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陆爻一回到家,就看着师侄拿着一本陌生的课本迎上来,指着上面的题目,问:“师伯,你知道这道题怎么做吗?”
陆爻接过来一看,是他从来没有做过、也从来没有学过的题型。
他早就已经把初一课本上的知识学了个遍,不可能没见过。陆爻翻到封面上一看,果然,上面写着大大的初二两个字。
他微微惊讶:“你已经上初中二年级了?”
“不是的。”沈清远摇头:“我打算先预习一下。我听我们班上的同学说,他们都在校外上什么辅导班,学习进度比学校里快多了,学校里还在上初一的内容,他们在学校外面就已经学到初二初三的内容了。”
沈清远面不改色地说瞎话:“师伯,你可能不知道,大家以后都是想考个好的大学,首先得上一个好的高中,想要考上一个好的高中,就得在中考上比别人厉害,我已经落下了他们一大截,以后可不能连一个好的高中都上不了,丢了师门的脸。”
陆爻皱眉:“你不是普通人,只需在修炼上好好用功,不至于要和普通人一样去上大学。”
沈清远睁着眼睛看他:“可是宗门将我派到这里来,却没有说过让我什么时候回去,说不定就是让我在普通人类中间生活下来了,在普通人眼里,学历是很重要的,弟子不想要让师门蒙羞。”
陆爻哑然。
和他自愿下山不同,师侄和师弟都是被宗门派下山来的,说不定就是存了让他们在普通人中间生活的意思?
和普通相比,师侄前十几年的时间都在山上,本来就差了一大截,若是现在还没有跟上,还处处低普通人一截,说不定还会让师侄产生自卑之情,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些普通人……师侄现在看起来就已经很自卑了。
陆爻犹豫了一下,将初二的课本收了起来,对沈清远道:“等我看一遍,你再来找我。”
“好的,师伯。”
沈清远看着他带着课本进了书房,门一关,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他这才无声地做了一个欢呼的动作,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和林禺阿宝报告这个好消息。
这个城市里的妖兽们发现,那个提着剑到处乱晃的修行者才出现一天,又很快就失去了踪影,整个城市都没了他的影子。妖兽们疑神疑鬼了好多天,这才又放下心走出来行走。
陆爻再也没了出去替天行道的机会,初二的课本还没看完,就很快被早就准备好的师侄送上了初三的课本,好不容易把初中的课本看完,高中的课本就又来了,陷入了永无止境地学习深渊之中。沈清远还特地去市图书馆办了一张卡,瞄准了无数高深数学书,只等着师伯将那些课本看完,就给他送过去。
陆爻学习的进度虽然很快,但自学到底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当他把整个初中的书看完时,沈清远初一的上半学期也结束了,带着一堆寒假作业开始放寒假。
一到寒假,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但是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沈清远很早就听说了人类中有个过年的习俗,便早早就开始期待了,听着林禺说了一堆过年时会做的事情,心中也数着日子等着春节到来。
趁着师伯在家里学习,沈清远便和师叔偷偷地从家里溜了出来,去吃外面的好吃,他自然也没有忘记将林禺和阿宝叫上,两人来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阿诺,五个人一起在一家小吃店碰头了。
“你们在山上的时候,竟然没有过过年?”林禺惊讶。
沈清远和师叔一起摇了摇头。他们修行者虽然到了现代之后已经变弱了很多,可仍然也没忘记追求长生,一修炼起来,闭关十几年几十年的都有,一闭关都不知道会错过多少新年,因此也一直没有过年的传统。
他们是听说过人类的这个传统,因为每年春节的那一天,宗门的大厨师就会包饺子给他们吃,宗门上下数百个人,能做饭的厨师却没有几个,加上他们平时也要修炼,因此并不会包太多饺子,整个宗门上下每人也只能分到一小碗,还没吃出味道来就已经没了。
当然了,味道也并不好吃就对了。
沈清远和师叔一起将小吃店里的蒸饺水饺煎饺都点了一份,原先还觉得大厨师做的饺子稀奇的很,每次都很期待,现在倒不会了,路上任何一家饺子店的手艺都比大厨师好。
上一次师叔还寄了不少菜谱回去,不知道现在宗门里的伙食有没有改善。
沈清远低头和师叔一起哗哗吃饺子,一边口齿不清地说:“我们只过一个节,就是宗门创立的纪念日,每十年过一次,上一次过正好是去年。”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盛景,沈清远咂舌不已。隐世的各个门派全都派人过来送了礼物,无数修行者聚集在广场,平时很难见到面的大能也齐聚在那里,他出生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盛大的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到宗门里那么热闹。师叔早就已经看过很多次,倒是比他淡定很多。
林禺看着他们,十分同情:“那岂不是拿压岁钱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一个还没有工作能力的小孩来说,他以前最期待的就是过年时从哥哥们手中拿过来的红包了——尽管平时白泽都会给他不少的零花钱,足够支撑他的所有消费,可压岁钱和零花钱到底是不同的。自从厉铮没有了能拿压岁钱的机会,每到过年就扼腕不已,他本来就是个月光,平时还要靠计殷接济,还要给三个幼崽包红包,每一次都掏的肉痛不已。
沈清远想了想:“宗门里每个月都会给弟子份例,如果立了功,还会有额外的奖赏。”
这这这……这相当于每个月发工资,按绩效拿奖金,却不给年终奖啊!
