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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施长悬这个同学姓黄,黄进洋,他外貌颇有特色,左眼的眼睫毛比右眼要长一些,而且左眼时常不自然地阖上,仿佛不是很能见阳光似的。因此呢,下巴总是微微抬起一些歪头看人。
    谢灵涯乍一看,还以为他一只眼睛有问题,后来发现只是常闭着,还是能睁开也有神的。
    这会儿,黄进洋那只左眼就一下也睁开了,还因为突然见光有些泛红,脑袋还歪着,吃惊地看施长悬,“什么,你住这儿?”
    施长悬默默点头。
    “你怎么住这儿,你不是在外面租房子么,你租在这儿啊?还是你和谢老板有什么关系?”黄进洋一连串地问。
    施长悬:“…………”
    谢灵涯不知道施长悬怎么又沉默了,奇怪看他一眼,答道:“施道长是火居道士,住在我们这里比较方便。”
    黄进洋巨汗,他还以为施长悬和谢灵涯是亲戚呢,没想到自己的同学是道士,“那你上周还和我们一起去佛寺考察了……”
    谢灵涯一想,“哎,去佛寺了啊,那幸好他不是全职道士,不然那打扮可能进不去。”
    施长悬:“……嗯。”
    黄进洋错愕完又觉得好笑,“真是没想到啊,我的天啊哈哈。”
    “施道长在学校也特不爱说话啊?”谢灵涯调侃了一句,给他们倒了茶。
    “哈哈哈,有点儿。”黄进洋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舒一口气,十分放松的样子,“我太喜欢这里了……”
    不像其他寺庙,人虽然也多,但有种闹中取静之感。
    肢体动作可骗不了人,他真不像是恭维,完全就是喜欢这里的样子,谢灵涯笑着说:“那以后常来吧。”
    黄进洋点了点头。
    大家年纪都相仿,而且谢灵涯也在鹊东学院念过书,还算有话题,说着说着谢灵涯发现黄进洋左眼睁开了,便有些好奇地问:“你眼睛是做过手术,不能被阳光刺激吗?”
    这在室内,所以谢灵涯这么猜想。
    “不是。”黄进洋说起这个,神情一变,淡然指了指自己左眼,“是因为这只眼睛,从小就能看到脏东西。”
    施长悬和谢灵涯听了黄进洋的回答,都没说话。
    他们这样,黄进洋反而不淡定了,“那个……你们不信吗?”
    不对,就算是不信,也不是这个反应吧,这表情怎么像听到别人说今天出太阳了。
    他这只左眼,从生下来就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他逃避惯了,所以养成了时常耷拉左眼的习惯。久而久之,即便白天在室外也不习惯睁眼了,比较敏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眼睛有什么病。而且他也习惯了,从小和朋友说起来,获得的各种各样的反应。
    他随口一说,早就做好准备别人当做笑话了,万万没想到这俩人一脸冷漠。
    谢灵涯:“不是,我信……”
    “你信?”黄进洋茫然了,“你信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反应?谢灵涯纠结地想,我那不是觉得表达同情不好么?
    毕竟,这屋子里就你只有一个眼睛见得到鬼,而且控制不了啊……
    “我知道了,你住在道观里,是不是也遇到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黄进洋一下没听到回答,反而自己找到了解释。
    “算是吧。你这个眼睛没找人给你关过吗?”谢灵涯问道。
    有的人确实眼睛天生能看到阴物,道家术法中也有应对之法,给掩盖住,这样就不影响正常生活了。
    他心里其实在想施长悬难道没发现么,不过想想施长悬都不和人聊天,说不定根本没聊到这一茬,或者发现了没什么事也不会主动问人。
    “小时候一直逃避,不敢给人说,一看到什么脏东西就闭着左眼,现在都养成习惯了。后来大一点自己才知道,还可以找人关。”黄进洋苦笑,“但是那时候已经晚了,说是年纪太大了,不好关。我一般就时常闭着左眼,晚上也不大出门。”
    那估计报宗教学也是因为这个。谢灵涯以前也没遇到过有阴阳眼的人,这一只眼睛能看鬼,听起来明明挺时髦的,放在一般文学作品里都是当主角的命。
    可发生在黄进洋身上也太惨了,一点都不时髦,天天闭一只眼歪着脑袋看人。
    谢灵涯说道:“那确实挺不容易的,我最多建议你戴个眼镜,左边涂黑,这样就不用老自己闭眼……”
    黄进洋:“……”
    谢灵涯继续道:“但是可以问问施道长有没有什么独门秘方。”
    施长悬:“有一符可解,但这符需要张天师都功印加盖。”
    张天师,指的当然是张道陵,正一道的创始人。
    谢灵涯是半桶水,黄进洋则根本没入门,两人听了都有些懵懂,张天师好理解,都功印是什么?
