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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过会儿你替三公子换谱。”苏锦绣把曲目交给他,见他一副呆呆的样子,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下,“出息!”
    “这和花楼妓院有什么分别。”陈怀瑾一根肠子到底,即刻就给定北王盖了个荒淫无度的戳。
    “我说让你别来了。”苏锦绣看到众人簇拥的定北王过来了,轻轻杵了他一下,两个人跪坐在了温三公子的两侧,垂下头躲避那些人看过来的目光。
    “那哪儿行,好歹能帮你一下。”陈怀瑾悄悄抬眼看过去,低声道,“我们进来时那个管事可是个高手。”
    苏锦绣嗯了声,那管事接请柬过去时,她看到他那双手时就知道了,后来进庄子后沿途遇到的一些随从,打扮是家仆,可走路姿势和习惯动作无不显露功夫底子。
    思索间琴楼下响起了乐声,数十个舞姬鱼贯而入进了纱幔内,隔着薄薄的纱幔,从亭落那角度看过来,曼妙舞姿下显着一抹朦胧,更能勾起客人的兴致。
    趁着他们看舞的空隙,苏锦绣朝那些人看去,还真在这些人里看到了几张脸熟的,其中最年轻的莫过于陈王世子,几个月前刚在府衙被罚了五十鞭的陈王世子,这会儿精神十足坐着看表演,一脸的迷离,刹是享受。
    一曲毕后,亭落里闹哄哄了一阵,所有人朝琴楼这儿看来,站在定北王身后的管事朝琴楼下打了个手势,提醒之后,苏锦绣示意陈怀瑾将曲谱换上,两个人朝后跪了几步,将身影掩藏在垂下来的帘子后。
    悠扬琴声响起,亭落内安静了下来,由琴楼这儿扩出去的琴声流水般在水榭里传递开,加以赏心悦目的温三公子,气氛由刚刚的糜色转为清扬。
    初夏夜晚的风有着独有的凉爽,在这样的环境下听温三公子抚琴,又是另一番境界,好几个客人眯上了眼,心无杂念的来欣赏琴声,也有如范大人这般,注意力完全不在琴上,而是直直的看着琴楼方向,视线定在温三公子身上,透露着一股异样的念头。
    琴声止后,那位范大人借着酒劲要温三公子到席间去敬酒,就差亲自过来拖人下去了,定北王乐呵呵的差人将他按下:“范大人,温三公子也是本王请来的客人,可不能这么无礼。”
    酒喝多了,胆子也大,范大人是定北王宴席上的常客,熟人间说话也直接,开口就要温三公子夜里去他那儿单独抚琴给他听。
    声音之大,琴楼这儿苏锦绣他们也都听见了,说什么单独抚琴,简直是无耻。
    定北王乐呵呵着神情:“这可不行,当时去卿韵楼请人的时候就说的明白,温三公子只来这儿抚琴三曲,要是坏了规矩,往后可难再请到他了。”
    “王爷,这人都请来了,给足银子不就成了。”
    范大人眼底那垂涎之意都快蹦出来了,定北王脸上笑意未变,眼底闪过一抹微愠,转过身吩咐两个侍女:“范大人喝醉了,先扶他去休息。”
    不等范大人说什么,两个侍女一左一右上前,明明还能挣扎的人,被那侍女扶了之后忽然真跟醉了一下没了力气,由这两个侍女扶着,离开了亭落。
    不远处苏锦绣看得分明,连侍女也是有功夫的人,这榕庄真就不简单了。
    ……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客人们喝的酒醉酩酊,搂着侍女和舞姬朝休息的院子走去。
    这边温三公子被安排在了一个较为安静的小院内,和那些客人所住的小院隔了些距离,像是刻意如此,要给温三公子一个清净。
    苏锦绣准备妥当后走到前屋,拉过陈怀瑾吩咐:“看样子定北王是个惜才的人,不会对三公子怎么样,但是我不放心那些人。”
    “那你怎么办。”陈怀瑾更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榕庄里的人都会功夫,稍有不慎就要吃亏。
    “我又不是去打架,等会儿看机会把衣服换了。”苏锦绣提醒他,“你留在这儿,有什么动静也能及时应对,你放心,一个时辰之内我就回来,不会冒险。”
    “把这带上。”陈怀瑾将一小袋子塞到她手里,打不过没关系,逃的走就行。
    苏锦绣将袋子收到怀里,沿着屋檐走到院子的角落,悄悄攀上墙朝外面看了一阵,很快翻了出去,趁着巡逻的人过来之前,躲进了花坛树丛中。
    过了会儿,苏锦绣沿着来时的路,很快摸到了水榭这里。
    此时的水榭和明月一样安静,水面上月光静撒,荷花开的宁和,苏锦绣沿着水榭的长回廊一路朝榕庄的主院方向走去,经过假山畔时忽然前方有声音,苏锦绣忙躲到了假山后面。
    前面走过来两个穿着黑披风的人,脚步匆匆经过假山后直进了苏锦绣背后的园子,随后又有个侍女走过来,苏锦绣朝四周张望过后掩身出去了些,在侍女经过时快速冲去照着她脖子狠狠一劈。
    半刻钟后,苏锦绣换了身衣裳,拎起灯笼,朝刚才那两个人的方向走去。
    走进园子后苏锦绣愣住了,这园子竟然和她在定北王府中迷路时看到的一样,偌大的园子里没有屋子没有花坛,只有个池塘和立在池塘旁的假山。
    这样园子根本没有建的必要,可在定北王府和这里都出现了,而且那两个穿着黑披风的人不见了,直觉告诉苏锦绣,这里一定有问题。
    最显眼的就是假山了,在这儿没有别的可探查,于是苏锦绣朝假山走去。
    还没走到时,安静的池塘忽然有了动静,连着苏锦绣脚下的地都跟着轻微震动,她看着开始冒泡的池塘中央震惊不已,这时园子外传来了说话声,苏锦绣看着有东西升出水面,反应过来后快步走到了假山后面,低头吹熄了灯笼。
    说话声越来越近,池塘里往上升的东西好似到了一定的高度,没有声音再传来。
    苏锦绣朝里掖了下,不小心挤到了灯笼,轻微的‘咔嚓’一声。
    “谁!”
