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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除非你能选出来一个,能让我有灵感的女主角。”
    “你的灵感,我怎么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阿信想起一个人,迟迟疑疑地说,“要不找方琳,只是应急的……”
    梅东来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阿信就没声音了。
    团队的人奔走在各经纪公司寻找合适的人,没出去的,就在公司里准备着随时开拍事宜。
    梅东来的相机是由助理管着的,定期会清理里面的照片。
    今天闲着无事,就把照片导入电脑里,一张张删减。
    梅东来睡到下午才起来,醒来嗓子疼得厉害,端着水杯去外间倒水喝。
    公司里没几个人,外间只有助理在,正对着电脑,点鼠标。
    “其他人呢?”梅东来声音沙哑。
    助理说,“出去找人了。”
    “你在做什么?”
    助理回答,“删照片。”
    梅东来站在饮水机旁,喝了一杯水,又倒了一杯,端着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眼神一晃,看到助理电脑上,一张照片,倾斜着的角度。
    灰蒙蒙的天,飘动的窗帘荡在半空,一个女人穿着宽松的浴袍蹲在墙角,她双手抱着头,手指间夹着燃烧着的香烟。
    这是一张静止的图片,看着,却仿佛能看到动着的窗帘,和女人手指上的香烟及味道。
    颓败。
    “照片在哪里拍的?”梅东来突然出声,吓了助理一跳。
    助理把照片返回来,“哪一张?”
    “最后一张。”
    “就是孙频频迟到那天,我在调相机,不知道怎么把她拍进去了,已经删了。”
    祸兮福之所倚,是种什么感觉。
    是一种中了五百万,而自己根本没买彩票,莫名其妙又兴奋不已的感觉。
    孙频频再次成为梅东来的女主角,只是这次的拍摄系列不再是原定的“美”,而是为孙频频量身定制的“颓”。
    颓,一个出现在男人身上,会荷尔蒙爆棚的字,用在一个女人身上。
    不合适,又挑不出来问题。
    只是因为太合适了。
    简单的色彩,没有浓妆艳抹的女人,蜷缩在墙角,抬手盖在眼睛上,遮住太阳光,处在最俗的红尘里,却又飘到半空去。
    原来,女人颓起来,也是种味道。
    梅东来凭借这幅照片,斩获了摄影大赛的第一名,而照片里的女人,也受到极大的关注。
    孙频频这个名字,一夜之间,红遍了大街小巷。
    梅东来看中了孙频频身上与众不同的特点,观察越多越笃定自己的直觉。许细温是勤勤恳恳的,可她绝不是看起来的那么乖巧听话,这个女人,有自己的主场。
    梅东来再接再厉,又拍了一个系列照片,女主角仍旧是孙频频,这次的主题是《废》,是他摄影展的准备作品。
    昨天,你可能不知道孙频频是谁,今天,因为这个名字,你耳朵要磨出茧子来。
    孙频频走红了,用她的职业,光明正大地走入这个行业。
    实至名归地站在闪光灯下,感受着久违的称赞和惊羡。
    孙频频,找回了曾经属于许细温的那份荣耀和自信。
    越来越多的广告、平面、节目邀约,纷至沓来,孙频频的艺人事业,红红火火地开张。
    四个多月的上升趋势,热度不减,大势所趋。
    一个普通人,对孙频频的了解能从默默无闻到把她的作品如数珍宝,更何况是身处在圈子里的郝添颂,想不去关注都不可能。
    自从郝添颂受伤,郝添慨再次接管欣荣的工作。
    当一篇略带吹嘘的文章再次占据极大篇幅的报纸,放在郝添慨桌上时,他玩笑着对弟弟说,“你终于把这滩烂泥糊上墙了。”
    郝添颂看着报纸,目光沉沉。
    他话变得很少,人也不如过去那样张狂,内敛、稳重,是他现在的样子。
    郝添慨图了个没趣,他摸着自己的鼻子,“梅东来很看重许细温,已经连用她几次,现在都传着,许细温成了他御用模特。”
    “嗯。”郝添颂应了一声,没什么表情改变。
    郝添慨轻点着桌子,“你们都放下了?”
