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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好,咱们先进去,去床上爹爹给你讲。”
    林清抱起小黄豆,又牵着小花生,进了屋。
    “我还说你们爷仨什么时候进来呢?”王嫣放下手中的账册说。
    “这不就进来了么!”林清笑着说,然后把小黄豆放在床上,又把小花生也报上床。
    王嫣过来,帮林清把官服脱了,然后又拿了一件家常的衣服递给他。
    林清换了衣服,上床,又给两个孩子讲了一个小故事,就从柜子上拿出两个九连环,让他们自己拆着玩。
    然后起身,去了外间。
    王嫣正指挥着丫鬟摆放饭菜,看林清出来了,有些奇怪,说:“二郎今日怎么不和他们玩了?”
    丈夫每天一回家就带着孩子玩,不是给孩子讲故事,就是陪孩子玩玩具,要不就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祸害花草,每次不等她摆好饭,叫上两遍不来吃,今天怎么转性子了,王嫣心中奇怪。
    林清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叹了一口气,说:“只是心中有事,有些提不起劲来。”
    王嫣忙放下汤勺,然后挥手让上菜的丫鬟和屋里伺候的都下去,然后走到林清身边坐下,说:“二郎是有什么烦心事么?要是不打紧,不妨和妾身说说,妾身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也能听听。”
    林清拉着王嫣的手,说:“今天中午我从礼部回翰林院的书库,整个翰林院的书库,就剩下我和王老了!”
    “可是出了发生了什么事?”王嫣忙问道。
    林清之前怕王嫣害怕,一直没敢告诉她,如今事情尘埃落定,林清就把之前的事给王嫣详细的说了一遍。
    王嫣听了,惊道:“怎么会如此凶险?”
    “是啊,一死,八个被剥夺功名,十个直接被罢官!”林清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说:“要不是我一直在恩师那,说不定也把我牵连进去了。”
    王嫣听了也一阵后怕,忙拉着林清,说:“还好你没事,你要出了事,我和两个孩子要如何活啊!”
    林清反手握着王嫣说:“过去了,过去了。”
    王嫣这才舒了一口气,看着林清,说:“二郎可是有话要说。”
    林清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头问王嫣,说:“嫣儿,你觉得我这性子,适合在朝堂上做官么?”
    王嫣听了一惊,忙拉着林清说:“二郎,你的意思是?”
    “我今天考虑了一下午辞官的事。”林清叹气道。
    王嫣急忙要说话,却听到林清接着说:“不过我知道辞官不可行。”
    王嫣一口气被噎在嗓子里。
    “我读了这么些年的书才中了进士,让我直接放弃,我很不甘心,可现在京城现在势力交错,稍有不慎,就可能丢命,所以我打算,等散馆后,就找个机会外放。”林清看着王嫣,说:“你觉得怎么样?”
    王嫣看着林清,突然很想在林清脸上来上一拳,咱说话,能别这么大喘气不。
    她还真以为她丈夫想不开要辞官呢!
    第八十四章(一更)
    林清自那日和王嫣说了外放的打算, 就开始处处留意那些外放的空缺,毕竟他已经在翰林院呆了两年了, 还有不到一年就该散馆了, 现在不提前谋划,等到散馆时再现谋划,就有些迟了。
    林清用心搜集了近几年散馆的庶吉士的去处, 发现庶吉士一旦散馆,大都进了六部,极少有外放出京的,不过想想也就明白,庶吉士既然进过翰林院, 按照官场的潜规则,以后最好的前途就是入内阁, 又有哪个舍得外放, 毕竟京官尊贵,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旦外放,如果没有强硬的后台, 谁知道还回不回的来。
    于是林清又把目光放在了那些没有进翰林院的进士上,不过林清一统计就发现, 凡是名次好一点的, 有些后台的,还是都进了六部或者在京城附近为官,只有那些同进士或者实在没有后台的, 才被外放,而外放的地方一般都不大好,不是穷乡僻壤的县令,就是稍微好一点地方的县丞。
    此时林清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同进士,如夫人,光从第一次授官,就能看到巨大的差距,而这种差距,在以后的仕途中会越拉越大,除非有天大的机遇,否则同进士真的很难比上一甲二甲的进士。
    林清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这外放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总不能因为害怕争斗,就带着一家老小去穷乡僻壤,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受罪吧!