林禺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妖兽司发工资的方式倒是和人类一模一样,每年厉铮包红包包得心痛,可是发年终奖的那段时间,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了。
“那你今年是要留在这里过年吗?”林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要是你不回去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过年了。”
沈清远眼前一亮,很快又犹豫了起来:“可是师伯……”
“我大哥还是你师祖呢!”
要是师祖开口,管他是师伯还是师父,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旁边的师叔眼前一亮,把口中的饺子咕咚咽了下去。他还记得唯一一次吃的那一顿饭,师祖家的饭特别好吃,让他念念不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去吃一次。
阿宝在旁边补充道:“不过你得管好你的师伯,别让那个家伙看见了三哥后还发脾气,要是他敢打三哥,我就要把他赶出去了。”
沈清远连忙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师伯看住的!”
远在家中学习的陆爻忽然打了个喷嚏。
几人愉快地决定好了春节一起过年的事情,沈清远和师叔回家的时候,还打包了好几份的饺子给师伯,他们提着打包盒回去,一到家,就看见陆爻站在门口,手中捏着一个纸鹤。
沈清远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打算要出门,立刻蹬蹬蹬跑了过去:“师伯?你怎么出来了?”
“宗门来了信。”陆爻将手中的纸鹤递给他。
沈清远愣了一下,将打包盒塞到他的手里,动作利索地拆开了那个纸鹤,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他认得,这是师父的笔迹,
“过年,速归。”
过年???
沈清远一时愣在了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宗门里一向不兴过年的传统,怎么他一下山,就忽然有了这个打算,而且偏偏还是在他和林禺商量好一起过年之后。自己才刚刚和林禺他们约定好,忽然又要爽约,是不是不太好,可宗门又忽然说要过年……沈清远捏着那张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出了什么事?”看他脸色不好,陆爻立刻问。
沈清远摇头:“没什么,只是宗门让我们回去说是要过年。”
陆爻下山已久,早就看过了人类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年,自然知道过年是什么,“宗门原先可没这个传统?”
“是啊,没有的。”
沈清远失望地将那张纸折好,塞进了口袋里。师父发话,他没有不听的道理,只好打电话给林禺,告知他自己的要爽约,还顺便问了一句:“师祖有收到这个消息吗?”
“收到了,不过大哥说不去,大哥要和我们一起过年。”林禺回答。
沈清远越发失望,他挂断了电话,就和师叔师伯一起收拾东西,御剑飞行回宗门去。陆爻已经是很久没有回去了,这个时候也顺便和他们一起回去,过过这个他从来没有过过的年。
一回到宗门,沈清远就发现了不同的地方,只见宗门上上下下都被挂上了红灯笼,山脚下的大石头还被贴了个很大的福字,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他上山的时候,还有弟子抱着一筐鞭炮和他一起上去,沈清远往竹筐里面一看,里面甚至还有一沓红包壳。
“这是要干什么?”
那名弟子喜气洋洋地道:“清远师弟,我们是要过年呢!”
“过年?”
“是啊,之前师叔寄了不少书过来,掌门师叔他们看了,里面写了人类的习俗,里面就有个过年的,他们一算日子,看看时间差不多,说是要一起过个年,还把你们叫回来了。”那名弟子道:“我听说,掌门师叔还要给我们发红包……这个也是人类那边才有的。”
沈清远当然知道,他之前还听林禺说过呢。
他一头雾水地上了山,带着师伯和师叔见了师父,许久不见,师父老人家依旧是原来的那样,几乎从来没有变过,倒是师伯的出现让他吃了一惊,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过年,还把云游多年的师兄都叫回来了。
沈清远一一问过好,才抱着自己的长剑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和师父住在一块儿,都在一座山峰上,放好了东西,他立刻掏出手机,果然是一点信号也没有。
沈清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林禺他们怎么样了……”
和他相反,林禺倒是一点也没惦记着他,忙上忙下地和阿宝一起,帮白泽布置家里。
过年的所有事情,白泽都是亲自动手的,不但福字是自己剪,连窗花也是自己剪,林禺做完了暑假作业,就坐到了他的边上,和爷爷一起笨手笨脚地帮着他剪窗花。而阿宝则变回了原型,小鸡仔扑楞着翅膀,叼着大红灯笼奋力往上飞,它的皮毛已经从嫩黄变得渐渐多了掺杂一些红色,变成了一只金红色的小鸡仔,一眼看去,差点和大红灯笼融为一体。
小鸡仔奋力将一只灯笼挂上,才又扑楞着翅膀降了下来,它还没歇过一口气,旁边的阿诺适时递了一个大红灯笼过来,指了指大门另一边的位置,让它去挂上。
“啾!”
