼亲王的死穴,礼亲王面色扭曲了一瞬,忽然惊慌地大喊:“你做什么!你这个杂种,你要弑亲不成!”
    三名宿卫恨不得立刻跑出地牢,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谢十一一愣,抬脚跟上了顾岚。
    顾岚等他喊完,才又开口,语气却很平静:“我曾经很怕你,也曾经因为你的每日恶言,怀疑自己真是天煞孤星。现在我知道,你只不过是个畜生,没什么好怕的。皇叔教过我一个道理,越怕什么,就越应该去面对。”
    “如今,是时候了。”
    话音刚落,顾岚就发狠将剑砍向礼亲王,却被一把砍肉刀给扛住了。
    顾岚面无表情地看向谢十一,命令道:“谢伴读,滚开。”
    谢十一分毫不让,恳切道:“殿下,这一剑下去,于公,擅处私刑有违国法,于私,臣不忍殿下背负弑亲骂名!殿下,请三思!”
    “滚!”
    “不!”
    谢九渊接到海统领的通知,匆匆与他赶到礼亲王府,一路走来,府中处处横尸,他心中焦急难言,一马当先冲进地牢,除了一地尸体,就见到谢十一与顾岚拔剑相向。
    而一个黑影正向顾岚扑去。
    “小心!”谢九渊喊道,但他离得太远,对峙中的二人没有注意。
    “啊啊啊啊贼老天——俺跟你们拼了!”之前与谢十一对战的那名厨子不知何时苏醒,手握剔骨刀潜伏到了顾岚背后,眼见着就要一刀捅进顾岚后脑,谢十一一把捞过顾岚,反手一刀砍过那厨子胸腹,两名宿卫也赶至他身前,将他制服。
    等谢九渊和海统领快步赶至他们身边,已经尘埃落定。
    顾岚盯着谢十一被鲜血染红的肩膀发愣,谢十一对礼亲王怒目而视,质问道:“你明明看得见那厨子扑过来,为何不出声提醒!”
    礼亲王满脸无辜害怕:“本、本王没、没看见、”
    谢十一气急,却也明白同他理论无用,转身看到满面阴云的谢九渊,瞬间掉出了眼泪,捂着肩膀,嚎啕道:“哥,我以为我见不着你了。”
    干打雷不下雨,显然是怕被骂在装相,但眼睛和表情却作伪得并不成功,如此场面,肯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刺激。谢九渊拿他无法,先不看他,对顾岚一礼,道:“世子殿下,陛下在宫中等您,您先回去吧。”
    顾岚点点头,看了一眼谢十一,转身大步离去。
    谢十一望着那个身量还不及自己的身影远去,心中莫名难过。
    可怜生在帝王家。
    然后耳朵一痛,是被亲哥拧了起来,看清了谢九渊的脸色,他也不敢求饶哭嚎,乖乖跟着谢九渊离去。
    海统领召集了宿卫,宣道:“陛下有令,封礼亲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礼亲王见无人拿自己,心中一喜,紧走两步,问:“海统领,那本王?”
    海统领却不理他,带着宿卫们抬出了所有尸体,退出王府,封了前后大门,派宿卫驻守在府外,一步一人。
    礼亲王听到铁锁声才明白,自己是被圈在了府内,他并不如何惊慌,只要能保命,就还能图谋以后。
    然而此时,在本该空无一人的王府中,礼亲王听到了一声恶劣的轻笑。
    他毛骨悚然,转身看去。
    是那厨子!
    第33章 我顾家天下
    顾岚跪在启元帝面前。
    他对今日行事并不后悔,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要他忍气吞声、不对礼亲王府做些什么是不可能的。但见了启元帝,他却还是忐忑,生怕顾缜认为自己心狠手辣,像礼亲王说的那样是个天煞孤星。
    启元帝让他跪下好好想想,顾岚就安静跪在那里,左手拳头忍不住攒紧了衣摆。
    启元帝见小孩紧张不安,也不再沉默,“把事说说吧。”
    顾岚:“是。”
    略一整理思索,顾岚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从谢十一请假说到谢九渊海统领赶来,除了说起祥子的所作所为和地牢见闻时露了怒意,他的叙述一直镇定清晰,条理分明,作为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启元帝从开始就知道一切,但听顾岚述说在礼亲王府地牢中的所见所闻,还是令他不忍地闭上了眼。
    顾岚说完,安静等待启元帝的评判。
    启元帝却并无评语,而是问道:“世子以为,礼亲王何如?”
