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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沉重的木门隔断了两半天地,如果不是隐隐的水声昭示谢童还在里面,几乎要以为他都离开。
    但是谢童久久的没有出来,让楚歌觉着有一些不对劲。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他确信这个声音已经足以里面的人听到,但谢童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
    楚歌当即抓住把手便要将门拧开,结果一拧居然拧不开,门被锁上了。
    这简直是从来都不曾发生过得事情,自从谢童进入殷家后,他什么时候锁过门?完全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不符合常理。
    他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里面,是想要做什么?
    眉心蹙起,楚歌完全没法想象,他转身就去找钥匙,但是可怜的记忆完全记不起来,浴室的钥匙被放在哪里。
    床头,没有,衣帽间,没有,阳台,没有……
    楚歌整个人都要绷成一根弦,拼命的回想钥匙被放在哪里,系统与他一同翻阅相关记忆,这时候终于出声:“恐怕你没有办法找到了,楚三岁。”
    楚歌闭了闭眼睛:“在浴室里的,是吗?”
    系统说:“……是。”
    所以钥匙其实被放在浴室里,然而谢童眼下又反锁了浴室,是以他根本就丧失了正常打开浴室的办法。
    楚歌说:“备用钥匙呢?”
    系统说:“在管家那儿。”
    但管家人呢?
    楚歌骤然想起来,管家刚才被他支出去,去查pandora的事情了。
    这当真是糟糕透顶,作为一个基本放权、并且尊重人的家主,楚歌完全就没窥探过管家,因此也更不可能知道他把钥匙放在哪里,总不可能真的去找开锁匠来把浴室撬开吧……
    这样的消息想一想就不靠谱,这时候,系统说:“你去找一根铁丝来。”
    楚歌以为自己听错了:“嘎哈,统子。”
    系统说:“操控权给我,万能开锁。”
    楚歌:“!!!”
    这统子什么去学开锁技能了啊啊啊啊!
    楚歌说:“这不好吧,你这技能一看就不怎么正经吧,统子,开锁诶,这不是梁上君子必备的吗。”
    系统一口截断他:“你还要不要开锁了!”
    楚歌忙不迭点头:“要要要!”
    好不容易找出来一根铁丝插入了锁眼里,楚歌操控权交了出去,就看到系统在那里捅啊捅啊捅,忽然一下子,听到“咔哒”一声,门开了。
    楚歌霍然一下子推开木门,就看到这样一幕。
    浴缸里放满了水,正在不停地溢出来,整个浴室的地面上全是水,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而在白色的浴缸中,清水下面,隐隐约约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楚歌整颗心脏都悬起来,顾不上别的,大步走过去,只见到谢童整个人都埋在了水下,仿佛再无生机。
    这样的一幕把他完全给惊住,几乎都不敢想象谢童是在做什么。
    他这是在做什么?
    想要把自己淹死吗?
    他还活着吗?
    无数问题窜上了脑海,楚歌几乎是颤抖的伸手去够谢童的身躯,他没法想象万一触碰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驱壳。
    就在他手将将触碰到人体皮肤的刹那,一股剧痛传来,泡在水面下的人闪电般伸出手,恶狠狠的钳制住了他的手腕。
    淅淅沥沥水声中,响起来“咔嚓”的细微声音,是人的腕骨被捏断了。
    剧痛使得楚歌面色惨白,但更加让人担心的是谢童这个时候的样子。原本全身泡在水下的人终于抬起了头颅,他闭着眼睛,手脚不住痉挛着,身体不停哆嗦,连牙齿都咬出了咯咯的声响。
    一刹那间他骤然睁开了眼睛,原本漆黑的眼瞳仿若无机质般,冰冷无情,就如同猛兽看着自己的猎物。
    那其中甚至有浅浅的血丝,弥散在了眼瞳里,说不出的可怖。
    楚歌一时几近毛骨悚然,他不由自主想起来自己看到的资料,还有系统给出来的可能。
    是丧失理智了吗?还是说变成离不开药物的瘾|君子?
