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大着呢，因果即缘法，没有因果便没有缘法。”
    卫时彦举一反三的道：“那穷奇杀了那么多人族，也应该有因果吧？”
    “自然有，他屠戮人族是因，困于长阳不得自由是果，当然，也可能日后会自由，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果的全貌是什么。就算是同样的因，也会因人而异的结出不同的果。就好像，有的人杀了人，下辈子会为被杀的人死去；有的人杀了人，下辈子会变成鸡鸭，然后被杀的人会吃掉它；有的人杀了人，被杀的人下辈子是农夫，凶手下一世便会转世成一头牛，终其一生，要被农夫鞭打，要为他不眠不休地耕田，等老了耕不动田了，还得被这农夫杀了卖了。你不知道，我以前见到过一个魔修，那家伙超厉害，杀了两百多万人，结果......哈哈，生死薄记载他得当两百多万世的畜生。哈哈，两百万世，被灌了孟婆汤后，他要是还能记得自己曾经是个人，他只怕宁可自己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今日你送了别人一碗粥，他便欠你一个果，来日还你风雨漂泊、穷困潦倒时的一个馒头。
    今日别人向你求救你却视而不见，你便欠他一个果，来日你被送上法场，他亲手抛下了斩字令。
    妙龄少女回眸一笑，状元才俊结成佳缘。
    年幼时的一场戏语，老年时的相伴而行。
    因果最是奇妙，也最是无情，而天道便是无数因果与法则的集合意志，也是因果的监督者。
    看着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的子娴，卫时彦震惊于有魔修丧心病狂屠杀两百多万人，但还是提醒子娴：“你杀的人、妖、仙与神又有多少？”
    子娴道：“这我哪记得，反正比地球上所有生灵的数目都多。”
    卫时彦担忧的蹙眉。“那你？”子娴的罪行比起那个魔修只多不少。
    子娴摆手道：“没事，我是凶兽，杀人不犯法。”
    卫时彦无法理解：“有因必有果，你杀人怎么会不犯法？”
    “因为我杀人就是果啊。”子娴笑哈哈的道：“你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我这样的存在吗？凶兽不死不灭，乍看就跟天道有个bug一样，完全不合理。其实哪有不合理，我们存在即合理，我们是天地间恶因结出的恶果，我们本就果；我们诞生是众生的因，屠戮众生是众生的果。除非真有人一生都坦坦荡荡，不种恶因没有恶果缠身，否则不管是谁，被凶兽杀了都只能自认倒霉。当然，凶兽也不可能真的灭世，大道五十，遁去一，给了众生希望，也给了凶兽希望。只要有机缘，凶兽会获得灵智，拥有灵智后我们虽然仍旧杀人不沾因果，但我们除杀戮之外的事都是因，结出的果多半会要凶兽的命，由此制止灭世。”
    卫时彦亲了亲子娴的眼睛，看着子娴的眼睛认真道：“你我之间绝不是恶果。”
    子娴愣了下，终是淡淡嗯了声。
    第129章 河伯上
    长江有水君, 黄河自然也有水君, 即传说中的河伯。
    河伯与人族的关系较为复杂, 虽然河伯是大禹治水时的劲敌，但历史传说中，河伯曾娶伏羲之女宓妃为妻, 不过这段婚姻没走到头，半道上和离了。
    “为什么没有走到头？因为河伯是个渣男？”
    浑浊的黄河之上, 一条小艇上, 卫时彦对这段远古历史表示了好奇。
    “河伯那个神吧,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渣男，当年之事，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子娴给瞳瞳一边梳头发一边道。
    瞳瞳推测：“那就是宓妃出轨？”
    子娴默了下，亲爱的瞳瞳你跟前世的差距真是越来越大了。“我见过河伯，河伯那个人, 交朋友勉强可以, 做夫妻, 是个人都受不了。”
    卫时彦好奇的问：“怎么说？”
    子娴道：“他的性格太过冷淡, 也太自我，做事很少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你觉得哪个妻子受得了这么个老公？”不止宓妃受不了，连人族也受不了，控制人口虽然和人族当时的理念不符，但好好沟通也未必不能让人族明白问题, 可河伯选择的是最简单方便的法子，对他而言最简单方便的办法。
    卫时彦虽无语，却觉得也不是不能理解，河伯是神，神真的会视人为与自己平等的存在吗？沅桑意欲水淹建康，浮游以简单粗暴的方式阻止务相。即便在意人族，神也从来都没有将人族视为能与自己平等交流的存在。哦，少凰或许例外，对人族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但受到打击后已然走了另一个极端，还不如沅桑他们无害呢。
    “你觉得河伯爱宓妃吗？”卫时彦问。