    假山外两个人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人警惕的看向假山内:“什么声音。”
    “你听错了吧,我怎么没听到。”
    另一个声音传来,苏锦绣朝里掖了下身子,用力抓紧手里的灯笼,忽然假山裂缝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快速将她扯了进去,眼看着她就要撞上石头了,奇的是原本细小的假山裂缝竟然被她给挤开了,在她进去后又快速的合拢,像是刚才那样。
    苏锦绣不忘抓着灯笼,撞进了个柔软的怀抱里,就这时那两个人寻声也进了假山内,他们四处看了看,只看得到狭窄的假山裂缝,那人狐疑甩了下脸:“难道真是我听错了。”
    “肯定是你听错了,客人都在院子里,人都看住的,谁会来这里。”另一个人拍拍他肩膀,“快把人带下去,去晚了我们可担当不起。”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裂缝间快速抽进去的一片衣角。
    直到声音远去,藏在里面一动不敢动的苏锦绣挣扎着想要挤出去,耳畔传来低低警告声:“先别动。”
    苏锦绣一愣,在这极黑的狭窄空间里,她看不到他的样子,却听出了他的声音。
    随即,苏锦绣的心情就如万马奔腾,彻底凌乱。
    到了嘴边就剩下六个字:“你是不是疯了!”
    他一个不会功夫的人上这儿来做什么!来送死么!!!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还嘘什么嘘!
    心里闹腾着,苏锦绣却是真的没敢动,刚刚走的那两个人又回来了,仔仔细细在假山内搜了一圈,嘴里嘟囔着自己不会听错。
    “这是什么。”那人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由灯笼上挤落的纸片,在眼前端详。
    正当那人要再查看四周,外面嘈杂了几分,夹着‘人跑了’,‘快去追’这样的字眼,两个人很快跟着冲了出去。
    假山附近再度安静。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锦绣别扭的将手从怀里抽出去,却不料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间隙,后方的挤压由不得她站稳,只能朝他靠拢,最后贴在了他的身上,想退都不行。
    这对苏锦绣而言是十分尴尬的事,下意识抬起双手朝着两侧的墙上摸去,触及到的时候苏锦绣才发现这石头的质地很奇怪,她背过手去轻轻扣了扣,中空的,这些石头是假的。
    抬头时轻微闷哼声响起,苏锦绣的额头抵到了他的下巴,她忙低下头去,又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气氛一瞬变的很奇怪。
    苏锦绣待不住了,低声问:“这怎么出去?”
    黑暗里听到他似是在掰动什么,苏锦绣背后刚才裂开的地方无声息出现了一人可过的空隙,她侧过身快速钻了出去,到了假山外,看到了从池塘中央升起来的暗道。
    “这是榕庄内的地下暗道。”
    背后传来施正霖的解释,苏锦绣朝后退了步:“你下去过?”
    “还没。”施正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圆月,若有所思了一句,“今天是满月。”
    “趁着没人你赶快离开。”苏锦绣转身看他还在这儿,催促他赶紧走,这里不比在定北王府,她刚刚在宴会上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要是和她一样是偷偷进来的,被他们发现走都走不了。
    “下去看看。”施正霖抬手轻卷了下袖口,神情沉凝,从苏锦绣身边经过,走下池塘,踩上了浮在水面下的平板,走进暗道的入口。
    苏锦绣站在那儿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带自己进去,到时候谁救谁啊!