    顾岚一抿嘴,答道:“衣冠禽兽!”
    启元帝:“那么,礼亲王为何能目无王法,肆无忌惮,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顾岚一愣,答:“因为……他是我大楚亲王?”
    启元帝:“世子将来也是我大楚亲王。”
    顾岚立刻回应:“侄儿绝不会戕害百姓,愿为贤王,为我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启元帝没有评价,再问:“世子以为,那商人之子、祥子,何如?”
    顾岚眉目间又生了怒意,道:“奸猾成性,蛇蝎心肠!”
    启元帝:“那么,若世子处于祥子立场,面对此等局面,世子会如何应对?”
    顾岚又是一愣,想了想,刚想回答说报官,但想起这些商人早就报过官,并无人搭理,想回答说寻谢十一帮忙,可这不就是祥子做的事?他犹豫道:“侄儿会去找谢十一帮忙,但不会对他有所欺瞒。”
    说到最后,他似是满意自己与祥子的心机选择不同,脸上没了犹豫神色。
    启元帝看了他一眼,又问:“若祥子与天下万千百姓一般,结交不到谢十一这样的官员亲属呢?”
    顾岚这下完全答不出来了。
    若是官员不理、又无关系,怎么想,都只有放弃。
    幼小的他胸中感受到了某种物伤其类的共通悲哀,这悲哀极为沉重深远,令他一直镇定严肃的面容上都露出几许难过来。
    启元帝低声一叹,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兴亡百姓苦,民生自古多艰。”
    顾岚忍不住唤道:“皇叔……”
    启元帝走下短阶,蹲着抚上他的脑袋,温声询问:“可吓着了?”
    被关切了,顾岚便不再掩饰惊吓委屈,一头扑进了皇叔怀里。
    皇叔身上有淡淡的檀味佛香,整个人就像是一樽漂亮的玉佛,顾岚知道皇叔关怀自己,心中便生出了无限欢喜,嗅着这香味,渐渐平复了情绪,脸上不免又多了几分羞赧。
    顾缜回忆着小时候噩梦惊醒时,了凡大师轻轻拍打自己背脊的样子,据说民间女子会这样安抚幼儿直到幼儿睡去,于是同样用这种安慰方式来安慰顾岚。这触及了顾岚潜意识中婴孩时期的记忆,险些将一声从未有机会叫出口的“娘亲”脱口而出,好悬及时住了口,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顾缜的怀抱。
    见他不再难过,顾缜才放开他,不顾礼节地坐在短阶上,放缓了声音对顾岚说:“你是我大楚未来的亲王,是顾家人,这天下是大楚天下,就是我顾家天下。”
    “万里千山,亿万生民,他们是朕的臣民,也是你的臣民。祥子、谢十一,都是你的臣民,身为王族,我们能坐拥天下,拥有万民不可有的权利,却也得心怀天下,这天下就是万民社稷、边疆四海。你要体恤民情民心,时刻谨记。”
    他的话令顾岚不禁动容,江山万民,顾岚顺着他的话想去,衍生出无数思绪,当即大礼一拜,激动道:“皇叔说得是,侄儿一定谨记。”
    门外三宝公公禀道:“陛下,海统领来了。”
    “让他进来。”
    启元帝命道,然后嘱咐顾岚:“站边上听着。”
    顾岚应了,站在一边,听海统领跟顾缜汇报,听完对皇叔更是佩服不已。
    顾岚和谢家兄弟走后,海统领遵照顾缜的命令,将礼亲王与那厨子留在王府内,派宿卫驻守。另一边,宿卫带着挖出的白骨及其他证物去了雀儿巷,那几位丢了孩子的行商父母登时哭晕过去,尤其是郭森的爹娘,见他们群情激奋,宿卫便带了他们上大理寺告状。
    用陛下的圣旨逼得大理寺小吏受理了案件,宿卫回头顺带绑了京兆府府尹,趁京卫统领在瑶仙阁听曲喝得半醉,也借机将他抓了,将这两人带回了宿卫大营,严加看管。
    启元帝满意点头,又指点了海统领后续如何行事,海统领领了命,匆匆离去。
    等他离开,启元帝这时才问顾岚,“世子认为,当如何处置祥子?”