    子娴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道：“应该、大概是爱的。”虽然和离了，但她记得河伯似乎说过，他有妻子，只是不见了......简言之，河伯否认自己离婚了，如果不在乎，那就应该坦荡荡的说自己离婚了，正是黄金单身汉一枚，欢迎美人攻略，但河伯却以离婚之身贴着已婚的标签......这要能再婚，太阳能从西边出来。好吧，也不一定，四千年前绝没哪个女人会啃有主的草，有失体统和面子，而四千年后的如今，还真说不准。
    “这么说，河伯其实还有可以沟通的余地。”卫时彦道，河伯要的是控制人口，但人族现在已经在努力控制人口了。
    子娴闻言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离开了清江就问她河伯被封印在哪，然后就跑来了黄河，怎么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跟河伯谈谈，或许能放了他。”
    子娴默了下，无语的提醒：“四千年前，或许还能谈谈，但现在......我曾被众神封印五十万年，逃出生天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挨个找上门灭神满门。河伯，被封印四千年，出来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掀起洪水。”
    四千年，不是四天，也不是四年，如此漫长的岁月，不管是人还是神都得发疯。
    卫时彦滞了下。“保不准呢。”
    子娴给了卫时彦“你白日做梦”的眼神。
    卫时彦想了想，又问：“封印真能困住河伯到永远？”
    “那更不可能，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永恒的封印，所谓永恒，不过是因为那时间对人族太漫长，跟永恒没什么两样了。但实际上，沧海桑田，封印也会被时间所磨损，最终失效。河伯肯定会逃出来，只是时间不一定，可能是几百年，也可能几千年。”子娴顿了顿，瞅着面目全非的母亲河。“不过我个人觉得，最多两三百年他就能跑出来。”
    大禹的封印很牢固，架不住人族作死，华夏水系都被败成什么样了？能够提供给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少，跑车没了油还跑得动吗？
    子娴由衷感慨：“姒文命要是看到九州如今的模样，吐血的心都应该有。”
    虽然对大禹晚年的事很气，但子娴也不会否认，大禹是一个很好的人皇，比起伯益，大禹更适合做人皇，杀伐决断，有手段有能力，也够拼。呕心沥血，大禹付出了所有青春换来了九州山河的海晏河清，以及一个人族可以安全发展的环境，驱妖逐巫。即便后来勾陈应劫降世，人族虽然不被天道所支持，却也因为自大禹之后的经略，积累起了深厚底蕴而没被勾陈给灭了。否则以人族与妖族当时的仇深似海，即便有天道拦着，也不妨碍双方灭了对方全族的心。
    最终的妥协，半是因为天道，半是当权者琢磨了下，真拼个你死我活，两族九成九得同归于尽。
    敌人挂了自然是好事，但自己也要一起下地狱的话......人间挺好，妖帝/人皇，不如我们商量一下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相处吧。
    华夏山川河流如今的模样......就算是曾经走遍天下的大禹也得懵圈，倒不是山川河流沧海桑田了，四千年，就算是地壳运动，变化也不可能太大，变化大的是生态，青山绿水变成荒山废水了。
    卫时彦默然，他也是现代人，不肖子孙中的一员呐。
    河伯被封印的地方在洛水，船走到洛水的时候子娴没认出来，而从卫时彦嘴里确定这是洛水后便开始往水里丢东西。
    钢刷、肥皂、毛巾......
    卫时彦愣了下。“你干嘛呢？这些东西可不好买。”
    钢刷是定制的，人族洗澡用的是沐浴球，子娴......得用钢刷，而且就算是钢刷也刷不了多久，丫鳞片比钻石还坚实，也更锋利。
    肥皂也是特制的，妖族专用，鹤城有个水族妖族专门为鳞甲类妖族发明的。
    别的还好，就这两种不太好买，找了很久才找到。
    “本来想在洛水洗个澡，但现在......”子娴瞅了瞅含有超多令生物嬴在生化起跑线上的物质的洛水。“我怕进医院，而且，这也太小了。”
    远古时，洛水是子娴的重要澡堂。
    洛水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人族的核心就在伊洛地区，后来向龙山偏移，但总的来说，半斤八两。
    离得近，水质又好，子娴便拿洛水当澡堂了，隔三差五钻洛水搓澡，但——
    四千年前的洛水宽数里，长千里，便是如今的子娴跳进去都不会觉得挤，还能撒欢打滚。而现在的洛水......澡堂变脸盆，挤不下子娴。当然，挤得下子娴也没法说服自己跳下去。
    卫时彦瞅了瞅洛水的规模，呃，还真挤不下子娴。
    卫时彦道：“就算不洗了也不能乱扔垃圾啊。”肥皂也就算了，关键是钢刷，这要是谁下水一个不小心踩着了，那就悲剧了。
    子娴张口喷了一口太阳真火进水里，刹那间，水面之下一片火光。“钢刷被烧成青烟了，百分百无污染。”
    卫时彦：“......”