    当然外放中也有好的,可无一例外都是有背景的,毕竟吏部的好的外放名额都不少有人盯着,本来就僧多肉少。而林清唯一能想到的能帮助的就是沈茹,沈茹当初做钦差出任的是山省的学政,和山省的不少官员确实有交情,可问题是他外放不可能去山省啊,朝廷有默认的规矩,就是外放的官员不可以回原籍,以防和地方的官吏乡绅勾结在一起坐大。
    当然沈茹身为礼部尚书,肯定也认识吏部的一些人,要是真帮他托人的话,找个肥差肯定不是问题,可林清在翰林院呆了这么久,大概也明白了吏部尚书是文阁老的人,也就是三皇子的人,让沈茹为了他在三皇子那欠人情,想到这,林清忙摇摇头,沈茹平平安安的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他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正当林清忙着找个地方给自己挪窝的时候,翰林院也开始忙起来,或者说整个礼部都忙起来,因为圣上的千秋节到了,或者换句话说,圣上要过生日了。
    因为今年是圣上五十岁的整寿,不同于往年,所以礼部从一过了年就开始筹划此事,圣上的千秋节在五月,如果没几个月的准备,以礼部那慢性子,说不定到圣上千秋节的前一天,礼部那些老古董还在为按周礼还是前朝礼仪进行辩论呢!
    毕竟礼部曾经干过在大皇子娶亲时,因到底按皇子之礼还是皇长子之礼吵了整整两年,最后大皇子妃的娘家实在等不住了,大皇子妃的父亲亲自带人打上礼部,礼部才折中了一下,定下礼仪,让大皇子成亲。
    礼部忙着辩论到底用哪套礼仪给圣上过千秋节,而翰林院也没闲着,翰林院众人忙着写文章给圣上歌功颂德,甚至因为林清是现在翰林院唯一剩下的一名庶吉士,林清也很荣幸的代表上一科进士写了一份千秋贺表。
    圣上的千秋节一直热热闹闹从五月过到六月,而这时,朝堂上也出现了罕见的和平时代,御史不再天天弹劾人了,三位皇子也安安静静的,朝堂上各方势力也和谐共处一室,毕竟谁都知道,在圣上过千秋节上谁挑事,那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过朝堂是安静了,可翰林院却炸锅了,原因是内阁给翰林院递了一道诏令,让翰林院出一个人,给新晋封郯王的六皇子做皇子太傅。
    皇子太傅,虽然听起来好听,和太子太傅只有一字之差,可实际上,差距可大了,太子太傅,非朝中重臣不行,毕竟太子太傅有以道德辅导太子,而谨护翼之责任,再说太子一旦登基为帝,太子太傅就是帝师,所以每朝每代太子一旦出阁读书,朝中重臣几乎打破头去争太子太傅太师太保,就为了和下一代君主提前打好关系,看看沈茹就知道了,沈茹当初就是太子府的詹士,如今是圣上的心腹,年纪轻轻就成为六部之一的礼部尚书。
    可皇子太傅,那就不一样了,虽然皇子太傅也是教皇子的,可皇子比太子就差远了,太子出阁读书不但有太子太傅、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和一大批侍读侍讲,而皇子读书,一般只有一个皇子太傅,而这个皇子太傅,只要是两榜进士就可以。
    而皇子太傅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活,因为除太子外,皇子一旦年满十六,就要到封地就藩,而皇子太傅,作为教导皇子的,自然也就得跟着去,毕竟不能皇子一成年,就不需要老师教导了,所以等皇子一旦就藩,皇子太傅就会跟着去封地,除非皇子继承大统,否则再没有回京的可能。
    所以翰林院众人一接到这个诏令,简直吓得面无人色,虽然皇子太傅是正五品,比翰林院的编修修攥品阶都高,可那是要跟着去封地的,郯王的封地是郯城,在翰林院这些京官眼里,那就是鸟不拉屎的荒凉地,他们翰林院的这些人,虽然官职不高,可作为翰林学士,还是经常有机会面圣,起草个诏书什么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入了圣上的眼,被提拔呢,怎么可能自毁前途的去给一个不受宠注定做藩王的皇子做皇子太傅。
    一时间,翰林院鸡飞狗跳,众人纷纷开始拉关系的拉关系,走后门的走后门,生怕自己被选上。
    林清踩着梯子在书架上整理书籍,隔着窗户,就听到外面远处掌院的屋子里传来茶杯摔碎的声音。
    林清缩了缩脖子,对下面的王翰林笑着说:“掌院这几天到底摔了多少杯茶了?居然还没定下郯王太傅的事。”
    王翰林嗤笑了一下,说:“凡是在翰林院的,哪个没点背景,咱掌院素来是个老好人,不想得罪人,可这事,不得罪人哪成?”