    施长悬沉默了三秒,才隐隐有点无奈地解释:“传说祖师羽化前,曾留下一剑,一印,一指甲。剑是三五斩邪雌雄剑,可分开为两口,斩尽妖邪;印是阳平治都功印,玉质,钤于符上,可以治怪;挫下少许指甲,和香焚烧,可以请祖师降世。
    “时至今日,指甲早已不知所踪,三五斩邪雌雄剑由祖师后裔供奉,至于都功印……”
    正一道发展到现在有多个流派,包括施长悬家里也是继承了其中一派的法脉。张天师本人还有直系后裔,代代做天师,都传到六十多代了。
    谢灵涯和黄进洋都跟听传奇一样,十分入神,谢灵涯更是脑补万千,“这都功印,难道跑到正一道其他派那里去了,然后张天师后裔一直想要拿回去……我的天,不会在你家吧,被令尊收着?还是流落到别的门派那儿?”
    黄进洋也跟着猜测,“是不是有好几枚真假难分的印,至今不知道如何确认?”
    施长悬幽幽道:“……阳平治都功印,现藏于省博物馆。”
    谢灵涯、黄进洋:“……………………”
    谢灵涯和黄进洋讪讪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原来上交给国家了啊,看来没机会了。还有别的方法吗?”
    ——谢灵涯很快转移了话题,因为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日后这枚阳平治都功印会卷起怎样的事端。
    施长悬思索片刻道:“倒是可以试试转运符,虽说左眼藏阴,一时闭阖不了,但运势转了,就不容易遇到阴物。”
    黄进洋一下充满希望,没法把阴阳眼关上,不遇到脏东西也行啊。老歪着头,确实怪难看的,就因为这个,他到现在还还是单身。
    谢灵涯沉吟道:“转运符?这个我不会画啊。”
    黄进洋又看向施长悬,想问他会不会画。
    不过两人眼神还没交流到一块呢,谢灵涯已经摸着下巴道:“给我十分钟,我去学一下。”
    黄进洋:“……”
    施长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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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灵涯在施长悬那总是蕴含了无数内容的眼神下,整了张转运符,让黄进洋拿去试试。
    黄进洋这么多年来,试过很多种方法,但他心态还算好,仍然保有希望,谢了他们后开心收下了。
    谢灵涯把黄进洋送到门口,让他记得回头反馈一下,这符有没有用,好让自己知道效果如何。
    黄进洋离开之后,谢灵涯又靠着门口回了一下短信,是贺樽发来的,问他有没有求女友的符,他冷酷地回了一个:没有。
    “你好,请问这里的观主在吗?”谢灵涯听到一把声音,抬头一看,是个大约接近三十的男人正在问做义工的信众,带了一点外地口音的味道。
    这人气质文雅,相貌斯文,还戴了一副眼镜。义工一听,立刻冲谢灵涯喊:“小谢。”
    他们哪有观主,老板倒是有一个,领导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两个人。
    男人看看谢灵涯,在他脸上扫了几下,“同学,王羽集和你是什么关系?”
    俗话说外甥像舅,谢灵涯和王羽集还真有几分相似,他估摸着这人是认识舅舅的,也看出来了,便答道:“我是他外甥,老哥您是?”