    可时间紧迫哪里容许她多犹豫,她赶紧追下去,踩下水时才发现那位于水平面半指宽的平板原来是用作封住过道口,也就是说唯有中间的过道升起来时候才会将平板带起来延伸到池塘边上,才可能进入,否则就算是潜下水去找到了入口也进不去。
    来不及惊叹机关精巧,进入过道时迎面就是一股湿漉漉的霉旧味,像是古井下久不见阳的气味,地面湿漉漉的有水淌下来,等走到最下面时,台阶忽然干了,苏锦绣往后一看,台阶之间还有间隔,淌下的水全部流进间隔缝隙内,而看这设计,应该又是一道石门。
    过了这道间隔后,空气的气味变了变,苏锦绣对这个很熟悉,在关北门时候他们曾破过一个古墓,就是类似这样的气味,还夹着更浓重的腐味。
    两侧的墙上挂满了油灯架,点起的火将过道照的通亮,苏锦绣看向在前面带路的施正霖,他到榕庄来,就是为了这个?
    那总有人跟他一起来的,那些人呢,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过来这里。
    苏锦绣仔细想着今天这么多客人中谁可能是带他过来的人,正思索着。
    忽然背后另一侧有脚步声传,苏锦绣快步拉住他,掩身到了一旁的岔路,背贴着墙壁伸出手正要去掐墙上的灯。
    还没等掐灭那灯,灯架轻动了下,背后的墙壁跟着有微动,苏锦绣抬头看那火光忽闪的灯架,尝试再推了下,轻而易举的,灯架斜了过去,背后的墙壁毫无征兆的翻了过来,将他们翻到了墙背后。
    停住后,灯架弹回了原处。
    两个身着黑披风从还有一侧走过来,在苏锦绣他们刚才躲的地方停了下:“你听到动静了?”
    另一个人摇摇头:“别瞎想,快去把人带过来。”
    两个人朝过道外走去,而此时的墙背后。
    转过来后的两个人看着正对方坛子内的东西,掩不住的震惊。
    第47章 047
    距离他们十来米远的地方靠着墙有个坛子, 坛子内的液体浑浊不见底,坛子中央立着一只野兽, 如成人的身高,顶着一身棕黑色的毛,铜铃般的眼眸直直的看着他们, 满是兽性。
    一张脸似虎却比老虎更加狰狞,两个獠牙由下朝上长出了嘴外,比刀尖还要锋利。
    它正以兽王巡逻的方式在坛子中走动, 看苏锦绣和施正霖的眼神就是在看两个猎物, 浑浊的液体不断往上覆盖到它的四肢上,随着它抬脚走动, 露出了锁在它四肢上的黑色锁链。
    重重的鼻息声从它口中传出, 在它要跨出坛子时候,脚上的链子猛的绷直,发出重响,将坛子旁木柱上绑着的人惊醒。
    一个长发女子被绑在木柱上, 木柱上方斜下来两根柱子,她的双手都别绑在那两根柱子上, 随着她惊醒过来, 抬起头时满脸的痛苦, 身子经不住颤抖,苏锦绣看到了有血从她手腕上淌下来,顺着小柱子流到木柱下的地面上,缓缓填充着地上勾勒的缝隙。
    坛内的野兽开始变的兴奋, 原来是黝黑的双眸竟开始泛红,里面透出了叱杀。
    它不断的踩踏着坛子内的液体,越是兴奋,一旁柱子上的女子越是痛苦,可明明是失血过多,她的脸上却未见苍白,反而是越来越红。
    他们闻到了一股极其怪异的气味,刺鼻又令人觉得恶心,苏锦绣竟然还觉得有些熟悉,有点像四哥那天带她去城外闻到的几坛东西。
    “吼~”
    那野兽挣脱不开铁链,开始低吼,整个石室里回荡的都是它的声音,而伴随它的吼声,地上由鲜血蔓延开的地方渐渐有了图腾的样子。
    苏锦绣在关北门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识了许多,可这一切还是让她震惊不已,她转头看施正霖,饶是他在镇定,神情里也透着惊诧,这个定北王竟然在密室里豢养这种猛兽!
    除了他们和这女子之外,石室内没有别人,苏锦绣贴着墙朝那女子的方向挪过去,那野兽霍的转动了身子朝向苏锦绣,低吼声加剧。
    眼里的腥红像是在血里浸过,猛的一晃脑袋,将挂在它脖子上的锁链给甩了出来,原本缠在毛发内的锁链松垮挂在了猛兽的脖子上,苏锦绣看清锁链上垂挂之物后狠狠一怔,脱口而出:“是驱兽族!”
    驱兽族内如何驯兽苏锦绣不知道,但对于锁链上垂挂的这些东西如何由来她却很清楚。
    那些大大小小均匀不一的是骨骼,这些野兽被驱兽族人驯养,时常会让它们自相残杀,赢的那方会从被杀死的野兽身上取一段骨骼挂在身上,这是胜利的象征。
    换言之,脖子锁链上挂着的骨骼数量就代表它打赢过多少猛兽,亦或者,它杀掉过多少个人。
    这是驱兽族独有的驯养方式,也只有他们才养的出那群战场上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