    “去给郯王做太傅,真就这么糟?”林清好奇的问道。
    “傻孩子,没听过贾谊谪长沙太傅,一个谪字,难道还不说明问题?”王翰林笑着说。
    “可是当初三位皇子挑选皇子太傅的时候,许多人不是打破头去争么,我听说当初翰林院的众位学士连抢都没抢上,三皇子更是文阁老亲自做的太傅。”林清问道。
    “那哪能比,三位皇子有望继承大统,现在是皇子太傅,以后未必就不是帝师,所以众人自然争抢,可六皇子,圣上千秋节时,因为四位皇子就六皇子年幼,圣上才注意到六皇子,这才让礼部拟了封号,封为郯王,又发现六皇子都六岁了,居然还没有太傅,这才训斥了内阁,内阁忙说已经挑选了,只是六皇子没有封号,没有皇子府,太傅不方便入内宫教授,圣上这才下旨让工部在皇城内给六皇子建皇子府,让六皇子好早日进学,毕竟皇子如果过了七岁还未进学,有损的是皇家颜面,内阁这才急急的让翰林院挑郯王太傅。”王翰林看着四周无人,小声说。
    “这六皇子不受宠?”林清从梯子上爬下来,和王翰林说悄悄话。
    王翰林点头说:“这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话,年纪大一点都知道,这六皇子的生母是杨妃娘娘,而杨妃娘娘的父亲,早在六年前,因为通敌被诛了三族,杨妃娘娘因为身怀六甲而幸免,只不过因此失宠,虽然没有被废掉位分,可也几乎和进了冷宫差不多。”
    林清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这六皇子,就是当初杨妃娘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六皇子本来就不受宠,再加上外家乃是罪臣,帮不上忙,这次六皇子的太傅,就看翰林院谁倒霉了。”王翰林说。
    “那做了皇子太傅,以后都干嘛?”林清对皇子太傅还是有一些好奇。
    王翰林喝了一口茶说:“皇子年幼的时候,还没去封地,皇子太傅就在皇子府教授皇子读书,等皇子去封地就跟着去,不过那时皇子年纪大了,也就不大用太傅教导了,所以皇子太傅一般也就在藩王府养老。”
    “那做皇子太傅岂不是很轻松,一般教导十年,就可以由皇子养老?”林清不由说道。
    王翰林撇了林清一眼,说:“是轻松,可没几个想要这轻松的差事!”
    林清很想说,他就蛮喜欢这差事的,而且郯王的封地可是郯城,郯城就在沂州府内,要是真能做了郯王的太傅,等郯王长大了就藩。
    他岂不是就能回家了!
    第八十五章(二更)
    王翰林说者无意, 林清听者有心,等散了值, 林清就跑到沈府去找沈茹。
    “什么, 你想当郯王太傅,你疯了!”