小鸡仔愤愤地叫了一声,又任劳任怨地叼住灯笼上方,扑楞着翅膀努力飞了上去,颤颤巍巍地把灯笼挂上,这才又松了一口气,拍着小翅膀落回到了地上。
小鸡仔的翅膀在脑门上一抹,顿时感觉自己的翅膀湿哒哒的,整只鸡上下都是汗。
阿诺毫不嫌弃地将它抓了起来,揣到怀里,又抱上两个灯笼,带着它去自己家挂灯笼去了。
“啾啾!”
阿诺的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口中安抚道:“等阿宝挂完了灯笼,我就带阿宝回来和林禺一起玩。”
“啾!!!”
“嗯,林禺在剪窗花呢。”
“啾!”它不是在喊林禺,而是说把它放下!
小鸡仔气得隔着衣服对他一阵猛啄。冬天的衣服穿得厚,尖喙用力啄了啄,却也只把口袋里啄出了几个线头,阿诺根本毫无所觉,只以为小鸡仔在自己的口袋里发脾气,还隔着口袋摸了摸他,以示安慰。
带着大红灯笼回了家,又指挥着小鸡仔将两个灯笼都给自己的家门口挂上,阿诺这才揣上小鸡仔哒哒跑了回去。
林禺和白泽学着剪窗花,已经学会一点了,勉强能剪出阿宝外形的轮廓来,不像白泽手指灵活的很,折折叠叠,剪刀咔擦几下,再展开时,一个十分精美的窗花就成型了。
林禺看着眼馋,低头修改着自己的剪纸鸡仔,他修了一个毛边,又努力给剪纸鸡仔戳了个眼睛,再抬起头来,白泽的手中又多出了一个新的剪纸,一个小人和一只鸡仔手牵着爪,活灵活现,林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剪得就是他和阿宝。
“二哥?!”林禺惊喜地叫了出来,白泽也顺手将自己刚剪出来的窗花递给他,林禺接过来,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仔细看,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坏他。
他想了想,干脆揣着这个窗花跑上了楼,在自己和阿宝的房间的窗户上,将它贴了上去。
他很快又跑了下去,兴奋地对着白泽道:“二哥二哥,再给阿宝剪一个人形的吧!”
白泽低头轻笑,顺着他的意思,又剪了两个手牵着手的小人,还多剪了一个凤凰窗花,看爷爷在旁边看得眼馋,又剪了一个猴子的。
白泽来了兴致,干脆将全家上下的都剪了一个。
林禺一个个看完,又提出道:“给三哥和计叔叔也剪一个吧。”
白泽点头,随手抽过一张纸正要开剪,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厉铮和计殷?”他吃惊地朝着林禺看了过去。
林禺坦然点头:“是呀,就是三哥和计叔叔。”
他懂得可多了,比如说,情侣之间,总是会有一些情侣用品,他上次还看见三哥和计叔叔偷偷摸摸穿了一模一样的t恤,杯子也换成了一样的,偶尔三哥还带回来一些肉麻兮兮的写了他和三哥名字的东西。要是二哥能剪出那个窗花来,三哥肯定表面上嫌弃,内里偷偷摸摸地就往窗户上贴了。
白泽想起自己那天看到的画面,原本压下去的疑惑又冒了上来,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林禺一眼,手上动作开始剪了起来,笑问道:“怎么忽然想要给他们剪一个?”
“当然是……”当然是因为三哥和计叔叔的关系非同一般啊。林禺刚想这么说,又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当然是三哥和计叔叔的关系好,就……就和我和阿宝一样好,所以三哥和计叔叔肯定也会开心的!”
白泽笑了一下,咔擦咔擦地剪纸,还当做他一无所知,以为林禺口中说的关系好,是指像他和阿宝一样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那两个小子早就不是什么朋友关系了。也不知道有多亲密,那天坐在车里,就敢正大光明的接吻,生怕他不会发现一样。
说起来,这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变了,从那次旅游回来也过了那么久了,怎么就没见他们过来找他坦白呢?
白泽咔擦咔擦剪纸,开始沉思了起来。难道他看上去就不像是和善的家长,才会让那两人把这件事情瞒得死死的,一句话也不和他透露?
要是他们说了,他肯定是会祝福的,要是厉铮和计殷需要,他还能帮他们在妖兽司登记一下,让他们以已婚妖兽的身份和对方生活在一起……嗯,计殷的别墅也够大了,要是厉铮拉不下脸住到计殷的别墅里,他也可以出钱帮厉铮在妖兽小区里买一套别墅,谁让厉铮既没有资格申请,也没有钱买……哦,左右都在这个小区里,要是厉铮愿意继续在他们家里住下去,他当然也是乐意的,还能计殷一起住过来,说不定还能改改厉铮的奇怪品味,每次爷爷上去都要被那里多出来的新装饰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