    去见河伯带着瞳瞳不带安全，找河伯之前子娴打算先找个地方安置瞳瞳。
    “你都敢带着她去找穷奇，怎么就怕了河伯？”
    “这不是怕，而是，你把一株高温环境里生长的植物移栽到水底，就算死不了也不可能觉得舒服。”
    卫时彦顿时想起了瞳瞳前世可能的物种。“那样的一尊古神如今......”
    除了情之一字伤人，卫时彦不知道该说什么，瞳瞳前世可是与曾被子娴与桓寂等凶兽逼杀的凤凰是同时代的古神，凤凰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凶兽逼杀，瞳瞳走过了神陨如雨的混乱时代却没走过情劫。
    “说起来，你们当年为什么要杀死凤凰古神啊？”卫时彦问，凶兽平素王不见王，为了防止自己吃掉自己的骨肉，子娴下了蛋，蛋还没孵化就给丢了，却突然合力击杀神祇，明显不正常。
    子娴道：“我之前说过，凶兽的诞生是众生种下的因，我们屠戮众生是众生的果。”
    卫时彦反应很快。“凤凰古神做了什么？”
    “它也没做什么，当年被我们合力斩杀的古神中，它应该是最无辜的，但它不该妄想保住南荒生灵。”子娴喝了一口茶，幽幽道：“当年天道给所有凶兽发了一份名单，让我们斩杀名单上的神魔，我去，当时天地间所有的古神都榜上有名，它还威胁完不成就抹杀我们。迫不得已，我们放弃了无目的的杀戮，转而连手屠杀神魔，凤凰是古神中数一数二的大能，本来她是可以不死的。瞳瞳也榜上有名，但她于太阳界画地为牢，因此逃过了一劫，凤凰也一样，它只要永远都不出不死火山，是可以活下去的。”
    卫时彦噎了下，猎杀古神？好恐怖的名单。“天道怎么会让你们去猎杀古神？”
    “因果呗。”子娴叹道。“大洪荒时代，神魔征战不休，打得天崩地裂，真正意义上的，共工撞断不周山跟当年的神战比起来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无数空间因为神战而重归混沌，整个盘古世界摇摇欲坠，天道感受了危机，那几乎没有的意识想出了一个变态的办法，它把所有凶兽都给放了出来，让凶兽猎杀神魔，再以神魔的血肉元神做为材料修补破损的天地。所有材料中，开天辟地时诞生的古神最昂贵也最管用的材料，也因此，古神是重点猎杀对像。但也不是所有古神都得死，没参与神战便不会有因果，没有因果，我们就不能杀。凤凰，它没有因果，可它想保住南荒众神，天道要用南荒众神的血肉元神修补南荒，矛盾无法调解，所以它死了。”
    卫时彦抹了一把汗，能把只是法则集合体，跟电脑一样没有自我没有感情的天道逼到这份上，大洪荒时的众神究竟有多天怒人怨？
    子娴很是惋惜的道：“凤凰真的很美，我一点都不想它死，我当时还想着，杀了南荒所有神族，只留下它一个呢，结果......”
    子娴磨了磨牙，南荒众神没死，凤凰倒死了。
    卫时彦：“......你很喜欢凤凰？”宁负天下人不负一人，说得容易，真能做到的却没有，克服不了那个心理障碍，但子娴......丫是真的做得到，还差点付之实施。
    子娴点头。“如果不是我打不过桓寂，我一定会爱上它，洪荒时为它疯狂的也说不定就是我了。”
    卫时彦：“......我提醒一下，你现在是有主的。”凤凰太过久远，他想计较也没法计较，但可千万别给他来一出旧情难忘。
    子娴白了卫时彦一眼。“想什么呢你？凤凰的残魂是落桓寂手里的，我说的如果，但在现实里，爱上它为它疯狂为它而死的是桓寂。我感激它，却没有爱上它。”
    卫时彦松了口气，感谢桓寂抢走了凤凰，否则那么一个圣人一样的古神，卫时彦真心没信心打败它。
    第130章 河伯中
    “你真的还记得河伯在哪吗？”
    “我再看看。”
    安置了瞳瞳后在洛水转悠一天也没找到河伯所在, 卫时彦很是怀疑子娴的记忆还靠不靠谱。
    洛水还是洛水, 山川地形没变, 就是外表变了，森林变成了秃子和半秃子，寻找难度立时拔高。
    子娴最后是找了一张洛川地形图才找到河伯所在。
    卫时彦查了查, 河伯所在的地方在洛川一处水流较湍急的弯道处，□□, 至今都没游底下过。不过他有辟水珠, 这点深度对他完全不是问题。
    科学在非人面前完全不讲道理。
    虽然不是第一次领教这一真理, 但在洛川之地见到一个漩涡时，卫时彦是真无语了。
    难怪水流湍急，下头有这么一个漩涡，能不湍急吗？
    可洛川的地形符合漩涡产生的条件吗？
    不符合。
    非人真不讲理。
    做为非人一员的子娴拉着卫时彦钻进了漩涡。
    漩涡是一个门户，因此漩涡之下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