    沈茹真想扒开林清的脑子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别人避恐不及的事,他居然想着往上凑。
    “我觉得郯王太傅挺好的。”林清说道。
    “好什么!那是皇子太傅,不是太子太傅,要是太子太傅,唉, 别说太子太傅,就是太子侍读, 我也会拼命把你往里塞, 你知不知道皇子太傅是干什么的,那以后是要跟着去封地的!”沈茹气的对林清说。
    “我就是知道要跟着去封地,才想做郯王太傅,郯王的封地在郯城, 而郯城可是在沂州府内。”林清说道。
    沈茹怎么也没想到林清会因为为了离家近就如此自毁前程,不由气的说:
    “你有点出息行不, 一旦你做了皇子太傅, 今后的仕途就止于正五品了,你堂堂一个庶吉士,难道就这点追求?”
    “可在京城, 我这辈子也不一定能升到超过正五品啊!”林清小声咕哝道。
    沈茹听了一时无语,按理说庶吉士是最有前途的,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故此庶吉士号称“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都有机会平步青云,可想到林清的性子,哪怕沈茹,也不敢打包票林清能熬到五品以上,毕竟五品和四品之间是一个大坎,能混上四品,哪怕是从四品,就已经算是朝中大员。
    沈茹不由有些头疼,劝林清说:“我知道前一段时间翰林院的那件事对你影响较大,不过那也就是他们那些人刚入翰林院,没有根基,锦衣卫下手才有没有顾虑,要是翰林院的那些学士,哪怕有些犯忌讳,锦衣卫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如果翰林院这一科就剩了你一个,我只要说句话,你肯定能留在翰林院,你何必跟着一个毫无前途的皇子跑呢?”
    “六皇子真的没有一点希望。”林清忙问道。
    “除非前边三位皇子死绝了,否则绝无可能!”沈茹为了打消林清的念头,忙说。
    林清一听,立刻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其实我来找你,就是为了问问六皇子是不是无缘皇位,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不小心跟着一个可能登上皇位,天天跟着担惊受怕,一不小心还会有性命之忧,我就想找个舒坦的差事,可没有去玩命。”
    沈茹:………
    也就说他刚才说的,起反作用了!!!
    沈茹忙拽着林清,说:“你不会真的决定去了吧!”
    “阿茹,我也不瞒你,其实在翰林院的两年,我也发现了,我这性子,是真的不大适合做官,要不是翰林院是六部中最清静的,我又呆的地方是书库,我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林清看着沈茹,认真说。
    “谁刚进朝堂都这样,你在朝堂上呆几年,自然就行了。”沈茹恨铁不成钢的说。
    “我的性子,你觉得我是先学会朝堂上那一套,还是在没学会之前,就被人干掉了?”林清突然反问道。
    “我可以护着你!”沈茹叹气道。
    “你帮我已经够多了,可我自己知道,我真的不是这块料,”林清苦笑“朽木不可雕也,大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阿煊,你只是性子单纯一些。”沈茹不赞同道。
    “可在朝堂上,单纯就是单蠢,一有不慎,不但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别人。”林清叹气说。
    沈茹听了林清说的,知道林清已经下定决心了,再说什么也白搭,不由说道:“你真的决定了?”
    林清点点头,说:“其实我也考虑了一下午,以我的性子,这辈子要想爬到五品以上,真的很难,哪怕你在后面帮我。既然我最多也就在五品上致仕,那还不如去做皇子太傅,皇子太傅直接就是正五品,而且等郯王一旦就藩,我就可以跟着去,沂州府知府才四品,我是五品,再加上我是藩王太傅,本就隶属不同,想必那些官员也只有敬着我的份。”
    地方的官员为了避嫌,所以一般不敢和藩王多过来往,可藩王毕竟是王爵,又是皇室,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来往又不行,所以地方一般实行的政策是敬起来,所以林清如果做了郯王太傅,到时也不用担心别的官员的问题,毕竟在郯
    王府,他是太傅,除了郯王他是老大,在地方,只要他不去招惹别人,地方官员避他还来不及,哪里会招惹他。
    “你顺便还能天天回家,看你爹看你娘,做你的大孝子吧!”沈茹没好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