    有了启元帝刚才那一番话,顾岚不知该如何作答,再三犹疑,还是遵从本心,答道:“此子冷心奸猾。谢十一屡屡帮助他们,他却毫无感恩之心。若说欺瞒谢十一是不得已,可他在谢十一迟迟不归后,又不上谢府求援,明摆着是为了不受牵连,置谢十一与郭森的生死于不顾,如此自私自利之人,长大后必然为祸一方。”
    启元帝:“所以?”
    顾岚:“侄儿不愿给他长大的机会。”
    启元帝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勾了勾嘴角,对他说:“去歇着吧,要是夜里害怕,就来东暖阁睡。”
    顾岚眼睛一亮,行礼走了。
    晚上谢九渊被谢十一气得头痛,换了金吾卫的衣服进宫守夜,一进东暖阁,就见世子卧在里侧,靠在顾缜身边睡得正香,顾缜撑着头打量着世子的睡相,听见他进来了,转头看他,眼神中还带着未散去的慈爱。
    谢九渊看着眼前这场景,想到了天伦之乐。
    “傻笑什么?”顾缜瞪他,小声说。
    谢九渊明明只是勾了嘴角,却被骂傻笑,轻声回:“臣见陛下与世子和睦,心中高兴。”
    顾缜下了床,走到谢九渊身前,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问:“谢大人没什么想问的?”
    谢九渊轻轻拢着他,反问:“问什么?问陛下是否一早知情?”
    顾缜看不见他的脸,固执地又问:“那谢大人觉得呢?”
    谢九渊心中叹息,只说:“臣以为,陛下早知礼亲王府的事,却不知谢十一那活猴会与那些孩子相识。”
    得了谢九渊的信任,顾缜抿了抿唇,别扭问:“你怎么知道的?”
    “臣猜的”,谢九渊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但是,臣希望,陛下有什么想说的,以后直接告诉我,为什么非要我猜疑你呢?”
    为什么非要你猜疑我?顾缜苦笑,将脸贴近了谢九渊的胸膛。
    谢九渊听顾缜闷声说:“朕不是好人。”
    虽说前世顾缜无法直接指挥京宿二卫,一直不知礼亲王府发生的一切,直到顾岚战死前才从他口中听闻,比今世多了无数牺牲者。
    可这辈子,顾缜一直拖到此时再查办,令那几个孩子依然遭受了残虐,却是因为顾缜要留着礼亲王打击京卫、京兆府。
    而且,那名唤祥子的行商之子,就是谢九渊前世费尽力气才除去的四大海盗商人之一,董祥。他与倭寇勾结,常年在东南沿海劫掠商船城镇,手中人命无数,为祸一方,更是策划屠了青溪城的罪魁祸首之一。
    身为帝王,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得权衡利弊,有得,就得有舍。
    前世他被文党步步掣肘紧逼,为了不被看低,为了不被看成是佛堂废子,这些有可能是受了佛学影响的心思,全数被他死死压在心底,除了折磨他夜里不得安寝,无人知晓。后来有了谢九渊,他们聚少离多,又都在苦苦支撑政局,在一起连看着对方的时间都嫌不够,哪有空来诉这种矫情?
    可今生,他不知被哪路神佛保佑着重活一世,又暂居上风,久久压抑的思绪就都冒了头。
    这话令谢九渊一愣,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也是这时候,争取比今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