    这人直呼舅舅的名字,又不知道舅舅已经去世了,说不定是什么关系疏远的朋友。看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谢灵涯心想,他要是不纠正,我就不叫叔叔了。
    男人了然,扶了下眼镜微笑着道:“我叫海观潮,你舅舅拜过我做先生,你叫我师爷也行。”
    谢灵涯:“…………”
    ……你辈分还敢涨得更快一点吗??
    第18章 太素脉
    王羽集和他的祖师们一样,虽然在抱阳观受箓,但他问道四方,也不知拢共拜了几个先生,为抱阳笔记丰富内容。这才有了抱阳笔记现在惊人的内容,其中包含的道术、杂术,又岂止抱阳一脉传承的。
    不过,谢灵涯看海观潮一会儿,还是觉得他实在太年轻了,肯定比舅舅还小很多。
    虽说闻道有早晚,孔子都拜项橐为师,但谢灵涯在现代还真没见过类似的例子,主要也是他自个儿面对海观潮,年龄差和辈分差太可怕了……
    海观潮看谢灵涯一副犹豫的样子,笑意更大了,“怕我骗人么,怎么,你舅舅没有提起过我?”
    谢灵涯难过地说:“我舅舅已经去世了。”
    海观潮笑意散去,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我来之前联系过,他手机停机,我只以为是没钱交话费了(谢灵涯:我舅舅到底是多穷)……但是他怎么会去世呢,几个月前我们还联系过,我以前也曾给他看过相,他寿数绝对不止这么短!”
    王羽集弥留之际来不及嘱咐那么多,他去世后谢灵涯也没有给手机续过话费,办丧事时更是因为从简只有极少数人参加,这时听海观潮这么说,便黯然道:“是行道之时出了意外。”
    干这一行,接触的不一般,肯定是有危险的,命数是会变的,谁也说不准。
    海观潮愣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我去给你舅舅上柱香。”
    谢灵涯带海观潮进了道观,去舅舅的灵位前上香。
    趁着海观潮上香的时候,谢灵涯就低头在手机里查了一下,抱阳笔记他已经录入或者扫描成了电子版。内容那么多,他一时当然读不完,这时搜索了一下海观潮的名字,还真有。
    舅舅记载,去年某月在某处结识一名年轻高人,也就是海观潮,这人特点如何如何,两人一见如故,遂拜其为先生,学习其家传相术。
    才看了两行,海观潮上完了香。
    谢灵涯顺势问道:“您来这儿,原本是找舅舅有事吗?”
    海观潮叹了口气,“你师爷我在老家被同行排挤,当时和你舅舅相约,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后,就来杻阳。顺便把答应要教他的东西,教完,那时他有事,我只教了个口诀而已。”
    怎么老提师爷这茬……谢灵涯内心是拒绝的,不过听到后面的内容后注意力就转移了:“我虽然继承了道观但其实并没出家,咱们各赁各的啊。
    “不过,有我在,跟舅舅在是一样的。您放心在这挂单,我还在给我舅舅找徒弟呢,到时候你还可以教一下,完成和舅舅的约定。”
    舅舅要和海观潮学习相术,他这方面肯定很厉害,这就是人才啊,都主动上门了,原本还有层关系,当然要留下来。
    “挂单,挂什么单,我是想来杻阳开诊所的。”海观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同时也有那么点遗憾,谢灵涯强烈怀疑是因为没占到口头便宜。
    谢灵涯懵了,低头在手机上确认了一下,“我舅舅不是和您学习相术吗??”
    海观潮答道:“是啊,但我不是道士,我是医生,中医大夫。”
    谢灵涯:“……”
    妈的,尴尬了,没想到这年头的中医还多才多艺,看相都会,还让道士也服气了。
    海观潮看谢灵涯两眼,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旧时候巫医不分家,到后来,巫以符咒治病许多人知道,包括道门也有治病方术。但在医术中,其实也有一些玄之又玄的术法。你知道太素脉吗?”
    谢灵涯老实摇头,从小到大,他看病就没看过中医。倒是他舅舅,的确会治点小病小痛,就如海观潮所说,巫医不分家。而道门之中,也有五术的说法,古代很多道士专长甚至是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