    “找我还有其他事情吗?”郝添颂拧眉,不耐烦问。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郝添慨慢腾腾地说,“梅东来团队的人,找我借了许细温几天。”
    “?”郝添颂不悦地看着故意卖关子的郝添慨。
    郝添慨轻笑着说,“员工能赚钱,我当然放行。以为是要拍摄新的照片,只是多问了一嘴,才知道,没有其他人去。”
    “……”
    郝添慨解释,“没有其他人陪同,林小雨都没能跟着去,只有梅东来和许细温。”
    “你是不是闲得慌。”郝添颂忍不住,揶揄他哥。
    郝添慨点头,坦然地承认,“应该是的,我还打听到,这次的拍摄主题是《空》,拍摄地点在g市的南山,孤男寡女的,又起这么一个令人遐想的名字,真是……啧啧。”
    “无聊。”郝添颂听不下去了,推开凳子走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听说梅东来花心得很,和他拍摄的模特,不少传出来绯闻的。”郝添慨再接再厉地善意提醒。
    等门关上,郝添慨把报纸折叠起来,放在不显眼的地方,他满意地转着凳子,“这么优秀的人,被梅东来拐走,实在太可惜了。”
    郝添颂晚上有应酬,陪人喝酒,几圈下来,喝得都有些高,个个声音洪亮面红耳赤的,放松警惕就八卦起来。
    其中一个问,“郝总,孙频频是你们欣荣的艺人吧?”
    “是吧。”郝添颂情趣缺缺,“欣荣艺人太多,我不记得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我可是天天听这个名字,尤其是我女儿迷得不行。”另一人说,“这不听说我今晚要和欣荣的郝总吃饭,非要让我帮她要签名。”
    “我鲜少去欣荣,这件事情恐怕办不到。”郝添颂推辞。
    别的人深醉,嘴巴把不住门,“孙频频现在什么价格?她和梅东来是不是有一|腿,要不梅东来怎么专用她,说不定……”后面的话不用说出口,咧着嘴呼哧呼哧地笑,粗鄙不堪。
    郝添颂抿了抿嘴,饮了杯六十度的白酒,辣的喉咙火辣辣的疼。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郝添颂从乌烟瘴气的包间里出来,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在楼梯间里,抽了几根烟。
    孙频频,孙频频,她现在是孙频频,不是许细温了。
    是不是换个名字就能换个人一样。
    那天晚上她怎么说的,“为了他和一枚只是受精的卵子,不值得她放弃大好前途”。
    现在,她成功了。对她来说,是值得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起过那个存在过两个月孩子呢?
    应该没有吧。
    可他有,郝添颂现在一天睡三四个小时,看到关于婴幼儿的广告会想,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会想,听到孙频频的名字,会想。
    烟抽完了,烟盒被捏扁,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郝添颂去大厅里拿烟,时间晚,酒店人不多。
    电视机里的声音就格外清晰。
    “烟。”
    “孙小姐你好,很高兴您今天能抽空参加我们的节目录制,不胜荣幸。现在,孙小姐和喜欢你的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大家好,我是孙频频。”
    “哇是孙频频啊,最近我超级喜欢她啊,超级漂亮和有气质。”服务员激动地捂嘴惊呼,连台子前站着个人都没发现,只顾着激动。
    “烟。”郝添颂又说了一声。
    服务员没问要什么牌子,随意抽出了一盒,推过来,眼睛都没离开电视机。
    郝添颂把钱拍在柜台上,如果不长时间坐着,他腰椎不会有明显的不舒服,那次受伤,伤得最重的竟然会是腿。一年多的修养,最终还是没能让它恢复正常,走路始终是跛着的,走得慢倒也不明显,只是转身时候,往往不舒畅会停顿几秒。
    就是这几秒,他看到电视机上那个笑靥如花的女人。
    华服在身、荣耀是环,举手投足间不见过去的局促和不安,落落大方地侃侃而谈。
    这个女人,他认识吗?
    郝添颂问自己,他不认识。
    “今天的采访很愉快,谢谢孙小姐的配合,最后一个问题,我们都知道在演艺圈毫无背景,从默默无闻到现在的实至名归,您一定付出过很多的努力。在您的努力里,最让您记忆深刻的是什么?”
    长久的沉默。
    郝添颂以为不坚守岗位的服务员被领导发现了,急忙关了电视机,咧着嘴角,正要笑。
    电视机里发出声音,“失去过一个亲人。”
    啪嗒。
    燃尽的烟灰掉下来会有多重呢。
    郝添颂却觉得千金,伤得他体无完肤。
    “那位先生怎么了?”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服务员,冲着跌跌撞撞跑出去的那个背影议论点点。
    “不知道,刚才他也看电视看了很久呢。”服务员说,“可能也是孙频频的粉丝吧,他不就是因为孙频频的一句话才情绪激动的吗?”
    另一服务员附和,“应该是,孙频频好了不起啊,失去亲人还能坚持下来,太让人佩服了。”
    到g有多远,郝添颂觉得,像一辈子那么远。