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浠宁强抑着内心想要打人的冲动，低下头在自己准备好的字条里挑拣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合适的过度语句。
    这能怪谁呢？
    还不都得怪她的说话技巧不够吗！
    怎么能够向一个实诚的话题终结者提这样一个轻易就能把天聊死的问题呢？
    悔不当初啊！
    自己选的路，就是死胡同也得翻过去。
    钟浠宁将自己手中的一沓纸条又过了一遍，退而求其次，挑挑拣拣的总算挑出一张勉强能够接下去的，将里面不合时宜的“既然你感兴趣的话”撕下，把剩下的半张递了过去。
    ——一起去检查一下女尸吧，兴许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也不一定。
    程文远看着她从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几度转换，又低着头挑挑拣拣，还极度无奈的撕下一半，觉得有些好笑。
    在看到纸条上的话之后更加好奇被她撕下之后揉成团的那半边是什么，当然专门表露出这种恶趣味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他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去调侃一个小丫头呢？必须不能啊！
    但是真的好好奇哦！
    “这个案子不在我的权责范围之内，我是没有办法越线去做的，而且我真的并不感兴趣。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些人马上就要走了。”程文远难得的开了口，没有再用点头摇头来敷衍。
    或许是这个问题很难用简单的点头摇头来表述清楚吧。
    还能不能好好聊个天了？
    钟浠宁深深的觉得自己过来找他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没有之一。
    不解风情就算了，拒绝的时候能不能顺便给个台阶下下，现在这样是想活活摔死她吗？
    她有点钦佩长喜公主的勇气和毅力了，竟然能够从皇宫里逃出去，一意孤行无怨无悔地千里迢迢远赴北疆去找这种人，难道是有自虐倾向？
    算了，她自己现在已经够尴尬了，哪里还有闲情去同情那个公主，一个愿挨一个愿打，你情我愿的事情而已。
    钟浠宁转身想走，突然想到还有两张纸条在他手上，这种东西可不能留下，便伸出了手。
    程文远一直觉得这个武安候府的三姑娘有点不一样，做的都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会做的事情，不能按照常理来看待。
    现在看她伸出手来，有些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又不敢唐突造次，只懵懵地看着她，等着她自己来揭露谜底。
    跟不在同一个频道的人交流就是艰难，钟浠宁看着毫无反应的程文远，再次觉得今天到这里来是一个错误的不能再错误的选择了。
    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做什么努力了，直接拽过他手里拿着的字条，转身就往外走。
    哦，原来是要纸条啊。
    程文远看着空空的手，这才反映过来，而钟浠宁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到院门口了，下一秒便会从视野里消失不见。
    “喂，那个，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钟浠宁迈出的脚顿了顿，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这个人刚刚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怎么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这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情吗？
    其实程文远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经过大脑，随口就喊了出来，见钟浠宁回头略带些诧异不解的看着他这才补充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算是对我之前鲁莽的行为的补偿，下不为例。”
    这个反转倒是她没有想到的，但是合她心意就好。既然他执意要补偿，作为受益方自然是要心安理得的接受呀！
    上赶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她又不傻。
    脸皮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钟浠宁已经完全不在意院子里一众人的看法了，又风风火火地从院门口走了过去，把自己准备的纸条塞到他手上，随后也不等他反应，径直就走了，生怕他后悔似的。
    ——既然你这么热切的想要跟着我，今晚子时验尸房门前的竹林见。
    程文远看着已经一溜小跑不见人影的钟浠宁，又看着字条上其貌不扬大大咧咧写着的“既然你这么热切的想要跟着我”，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晚上有活动，钟浠宁下午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厢房里，睡了一个长久的午觉，直到傍晚不得不用饭了才在小宝的几番催促下起了床。
    这些日子因为舌头受伤的缘故，她的饮食只能用寡淡来形容，一日三餐都是清粥。
    清粥这种东西偶尔吃上一两顿调剂一下油腻的肠胃还是可以的，可若是日日吃，餐餐吃，这可就太不美妙了。
    至少钟浠宁是这样觉得的，起先还觉得自己是在吃饭，后来干脆就变成了完成任务，现在所幸是连任务都不想完成了，看了粥就只想吐，吃的她两腿都开始发软了。
    今晚的活动虽然没有什么值得特意小心的，但必要的体力支撑还是得有的，总不能一边观察尸体一边双腿打颤肚子乱叫吧，那画面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她强忍着三两下将索然无味的温粥灌进了肚子里，又活动了小半个时辰，交代了一声之后便又躺下补觉去了。
    当有些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之后，人其实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的发生，就如那女鬼的到来。
    当夜幕降临，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惨死的女鬼也如期而至，再次进入了钟浠宁的梦境之中。
    只是这一次不同以往，她没有悲戚的呜咽，亦没有裹挟着雾气来遮掩自己，而是清晰的飘到了钟浠宁的面前。
    二人依旧无言，默默对视着，女鬼对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至于第一次为什么格外激动，激动到差点把梦里的钟浠宁给掐死，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
    因为没有感觉到恶意，钟浠宁也放松下来，开始仔细端详起这个还来不及细细观察的女鬼。
    不得不说，相较于尸体所呈现出来的惨不忍睹，她实际的样貌还算不错，虽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却也是清秀有余的。
    这应该是她生前的正常模样，没有狰狞，没有怨恨，只是不知为何，眉宇之间总是带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抹不去化不开，仿佛已经嵌到她的骨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