    楚歌颤声道:“童童……”
    狠狠钳住他手腕的力度似乎轻了一瞬。
    下一刻,谢童蓦地闭上了眼睛,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骤然放开了楚歌的手,整个人都窜到了浴缸的另一侧,将自己牢牢地贴了上去。
    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浴缸的边沿,因为难耐的痛苦,整个人的面庞都扭曲起来,谢童连睁开眼睛都不敢,拼命的克制着身体想要侵|占、撕碎、破坏的冲动,嘶声道:“走啊……别过来。”
    剧痛让他的意识模糊,只有片刻的清醒让他分辨出来人,谢童颤抖着,只听到“咔”的一声手脚一轻,那被他掰着的浴缸沿壁竟硬生生被他掰断。
    水流顺着破开的口子汹涌的泄出,谢童拼命的将自己埋在水下,想让冰冷的水珠令自己清醒一点。
    眼睛闭上后,感官敏锐到了极致,水波的流向让他意识到了有人在朝着自己靠近,谢童仓皇的退后,刹那间身体用力,竟然直直翻到了浴缸外面去。
    巨大的响动后他牢牢地抓住了沿壁,睁开了眼睛,唯有的一丝理智让他哀求的看着那一侧的人,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祈求他不要过来。
    脑海里两种不同的念头在轰然对撞,一会儿想要驱使他过去,狠狠地折磨闯进来的这个人,把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全部施加上去,一会儿又牢牢地束缚他,警告他一步都不许动,就乖乖的待在这里,不要让这具已经变成了怪物的身体带给对方伤害。
    朦朦胧胧的水汽中,他看到了楚歌的手腕不自然的垂下,形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那是被他刚才下意识的动作,给硬生生捏断了。
    谢童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腥咸的血液的味道弥散过整个口腔。
    他的眼睛停留在那一段看上去软软的、再没有力气的手腕上,有那么一瞬间,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手腕给拧掉。
    在“水晶宫号”上就察觉到、在醒来后更是进一步的确认,自己的力量已经远远超乎出了正常人的水准。如果以训练营中精锐学员作为标准,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超出到近乎于三倍。
    而他的神经一片灼烧,连控制住这股力量的能力都没有。
    有无数庞杂的念头在喧嚣,恍惚间竟然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七年前的时候,伤痕累累的被带回殷家,因为戒断症状哭泣乞怜,像一滩烂泥,又像一块朽木,从内到外散发着衰败的气息。
    如果不是早已经经历过一次,他连把自己自我囚禁在浴缸后都做不到。
    不敢过去,无法靠近,他只怕自己这一具再不似常人的躯体,会给人带去难以承受的痛苦。
    .
    手腕处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光是看着便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楚歌看着几乎要将他包成一个粽子的护士,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不用这样吧,不过是手腕断了而已。”
    老管家在一旁,闻言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全是恨他这不在意:“伤筋动骨一百天……您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楚歌自知理亏的低头,管家骂他那语气,活脱脱就是个担心晚辈的老人。
    他没想到自己都活了这把岁数了,还有人把他当小孩子般担心。
    系统说:“那就是年龄都活到了狗身上。”
    楚歌:“………………”
    医生说:“殷先生,您可要好好的休养,平时没事不要动这只手……眼下您身体的恢复速度,也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作为一个遵循医嘱的病人,楚歌点了点头,然后他问系统说:“统子,咱打个商量,屏蔽了痛觉好吗。”
    系统说:“那万一你手骨头没正对,拆了石膏长歪了不要找我。”
    竟然不能反驳。
    楚歌被谢童直接捏断的是右手,正是他的惯用手,眼下这只手伤着,什么都做不了。
    若有所觉,他抬起头,就看到谢童跟个雕塑一样站在门口,嘴唇抿的紧紧的,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楚歌朝着他招了招手,道:“童童,过来!”
    管家恶狠狠的飘给了谢童一个眼刀。
    谢童跟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床边的。
    楚歌对着管家说:“梁叔,我想吃虾滑蔬菜粥。”
    这摆明了是有话要对谢童讲,因此把他给支出去。老管家又恶狠狠的剜了谢童一眼,对着楚歌也没有好气:“吃什么虾滑蔬菜粥,现在只有猪骨黄豆汤!”
    楚歌:“………………”
    说是这么说,老管家还是去准备餐点了,临走前依旧没有忘记关上门。
    于是偌大的房间内,又只剩下谢童和楚歌两个人。
    调整了一下倚靠在垫子上的姿势,楚歌挑眉,含笑道:“童童,结果怎么样?”
    先前给他处理骨折的时候,谢童也被推着去做了个体检,不过他眼下捏着的这张报告单可不是这么会儿体检就测出来的,是从“水晶宫号”上回来后抽了一管血,进行的血检。
    在谢童得到结果之前,就早已经报给了楚歌,是以他眼下心里略略有个底,还能稍微轻松的问出来。
    谢童捏着手里的报告单,早就把这薄薄的一张纸给捏破了,闻言,声音沙哑:“医生说,眼下的情况比七年前好。”
    七年前是什么时候,两人心知肚明。
    楚歌笑起来,声音很是温和:“所以七年前你都能熬过来,眼下也可以的,是不是?”
    谢童眼珠子定定的黏在他被打了厚厚石膏的手腕处,嘴唇抿的死紧,没说话。
    他看上去想要伸出手碰一碰,却一点都不敢,只能够克制住,手指紧紧地捏在一起,连抓一旁的床沿都不敢。
    楚歌笑了一下,温声说道:“童童,没事的,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回去,你不要胡思乱想。”
    明明是安慰的话语,却让谢童更加痛苦起来,他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破碎音节落出来,隐约能辨认出说的话:“是我的错,对不起……殷叔叔,都是我的错。”
    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无休止的内疚中,忏悔折磨得他神色憔悴。
    .
    谢童是故意孤身深入,上到“水晶宫号”那条游轮上去的。
    楚歌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今晚不回来,就永远都不用回去,他却偏偏不那么做。
    早就知道斯图加特家族与殷家有这么一场军|火|交易,他干脆的就顺水推舟定在那天晚上,尔后孤身一人上了“水晶宫号”。
    他其实想的很好,他身手不错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暴露,就算上了“水晶宫号”也有自保之力,到时候可以见机行事,小心周旋。
    殷家的名号在外,斯图加特远道而来,便是强龙也不压地头蛇,何况殷家的势力,比远在他国的斯图加特,只有强的,没有弱的。
    他只想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境,然后让撂下狠话的楚歌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